电脑摆在电钢琴后方,齐清诺挨着喻昕婷坐,两人一起看谱子。喻昕婷没马上开始,先问杨景行:“这里怎么弹?”
杨景行说:“你们商量。”
齐清诺怀疑:“这里应该有个半休止,这里应该连着……”
讨论再创作了一会后,喻昕婷开始弹,很轻柔的前奏,十来秒后齐清诺开始吟唱,啊……嗯……
齐清诺的声音稍显中性,略有点杂质,但是她对旋律已经比较熟悉,哼得也比较有感觉感情。这里人声可算是当器乐用的,和钢琴合奏。
效果一出来,喻昕婷和齐清诺就知道杨景行在音乐结构上的简单不是偷工减料了。作为一个作曲新手,杨景行在他的前几首作品中都比较多的运用了各种去做手法,《雨中骄阳》的框架已经比较大,《风雨同路》更可算复杂了,可这首吟唱歌曲,看谱子的感觉就是简洁流畅。
齐清诺一开的声音比较大,但是更快就低了下去,嘴巴张开幅度小得多了。喻昕婷的十指更是温柔,像是在抚摸琴键。
一般来说,优美似乎都离不开忧伤,可是这首作品,感觉就只是优美,优美很彻底很纯真。钢琴伴奏谱写的是C小调,四二拍,喻昕婷弹得更慢更轻一点,齐清诺也跟着变得更温柔。
三分钟多一点,尾奏是人声负责。杨景行听完后鼓掌:“比我想象的好。”
齐清诺舔了一下嘴唇:“是我们比你想象的好还是你自己?”
杨景行不要脸:“都是。”
喻昕婷看着杨景行:“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很好听……感觉就像……我说不准。”
齐清诺分析:“比较干净……小孩子唱比较合适。”
喻昕婷赞同:“对,对。”
杨景行急了:“你们说我幼稚!”
齐清诺同意:“就是。”
喻昕婷摇头:“不是,感觉本来就很干净……不是特别小孩,是少年,十一二岁。”
齐清诺乐:“这么精确……付飞蓉唱应该合适,她声音就这个感觉,有几句特别好……就叫少女吧,纯真无邪……我好怀恋啊。”
杨景行说:“趁现在好好珍惜吧。”
喻昕婷嘻嘻笑。
接下来杨景行弹琴,让喻昕婷也唱一遍,她没齐清诺那么会唱,但是感觉也还不错,似乎多了点幼稚。
十点了,齐清诺抓紧时间回家,喻昕婷也要回寝室。杨景行录了一段钢琴音轨后又练习了一个多小时的吉他才离开四零二。
虽然音乐学院里那些学古典吉他的不大看得起指弹吉他,但是任何一门乐器的表现力其实都是无穷尽的,永远挖掘不玩的。口琴也有大师呢。杨景行以前弹灰姑娘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现在略知一二了才发现自己的指弹吉他才刚入门,路还长。当然,如果古典吉他学好了,指弹吉他也就随随便便了,可是古典吉他和钢琴一样要求严格精准,自学似乎很不靠谱,杨景行现在又还没时间去钻研。
杨景行十二点一刻到得付家烧烤,点了些宵夜,吃了十分钟左右,付飞蓉坐着她哥哥的摩托车回来了,还没卸妆。
杨景行把手稿给付飞蓉看,嘿,少女,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可接下来那些蝌蚪就更让她不好意思了。哆哆哆了半天,付飞蓉也没把第一句的旋律准确的哆出来。
新来的那个服务员比付飞蓉还大两岁,抽空站在旁边观摩,问付飞蓉:“少女,你听过没?谁唱的?”
付飞蓉摇头:“当然没有。”
付飞蓉的嫂子眼尖,把服务员叫去做事了。
看样子付飞蓉是下功夫自学了的,至少通篇的音符她都认识,就是唱谱不顺畅,完全没有绝对音高,一个小节的旋律她要尝试着唱,得十几秒钟才有个大概。
杨景行也不急,慢慢吃喝,在旁边看着也不提醒。半个小时后,付飞蓉终于把几页谱子哆完了,额头都冒汗了。
杨景行说:“哼一遍。”
付飞蓉哼了一遍,断断续续的错误百出,真是惨不忍听。杨景行打开电脑,放钢琴的旋律给付飞蓉听。
付飞蓉至少听出来一点:“我唱快了。”
杨景行说:“你把MP3给我,回去多听听,揣摩一下,别着急……这个是旋律,这个是伴奏,你熟悉点了就放着伴奏唱。”
付飞蓉的嫂子过来问:“盼盼是不是也要买个电脑?”
杨景行说:“最好有。”
“买,买!”这嫂子挺大方的。
等杨景行拷贝好,付飞蓉拿着MP3戴着一边耳机听了一遍后帮杨景行倒啤酒,毅然决然的说:“我要是不行,就算了。”
杨景行说:“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我觉得你行。”
付飞蓉咬下嘴唇:“我努力。”
杨景行又笑:“别有压力,唱歌而以,你以前怕过么。”
付飞蓉呵呵:“这不一样……还要什么吗?”
杨景行说不用了,然后坚持结账了走人。付飞蓉追着问:“我能让冉姐教我吗?”
杨景行说:“行,不过她教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
付飞蓉点头:“我知道了。”
星期四,杨景行和齐清诺继续去欣赏百花齐放杯,上午声乐作品完了后下午开始器乐作品。真是热闹,这种各样的乐器都上去了,还有民族大鼓敲得震天响。赛事是不接受电子音乐报名的,所以杨景行和齐清诺的作品都在编曲和配器上做了改动。尽管如此,可还是有些作品有点非主流的味道,说好听点就是具有试验性质。说更好听点就是是真正的艺术,而不是商业音乐。
骆佳倩这么评价一首长达十分钟的二胡作品:“冗长无趣。”她自己写的那首歌是吉他伴奏,很女生的主题,一路的温柔忧伤,不难听也不优秀,但是作者都是爱自己的作品的,如同父母爱孩子。
反正这一天四五个小时下来,除了听见自己的作品,大家都挺无聊的,但是给每一件作品的掌声都是热烈的。有几件出自专业人士之手的钢琴几重奏,弦乐几重奏得到了一致认可,但是也没什么新意,估计永远不会大范围演出。
直到最后时段,杨景行和齐清诺才共同的觉得一首笛子独奏不错,有新鲜而浓郁的风味,也不非主流。作品介绍说作者是个乡下农村的老人,根本不懂什么理论知识,作品还是地区的文化单位帮忙整理送上来的。
看来有生活的真的不一样。
齐清诺也问起杨景行昨天晚上有没有教付飞蓉唱歌,付飞蓉对歌曲本身又有什么评价,然后就说:“她也太纯粹了点……能透漏一下你有什么打算吗?”
杨景行说:“暂时没长远打算。”
好不容易挨到星期五,中午杨景行和齐清诺一起吃饺子过冬至节,杨景行要三十个猪肉白菜,齐清诺十五个韭菜的,还互通了有无。
下午一共还有十来首作品,齐清诺和杨景行的一前一后,但是没压轴。《云开雾散》的阵容比较大,民乐的部分都还在,就是没了电吉他和电子琴,取而代之的是小号长号跟定音鼓。
总的来说还是一件不错的作品,构架清晰,旋律得体,配器编曲都不落俗套,就是整体旋律上不是特别醒耳。评委打分也是分很多项的,齐清诺在个人特色上应该有比较高的分。
接下来就是杨景行的《雨中骄阳》,按照杨景行送的总谱,赛事主办方还是给他配齐了一个铜管组,一个弦乐组,还有竖琴,小军鼓,黑管,钢琴。钢琴并不是主角。
贺宏垂也给杨景行说过了,像他和齐清诺这种不够传统的随意搭配,乐曲本身也不够格式化,想拿奖是比较困难的。把作品拿来,也是重在参与。
这里只是一个高中的礼堂而已,没什么声学结构上的讲究,演奏的乐队又比较单薄,三个小号外加两个圆号,两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演奏出来的音符传到后排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那个三十岁不到装模作样的指挥显然也不屑去深刻理解这些所谓的作品,就看着谱子让乐队演奏完了事。
亏他们这么多人,演奏出来的东西还不如杨景行和齐清诺喻昕婷三个人在四零二玩的好。曲子所要求的那种恢弘大气又带着灵动,在这里变成了干瘪小气。
当然,第一次听的人是不会拿这个版本和四零二的版本作比较的。齐清诺的几位同学就看杨景行礼尚往来,说不错啊不错。
齐清诺说:“这小号还不如你吹的。”
最后还有几首压轴作品,来头比较大的,看坐前排的那些人也用力鼓掌就知道了。
这么多作品,终于演奏完了。接下来开始正事了,领导和艺术家们开始讲话,总结祝贺这次比赛是如何如何的成功。同时,组委会开始统计所有作品的分数,等一会就要公布名次了。
可是礼堂的好多人并不关心结果,都五点了,得回家吃饭了,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退场。剩余的人就闹腾起来,像什么酒会一样,大家互相介绍着走动认识。
贺宏垂走到距离十来米的位置,叫:“杨景行,齐清诺,你们过来。”杨景行和齐清诺连忙过去,剩余的几个也只能干看着,谁让自己技不如人呢。
贺宏垂带着杨景行和齐清诺到了主席台旁边,等着他们的是老一辈作曲家丁桑鹏。和两位小后辈握手之后,丁桑鹏先表扬了齐清诺,说她在民乐器演奏的创新突破上做的尝试不错,要再接再砺。
老人很和蔼,但是已经不精神了,说话吐词虽然清楚,但是声音比较小。齐清诺距离比较近的听完了表扬后就说谢谢,还祝愿老人家身体健康。
接着就是杨景行了,丁桑鹏问:“《雨中骄阳》,应该是一首宏大的作品,对不对?”
杨景行不好意思:“本来这样想,但是我没完成。”
丁桑鹏说:“比赛条件有限,准备时间不多……年轻人以后机会很多,一次得不得奖不要看重,以后继续努力。”
杨景行点头:“谢谢您的鼓励,我加油。”
老人看看杨景行,再看看齐清诺,嘱咐:“浦音很久没出作品了,你们要一起努力。”
齐清诺点头:“您放心吧。”
杨景行也说:“我们会的。”
丁桑鹏再对贺宏垂说:“这两个年轻人,不错的。”
贺宏垂也谢谢,然后扶着老人又去别处了。
真没想到,活了两个朝代的人会欣赏这么cháo流而商业化的音乐,齐清诺的表情都感动了:“想起我外公了。”
杨景行问:“还在世吗?”
齐清诺摇摇头:“我妈是平京人,小时候跟她去过几次,我外公那时候就老了,但是对我很好……你看我妈个头好小,随我外公。”
杨景行说:“你随你爸。”
齐清诺说:“但是我性格像我妈。”
杨景行说:“我觉得像你爸比较多。”
齐清诺说:“骨子里……你了解我多少!”
杨景行道歉:“不是你肤浅,是我。”
齐清诺讥笑:“你还想深入?”
杨景行说:“有引力。”
齐清诺轻扯一下嘴角换话题:“你外公呢?”
六点才举行颁奖典礼,分年龄组,但是不分声乐和器乐。先是三十六岁以下的,先公布五个优秀奖,上台领奖,然后是:“三等奖获奖作品,民乐合奏《云开雾散》,作曲者,浦海音乐学院大三作曲系,齐清诺,请上台。”
齐清诺听到自己的作品名字后抬了抬眉毛,瞄一下杨景行。杨景行奸笑:“请客。”
齐清诺接受了同伴的恭喜,但是拒绝送出拥抱,然后用平时在学校走路的姿态快步走上主席台。
接着公布了二等奖和一等奖,分别是一首歌曲和一首钢琴三重奏。一等奖公布出来的时候,骆佳倩许学思他们都看杨景行。
杨景行转转视线,说:“你们听错了,不是我。”
骆佳倩安慰:“就那么回事,无所谓。”
过了十来分钟齐清诺才回来,拿着奖状奖杯,还有八千块奖金。杨景行自己没得奖,就拿别人的过过眼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