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朝是从周醒龙口中得知吕修才的死讯的,他回想起那天,自己在刚一确认舒雪异能后,神识世界中便与吕修才达成协议时的情形,不经对此人是又敬又惧,敬的是对方那高明的手段,的确在自己之上,惧的同样也是对方这手段,一想到自己如同‘与虎谋皮’般与他达成的协议,让吕修才这样一人的魂识静静潜伏在自己的神识世界中,就让他不寒而栗,韩天朝几次尝试着在神识世界中进行搜索,想要将‘它’找出来,遍寻之下竟是徒劳无功,一无所获,这也更加剧了韩天朝内心的担忧与不安,而这却是他事先没有预料到的,作为一名长于精神世界控制的异能强者,没想到‘害怕’这种情绪竟能以这样一种方式,如附骨之蛆般时刻咀食着自己,“滋滋滋......呮呮呮”!因而,当听到吕修才死了的消息时,韩天朝先是微微一怔,心中竟是生出一种切切的期盼来,期待吕修才能如他自己所说那般,尽快轮回转生,也快些来收回他放置在自己这里的那缕魂识,好尽早摆脱这个“看不见也找不到”但却时刻被它“注视着”的威胁。
韩天朝有时会怀念起当初那个心无旁骛,一心钻研医术,想要在救死扶伤,医学进步这条道路上不断努力进取、前行的自己,那时的自己,常常沉浸在书籍、试验、论文撰写的世界中不胜欢喜,每一周的门诊,每一次的病房巡视,每一堂公开课的演讲,都让他深深感受到自己这份工作的意义与生命的价值。韩天朝有时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那时的自己,拿着微薄的工资,吃着简单的饭菜,住着几人合租的陋室,但每一天却过得充实、踏实,每一个梦乡都那样温柔、多彩。一次成绩突破后的表扬,一句病人真心的感谢,一顿夜班后的街边烧烤、女友妩媚的眼波,朋友开怀的酒话,都能给予那时的韩天朝带来对于未来生活莫大的期待与憧憬。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失去了这些的,或者说,放弃了这些?韩天朝努力回忆着,科室副职竞争的压力?科研考核繁重的任务?还是对于日渐紧张病患关系的失望?好像都不是,不再单纯的工作环境与压力,确实让韩天朝变得沉默了许多,原本的朋友变成了竞争对手,肆意畅游的书海,变成了专注于工具书,成功学的池塘一隅,埋头撰写的思路开阔、另辟蹊径的成果论文,变成晋升通道的一块块敲门砖与垫脚石,而这些,确实消减了韩天朝心中的希望,释放出深埋的欲望;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吗?也不竟然,这种能潜入人们精神世界,进而加以操控的特殊能力,一度让韩天朝觉得自己是否应该利用此来专攻人类心理学科,说不定能够开拓出一片至今从未有人到达过的领域。至于用这种能力去谋求更多的利益,当时的韩天朝到没有想过,直到遇到那个风度翩翩,温润如斯的宋小老板后,才被一语点破,如梦方醒,是了,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韩天朝的满足与快乐,变成了一次次对他人精神操控后,换取到的能力提升,随着被宋大老板赏识后,进入到了更高的权力斗争阶层,一场场的胜利,带给韩天朝不再单单是心意上的满足,而是社会地位与手中权力的快速增长,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在自己面前的俯首帖耳,唯唯诺诺,竟让韩天朝感受到了自己从未曾想像过的一种人生体验,回首初时自己向往,苦苦追求的那种生活,如今的韩天朝弃之以鼻,讥笑年少时的短视与狭隘,为目前拥有的生活与地位沾沾自喜。可渐渐的,他也发现,权力与欲望带来的兴奋与快乐,来的快,淡去得也快,为此,就需要获取更大的权力,释放更炽热的欲望,才能让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稍稍得已平息,如此以往,周而复始,有如毒物入体,心瘾难抑。
“现在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了吗?我满意我现在得到的这一切吗?”有时这个念头会毫无征兆忽然冒出来,扰得韩天朝一阵心烦意乱,金钱,女人甚至是权力,如今的韩天朝都不缺,但那种久违的快乐与满足感就如同失眠的夜晚,对于睡眠的渴望一般,熟悉又陌生,实在又虚幻,想不顾一切的去抓住,却又不知手该伸向何处。对于宋家那一老一少的态度,韩天朝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与感受,年长的那位沉稳老辣,几十年政治深塘中的沉浮、搏杀,反而让现在的他显现出一种返璞归真后的内敛与厚道,像个归隐山林,不愿再问世事的慈善、智慧老者,但韩天朝知道,这样貌便是这只政坛变色龙的保护色而已,他只不是随着环境的改变,不停变幻着身上的颜色,在求得自身生存的同时,时刻保持着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能力,那种专注与嗜血的本性,韩天朝自愧不如;年轻的那个,即便是韩天朝也自觉无法将对方真正看透,宋慕阳总给人一种礼貌周到,温文尔雅的初感,随着接触的深入,他的身上的精明通达,极具视野的大局感,又会让你对他刮目相看,那种超出同辈人许多的对人,对事的拿捏分寸与处置手段,让你有时会误以为是在与一位深谙此道的老者在相交,而当你想要与他再进一步了解与深交时,便会有一道无形空气墙,横亘在你与他之间,隔墙相望,宋慕阳依旧是暖笑温润,彬彬有礼,但眼底中透出的那丝冰冷之意,却似发出的一道警示,有如昂首挺立的毒蛇,口中发出“咝咝咝”声响的蛇信,警告道:“就此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