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一共有十四个布政使司,也就是统称的十四个省。而如果这十四个省全部各立朝廷,变成十四个独立的国家的话,那论起搞形式主义来,这十四个国家可以毫无悬念地包揽全世界的前十四名。
更何况到目前为止,这十四省还都在大明朝廷的掌控之下,全国上下会搞、想搞、善搞形式主义的人才,都削尖了脑袋想要通过科技考试,混到这大明朝廷之中。
因此,由这些形式主义的天才们搞起来的这场封爵仪式自然是庄严肃穆,感染力极强——至少要比前些日子白莲教主徐鸿儒在温州空城之内仓促搭起来的草台班子要强多了。
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就连素来讲究实用主义的姬庆文,也被这繁华无比的形式主义所感动了,当即表示:皇上内将自己册封为伯爵,已是莫大的荣誉了,每年合粮食五千石的俸禄就不领了,全部捐献给朝廷,用以赈济灾民!
崇祯皇帝闻言大喜,立即表示:“姬爱卿公忠体国,乃是朝廷上下的楷模。他既然有意捐献俸禄,朕便受了他这番好意。并且从今日起,皇宫内廷开支,除太后供应不减之外,其余支出一概减半,用以供应西北赈灾及东北军务。”
皇帝不表态还行,一表态可就要了命了。
既然贵为天子的皇帝,又有心要将支出减半,那底下跪着的大臣们也必须有所表示。
只见内阁首辅周延儒朝四周望了望,拱手道:“皇上,臣愿意效法圣贤,情愿捐出一年的俸禄银,用以国务。”
“好!”崇祯赞道,“周爱卿不愧是国家栋梁,好!”
周延儒有了这样的表示,又得到了皇帝的赞许,那温体仁当然也不能示弱。可他要是也跟着表示要捐出一年的俸禄,难免有些鹦鹉学舌,不够出彩。
于是温体仁独辟蹊径拱手笑道:“皇上,臣是个穷官,没有周首辅那样的魄力。不如这样,臣先捐出半年的俸禄,再写一篇颂圣的文章递上来,不知万岁爷意下如何?可别嫌臣寒酸哟……”
温体仁品级同周延儒相同,明面上的俸禄也是一样。
因此,他这轻轻巧巧一句话,不仅比周延儒少花了一半的钱,又创造了一个卖弄文采的机会,更明里暗里地表示内阁首辅周延儒是个贪官,根本就不需要俸禄就能养活自己和一大家子人。
其后的内阁第三号人物徐光启也跟着表示道:“老臣
也愿意捐出一半的俸禄。”他无意同周延儒、温体仁争宠,只需随声附和也就行了。
三位内阁大臣是文官的领袖,既然他们三位都有了捐献俸禄的表示,那其余朝廷官员便也只好认捐俸禄——有的捐了半年,有的捐了三个月,再不济的也捐了一个月的俸禄。
京官没有那么多来钱的门路,不能像地方官员那样想着法子搜刮百姓,而只能搜刮那些官员从百姓那里搜刮来的银子。而那些地方官都是精明不逊色于自己的家伙,要他们掏钱谈何容易?
那些内阁辅臣、六部尚书、各司主事自然可以想方设法地盘剥一番,其余官员可就没什么法子了,有时候连朝廷例行发放的补贴银子都未必能够如期拿到,让他们捐出半年、几个月的俸禄,实在是叫他们肉疼。
而让他们肉疼的罪魁祸首,又是姬庆文这个引人羡慕嫉妒恨的政坛新贵。
于是姬庆文一时脑热的决定,又复得罪了无数官员。
不过在这个时候,这些官员的怨气还不得发泄,只因姬庆文如今圣眷正隆,要是现在找茬同姬庆文过不去,那可就是在同皇帝过不去。而崇祯皇帝可不是个好惹的,你不去惹他,他也不来惹你,互相相安无事就算是不错了——毕竟当年权倾朝野的九千岁魏忠贤,不也只因崇祯皇帝的一句话,便落了个一条白绫悬梁自尽的下场吗?
仪式结束之后,姬庆文倒也没有吝啬,待崇祯皇帝回宫之后,便向全体观仪的王公、贵戚、文官、武将宣布,就在自己下榻的云来客栈,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大家只要想去吃,就尽管去吃个痛快。
官员们可都实际得很,特别是一些清水衙门里的清苦官,刚“被迫”捐了几个月的俸禄,手头正紧,正好乘着这机会打打牙祭、揩揩油水,省三天的饭钱,手头上也能宽裕一些。
至于朝廷里那些不缺钱的大官们,他们手里有钱,也不靠俸禄吃饭,不过姬庆文年纪轻轻就封了爵位,可谓是前途无量,同他打好关系也是应当的。
于是这些官员们,便也去云来客栈,只吃了一顿晚餐,说了几句空洞无聊、可有可无的奉承话,就算是祝贺过了。
给姬庆文封福禄伯这件事情也算是朝廷之中的一件大事了,这件事办妥之后,朝廷就要紧锣密鼓地接着办理另一件大事。
那就是继续审问袁崇焕。
姬庆文原本就有崇祯
皇帝的圣旨,有权旁听审问,现在又是福禄伯,地位更加尊崇,刑部及有司衙门开始审问之时,自然也会过来通知他。
姬庆文听到消息,唯恐漏听了什么消息,便赶忙出门坐轿,便往刑部大堂而去。
姬庆文在京师里已待了十天左右了,一切该有的排场都置办齐全了,特别是京城之内不准擅自骑马,他为了行动方便迅速,便特意采购了一抬快轿,选了自己从义乌带过来的七十二个矿工里腿脚最快的四个充做轿夫供自己代步。
这四个矿工年轻力壮、膂力既强、腿脚又快,不过片刻功夫,便将姬庆文抬到了刑部大堂门口。
待姬庆文从轿子上下来,便见一座八抬的绿呢大轿也正稳稳当当停在自己的轿子旁边,从轿中走出一人,却是兼任了刑部尚书的内阁次辅温体仁。
温体仁以“中庸”自居,同朝中所有大臣的关系都不密切,同时同朝中所有大臣的关系都不紧张,见到姬庆文下轿来,立即拱手道:“原来是姬爵爷到了。哟,爵爷都是伯爵了,怎么还能坐这样的四抬小轿呢?”
姬庆文知道袁崇焕便是温体仁挑头要审问定罪的,现在虽不便同他翻脸,倒也应该探探此人的虚实,便答道:“我初来乍到,京师里的事情还都不了解,不知我为何就不能坐这样的小轿呢?”
温体仁摆出一副内阁大学士的派头来,说道:“姬爵爷,这普天上下最讲究‘规矩’两个字。所谓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官员仪统便是朝廷的规矩。你看,本官坐这八抬大轿,也不是本官奢华爱面子,只不过这是朝廷给的礼仪待遇,只有明确了上下等级之分,才能让百姓、百官见了懂得伦理纲常的道理。”
姬庆文刚要用“多蒙指教”四个字同他客气客气,却不料身旁又停了一顶四人小轿,从里头走出来的,竟是内阁首辅周延儒。
只听他冷笑一声,道:“温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成天这样端着架子,不累吗?你看,现在秋老虎闹得正凶,你还坐这闷气的绿呢大轿,不怕闷坏了吗?你看我,这小良轿坐得又方便又凉快,岂不美哉?”
温体仁见状却是大惊,迅速平定了一下心神,问道:“不对啊,周首辅,今日刑部大堂会审袁崇焕,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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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儒道:“怎么?温大人是刑部尚书,那刑部就是你温大人开的吗?我身为朝廷首辅难道还不能过来旁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