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原本已是心中默认袁崇焕是非杀不可的了,区别只在于怎样将他杀了而已。可经过姬庆文这么一番搅和,已让他的心意有所动摇,这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了。
然而姬庆文依旧不敢彻底放心,又添了一句:“袁崇焕毕竟同臣有同门之谊,还请皇上恩准,能让臣在会审之时从旁听审,以免有人作践袁崇焕。还请皇上俯允……”
崇祯皇帝沉着脸思考了一下,点头道:“好,朕给你这个面子,你去听听……也好!还有,朕给你的那口天子剑,你先留下……”
姬庆文清早进宫,等出宫时候已将近中午,肚子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抬眼见老张头的馄饨摊子还支着没有收摊,心中顿时有了底,扭头对同自己一起出宫来的三位内阁大臣道:“三位阁老,老张头的馄饨也算是京师名品了,不如今日由我做东,请大家喝一碗馄饨如何?”
周延儒贵为内阁首辅,自然是不屑于吃这种街边食品的,拱了拱手便上轿离开了。
温体仁虽有意同姬庆文闲扯几句,可这又不符合他“君子群而不党”的人设,只能婉言谢绝,也坐轿走了。
徐光启倒是有兴趣同姬庆文一起喝这一碗馄饨的,可他远远瞧见李岩、李元胤等人联袂往这边走来,便笑道:“姬老弟的两位小朋友来了,想必老弟正有几件要紧事同他们商量。老夫就不打扰了。”
说着,徐光启便也坐上在左顺门外等了许久的轿子回府去了。
姬庆文叹了口气,在馄饨摊里坐下,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朗声说道:“老张头在吗?给我上……上四碗馄饨!”
若是按照正常的营业时间,老张头一个时辰以前就应该收摊回家睡觉了,可他答应了姬庆文还请他喝一碗新鲜馄饨,便支到了现在没有收摊,一听姬庆文过来招呼,立即答应了一声,转眼便上了四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摆在桌上。
摸着热乎乎的馄饨碗,刚暖了暖手,李岩、李元胤和黄得功三人便也走了上来,同卖馄饨的老张头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大咧咧同姬庆文坐在一张桌子前头。
姬庆文吃了个热气腾腾的馄饨,没好气道:“老子饿了一上午,才喝到这碗馄饨,你们倒好,慢悠悠过来,就能吃上口热的。什么是福分?这就是福分啊!”
李岩笑道:“姬兄这是话里有话啊!放心,我们不白吃姬兄的东西,这碗馄饨我请了
好不好?”
姬庆文白了李岩一眼,道:“李兄真是我的诸葛孔明,神机妙算,还能算得到今天这馄饨是老张头请,轮不到李兄花钱。所以才说了这便宜话,赚这不要钱的人情……”
“哦?老张头今天倒大方。难不成是看姬兄要封爵了,所以巴结姬兄一碗馄饨,想要套套近乎?”李岩道。
老张头搓着手说道:“李先生这话说的,好像我老张是个势利小人似的。姬大人同我是什么交情?就是姬大人不封爵,这碗馄饨也是我该请的。不过……不过我这是小本生意……也就请大人这一次,将来可就……”
老张头的婆娘听了就不高兴了,插嘴骂道:“我说,你这是掉钱眼里了吧?姬大人一年能进京几次?你请他吃碗馄饨就能穷死了你了吗?你不请?我请!”
老张头却道:“男人的事,你插什么嘴?这是钱的事吗?我辛苦下的馄饨,就该收钱。不收是我的德行,收钱是我的本分,哪有卖馄饨不收钱的道理?”
“好!老张头你这话说得好!”姬庆文立即夸奖道,“做生意是凭本事赚钱,天经地义、理直气壮。今天这碗馄饨是你请我的,我就笑纳了。往后我一碗馄饨钱都不会少你的。”
姬庆文这话语气说得有些生硬,倒把老张头的婆娘吓得不轻,忙说道:“姬大人这是动了气了吧?我老公是个不会说话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姬庆文摆摆手,道:“动气?我哪有那么多气好动?老张家的,我非但没有动气,反而还要给你们个发财的机会。你们先在这边好好包你们的馄饨,有朝一日,我让你们老张家的馄饨卖遍大明朝全国!”
老张头一面拱手、一面感谢,心中却并不十分相信姬庆文的话——他这么个小小的馄饨摊子,能够养活一家老小还略有结余就不错了,凭什么卖到全国去?就是真能卖到全国上下,他和他老婆一共就四只手,也来不及包馄饨啊……
却听李岩道:“看来姬兄心情正好,是得了什么彩头了吧?”
姬庆文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得了彩头?我是触了霉头!没瞧见我腰里空空荡荡的吗?我的天子剑都被皇上给收走了!”
李岩一看还真是,忙压低了声音道:“怎么?是不是因为袁崇焕的事?”
姬庆文答道:“是,也不是。袁崇焕如何处置,皇上还没拿定主意,说是要等审案的结果
再做定夺,而且还派我旁听会审,看来还有回还的余地……”
老张头能在皇宫门前摆摊,也是颇懂一些朝廷规矩的,一听姬庆文和李岩商量起朝廷事情来,便一低头退下去了,并不愿意掺和这种要命的事情。
李岩笑道:“这谈得不是挺好的么?皇上究竟是皇上,能让皇上松口,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既然姬兄奉旨可以旁听会审,那就有了插手的余地,我们吃完馄饨再回去商议商议,说不定真能把袁崇焕这条命给保下来。”
姬庆文道:“不忙。还有一件和李兄有关的大喜事呢!”
李岩瞪大了眼,问道:“姬兄不是进宫面圣去了吗?怎么这里头又有我的喜事?”
姬庆文道:“昨天晚上,徐光启大人不是要收李兄做约定门生么?”
李岩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已经婉拒了。明年科考,我是要真刀真枪凭本事换功名的,这件事情就不用劳烦徐阁老了。”
姬庆文道:“现在这事同徐阁老已经没有关系了。是另有人想要认李兄为门生。这人地位、权势要比徐阁老高多了,李兄看来是很难拒绝了。”
李岩一愣,心想:徐光启已经是内阁大学士,朝廷里的第三号人物,地位比他还高的,无非就是内阁首辅周延儒、次辅温体仁两人了;可这两人地位虽高,可品行、才华却并不能够服众。
因此李岩嗤之以鼻道:“姬兄说的是周、温两位内阁大学士吧?哼,他们也想收我做门生?他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姬兄若是有空碰到这两位,可以替我传句话:我李岩就是明年不上场考试,也不要他们当我的坐师。姬兄要是磨不开面子,我自己去说……”
姬庆文见李岩又犯起书生意气来,忙安抚道:“李兄先别生气,我话还没说完,你着什么急?周延儒、温体仁是什么人,哪配给李兄当老师?他们没提出来还好,要真的提出来了,也不劳李兄动口,我当场就给他们驳回去!”
李岩听了这话,这才略略消了消气,可随即又疑惑起来,问道:“既然不是这两位内阁大臣,那还有谁的地位,要比徐阁老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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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庆文用汤勺缓缓喝了口馄饨汤,说道:“是皇上。刚才皇上说了,说李兄有经世济用的真才实学,乃是货真价实的人才,要李兄好好答题写文章。李兄品品,皇上这话里面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