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庆文拖延时间的战略落空,又见自己手下只有十个兵士,面对十倍于自己的对手,难免有些紧张,慌忙下令道:“快,快,快把前头这几个人给我撂倒!”
他这命令下得并不明确,因此孟洪便立即问道:“大人,你要我们用火枪射倒他们呢?还是抽刀砍死他们?”
姬庆文想也不想,说道:“废话,他们离我们那么远,当然是用火枪打了!”
孟洪及其他九个兵士得令,立即装药装弹,“砰、砰、砰”一阵枪响,李自成手下立即有七八个人被火枪打倒,原本排列齐整好似砖墙的队伍,顿时被打出了几个难看的缺口。
这些民军何曾见识过火枪的威力,立即被这一阵火枪打停了脚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自成毕竟是当过几天驿站差役的,见识固然要比寻常农民高深不少,比起那些读死书的秀才举人们也丰富得多。
他从南来北往的客商、官僚之中听说过火枪这种武器,知道火枪射程远、威力大、精度高,不多的缺点除了没法在雨天使用之外,便是射速太慢。因此面对火枪的攻击,只有不怕牺牲冲上去同对手短兵相接才有取胜的机会,否则便只能被射出的子弹逐一打死。
因此李自成赶紧下令:“大家不要慌张、不要胆怯,一鼓作气冲上去,将这些朝廷的鹰犬全给杀死!”
李自成果然在这群民军之中颇有威信,被他这样一吼,那百十来个大汉原本已被吓得出窍了的勇气,顿时又返回了驱壳,二话不说,咬牙切齿地便向姬庆文他们猛冲过来。
这回轮到姬庆文慌张了。
他手下这些团练虽然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可毕竟人数只是对手的十分之一,万一同对手近身肉搏起来,就要面临以一当十的窘境。
于是现在只剩下两条生路摆在姬庆文面前:第一条路,就是继续向李自成所部射击,争取能在其靠近自己之前,便将他们击溃;第二条路要比第一条路简单许多,就两个字“逃跑”!
作为一个穿越到明末、只想当个太平有钱人的姬庆文而言,这两条路并不难以选择——只见他手下的兵士又向前方的对手齐射一阵、将他们略微打停之后,便即跨上马匹,调转马头往东边飞速退去。
李自成手下的民军们跑得再快也不过只有两条腿,哪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骏马,只能看着姬庆文他们越跑越远,消失在马蹄扬起的一团黄得有些发红的烟尘之中。
姬庆文他们跑了没多久,便遇上了紧
随过来的陈文昭和朱存枢。
朱存枢见姬庆文跑得灰头土脸,不觉有些好笑,便问道:“姬兄,你囫囵一个人出去办事,又囫囵一个人回来,身上一样东西没少,却反而多带了一样东西回来……”
姬庆文忙问:“什么东西?”
“多了几分狼狈呗!”朱存枢说完,便放声大笑起来。
然而他这个笑话讲得实在太冷,在场众人除了他一个人被自己逗得前仰后合之外,其余众人沉着脸没有一个在笑,让朱存枢自己笑了几声之后也觉得尴尬,只能收起笑容。
却听陈文昭干咳了一声,问道:“大人,前方敌情如何?是不是被敌军发现了,因此才撤退得如此仓皇?”
姬庆文点点头:“没错,是被对手发现了。不过事情不大,对面只有不过百十来个精兵,而且‘闯将’李自成被已被孟洪用枪打伤了!现在正是乘机围剿的大好时机。”
刚才同高迎祥一番对话,姬庆文已得知现在李自成名号为“闯将”,而非他的记忆中“闯王”。
姬庆文话音刚落,身旁的李元胤也说道:“正如姬大人所言,反贼能堪使用的不过百十来人而已,而且手中没有什么像样的装备,陈将军领军前去,必能将其彻底清缴,立下大功!”
陈文昭过去也曾领军对付过农民起事,知道民军虽然人多势众,战斗力却十分羸弱。
因此面对今天的情况,他并不害怕民军的战斗力能强悍到哪里去,只是担心自己手下这些弟兄是头回上阵,面对人山人海一般的对手,难免会有些胆怯。
然而陈文昭听姬庆文和李元胤带来的军报,说民军主力不过一百多人,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顿时落地,便同姬庆文商量道“大人,既然对手人数不多,那不如我们全军出动,将其全歼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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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正合了姬庆文的心意:“也好,就是我们动作要快,不能让李自成、高迎祥他们跑了。不如这样,我军行动比秦王府的护卫要快上不少,不如我军先行一步,秦王爷再领军速速跟上,如何?”
他的建议得到了朱存枢和陈文昭的一致同意。
于是陈文昭便叫两百团练全部下马、配齐装备、排列队伍,并取出一些干粮清水迅速补充之后,便身先士卒,走在队伍最前边,带领兄弟们向榆中县城李自成的方向跨步疾行而去。
这个陈文昭为人处事十分高傲,就连作为恩主的姬庆文他都经常顶撞。因此他在众人心中并不讨好,就连姬庆文有时看他也是
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今日看到陈文昭指挥队伍行动如此有条不紊、如此干脆利落、如此谨慎周全,让姬庆文平素在他身上积累的怨念顿时烟消云散,也立即下马追了上去。
…………
那边李自成见姬庆文还未同自己交手便退了回去,似乎是在故布疑阵,或许设下了伏兵,想要引自己入洞,因此赶紧命令自己手下那一百多个弟兄收拾起死伤的同伴,暂时不要追击官军。
可高迎祥却觉得这是一个擒拿钦差大臣的绝佳机会,不能轻易从自己手中溜走,便立即驳回了李自成的命令,亲自领军向姬庆文逃走的方向追击而去。
此时的李自成还是高迎祥这位“闯王”手下的一员“闯将”,心中虽然觉得自己这位舅舅下的命令太草率了一些,却还是决定听从他的号令,忍住被打伤了的肩膀上传来的一阵阵疼痛,勉力跟着高迎祥一同行动。
果不其然,高迎祥兴冲冲领着麾下兵士追击了不过两三百步的距离,便瞧见对面一票人马也在朝自己极速前进。
高迎祥小时候念过几年的书,虽然没念出什么名堂来,倒把一双眼睛念成了近视眼,看不清前头来的是什么人马,又有多少人马?
倒是李自成一双黄澄澄的眼珠视力极好,看了一眼,便对高迎祥说道:“舅舅,我们中计了,那边赶来的人马衣装齐整,似乎是朝廷的兵马,人数大概在两百人上下,比我们多出一倍!依我之见,不如我们先退回榆中县城,同‘八大王’的队伍会合之后,再商议对付这伙官军的办法,如何?”
追击了没有几步,便畏敌重新退了回来,还要去求那“八大王”协同作战。
高迎祥想到这里,面子上顿时有些过不去,咬牙说道:“怕官军做什么?官军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孬种,我们哪次打官军不是以少胜多?”
李自成赶忙劝道:“我看这群官军似乎精锐得很,同之前遇到的那些大不相同,恐怕不好对付。舅舅,你是要成就大事业的人,可不能一时怄气,伤了性命啊!”
“什么?你说什么?大敌当前,你居然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高迎祥摆出“闯王”兼“舅舅”的派头,数落起李自成这个“闯将”兼“外甥”起来。
李自成听了这话,虽然心怀不满,却知道眼下绝不是内讧吵架的时候,只得颇为无奈地承认自己一时口快而没有恶意,又帮着高迎祥整顿起队伍来,暗中却做好了向后撤退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