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中的少年微笑着,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清秀,闭着眼眸,双手怀抱在胸前,着一身橘色的法袍,黑发柔顺,像一条纤长的尾毡垂落。
他皮肤白皙,像是羊脂玉,白里透着红光,隐约间,就像是由玉雕刻的人儿,眉毛是漂亮的柳叶形状。
长长的睫毛很是浓郁,未挂丝毫的人间繁琐,鼻子挺得恰到好处,嘴唇红润,若那红霞一般,脖颈洁白,身材修长。
清秀中带着一丝温柔,又带着一丝少年的帅气,给人一种和煦的感觉,如沐春风,干净清爽,心情蓦然变得好了许多。
多一分不好,少一分不妙,
喵九怔怔的看着。
“就是这个了!”
修成王境后,喵九早就可以化形,他有化形的法门,只是苦于没有模板,自己化……想想自己炼的器,喵九都不忍。
但画中的少年,让他甚是欢喜。
暂且放下了道经,轻轻跃到了香案上,身体错过香炉与果盘,靠得近些打量。
越看越欢喜,本想是寻宝而来,却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寻到了合心意的化形模板。
“简直与我是绝配。”喵九喃喃自语,欢喜满溢而出,尾巴禁不住摇晃起来,却是扫到了香炉。
香炉摇摇晃晃,快要摔倒,喵九赶忙用尾巴勾住,轻轻的放好,长舒一口气。
此刻,他就像是偷香油而食的锦毛鼠,只是,他先前或许是来偷道经的,现在是来偷画中的少年,倒是没有什么犹豫的。
喵九小心翼翼,就怕被发现了。
望了一眼房门,扭过头,满怀期待的望着画中的少年,他看得很认真,为此开启了雷眼,观入微小的芥子。
他要精细到每个毛孔,化形可是一生的大事,一化就定了。
大圣交给他变化的法门,喵九唤其为七十二变,其实就是照着齐天大圣一套取的名字。
变成自家的几位师兄,喵九便是运用的这般法门,九峰里的一切,他都可以变化。
不过这一时,要化形,七十二变有其特殊的术法,那是大圣特意为喵九化形而准备的,喵九心中默念,望着画,施展观想法。
观想法,观花便是花,观草便是草,他观画中的少年,便是画中的少年。
“这画中……”喵九轻吟,他感受到了浓浓的思念。
有人寄情于画中,思念最深,怀念最甚,却有着悲切与哀伤,深藏于画中。
名为思念的东西,初品便难以忘怀,喵九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得罪了。”
他去观想那些思念,少年在思念中,活灵活现,从幼儿到十五六岁,这是过往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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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再之后,少年长大了,成婚了,有个贤惠动人的妻子……这是一些想象。
喵九借这思念化形,省去了他很多时间。
渐渐的,喵九变得朦胧,被仙雾环拢,像是结成了一团仙茧,在看不透的仙雾里,他渐渐褪去猫身,变成人身。
时间渐走,喵九化为的仙茧浮尘,已经有一人大小,一位与画中一般无二的少年立身其中。
“苏先生,白姨,明天见。”
日近黄昏,学堂下学了,一群稚嫩的男孩女孩,小的七八岁,
大些的也只有十一二岁,与先生告别,蹦蹦跳跳着回家去。
苏子目光温柔,一直望着这些孩童远去。
“又是一天……”苏子两鬓如霜,坐在木质的轮椅上,夕阳的余晖落下,他眼中带着岁月沧桑的平淡,望穿岁月的归真。
可是很快,苏子止不住的咳嗽,肺部如火,喉咙如针在扎,白发如雪,面容也是苍白。
“是啊,又是一天。”苏子身后,白素素眼中带着心疼。
“我带你去寻药……”白素素不止一次这般说过,世人尊其为苏子,可她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这般难受,最后黯然归去。
“不必了,那些药,我的身体承受不了,人生至此,倒也足以,一日,清晨,黄昏……”
苏子止住了她,眼望夕阳,像是要铭记这大好人间。
白素素轻叹,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关上了大院的宅门,翻转着皓月手,推着苏子回到了小院,两人安静又祥和。
院中桃树亭亭玉立,枝头桃花夭夭,白素素推着苏子走过,卷起了花瓣。
房中,喵九立身着,正是画中走出来的少年,他浑身朦胧发光,到了最后的一步,正在将光收尘,要强行定成这个模样。
喵九是真挺懵逼的,明明是观想着思念,照着画中少年在化形,画中少年十五六岁,可是,那法门一直在将他往十岁掰。
正是因为喵九才十岁。
可是,他不认同,偏偏要化成与画中少年一模一样。
一时僵持在了这里。
这时,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喵九望过去,苏子与白素素也望来,视线交接。
砰得一声,喵九身体炸出一片仙雾,再也保持不了这个形态,仙雾散去,显露一个粉雕玉琢,人畜无害的十岁小正太,小胳膊小腿。
那水灵灵的青蓝色眼睛,有如星辰,喵九懵逼加悲愤。
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他就成了!
不过,这时候,喵九意识过来,人家主人发现他了!
“我啥也没偷啊!”喵九大喊,拔起腿就要跑。
“小……九……”苏子声音发颤。
多少次,只能在睡梦中相见……
“在呢……”这一声小九,让喵九下意识的回应,怔在了当场,见这个白衫老者坐在轮椅上,身躯轻颤,眼底有悲有喜有泪,难以确信却很想相信。
更是有着思念……
然后,喵九对上了白素素的目光,心中一激灵,立马就要翻窗跑路。
“哪里跑。”白素素轻叱,探出手向着喵九抓去。
又是砰得一声,喵九变回了原形,白素素一手抓空,喵九冲出窗就跑远了。
天地良心,他只是偷了个人,呸,只是照着画化了个形,道经他只是翻开看了一眼,好吧,至少看了两眼。
白素素追去,很快,喵九头顶着大包,眼含热泪,乖乖的蹲在苏子面前。
喵九也曾反抗过的,但反抗的火焰一瞬间就被钉熄了。
那个女子,至少是绝顶大擎!
气息很可怕,喵九合计,老犼都不是她的对手!
悄悄打量着苏子与白素素。
白素素约莫三十来岁,肤光胜
雪,丰姿卓越,娴雅端庄,眉目间竟是与神灵非常相似,正是一绝代佳人。
喵九倒是觉得苏子很亲切,白衣白发,儒雅随和,仙风道骨,洒脱豁达,如是一得道的圣人。
只是……生机黯淡,生命迟暮,已然无多了。
白素素问道:“你是王大橘?”
这里远离修真界,苏子隐居在此,世间知晓的生灵若无大事,都绝不会来打扰。
但不久前,雷鹏寻到了此处,言遇到了个很有趣的小子,身上无因果,有大功德,乃是这大时代出世的命九,更是一尊权王!
无因果,有大功德,权王……这倒是让苏子有些诧异。
白素素上上下下打量着喵九,只觉这小猫儿,当真是身无因果,干净无比,两眼纯粹,气息不显,竟如璞玉一般。
但心生疑惑,为何王大橘会跨越无尽距离,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喵九有些迟疑,最后脑袋低垂,神念如水。
“……我是。”
这里远离修真界,喵九没想到就碰到大佬的隐居地了。
其实想想也知道,一本道经,指定是超级大佬!
“你在这干吗?”
“我那个,看这里有宝,就进来看了看,我发誓,那本道经我真的只是看看,没想着偷,然后我就看到了那墙上的画,化了个形……”
喵九第一次被当贼抓了,异常紧张,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心里想法全都抖出来了。
苏子平复了一下心绪,衣袖中,紧抓的手缓缓松开,像是放下了一些执念,看着喵九,些许温柔。
苏子面色红润了些许,笑容飘逸,白素素身躯轻颤,目中带着恍然,最后觉得失了态,转过身去,青丝落下,遮拢香肩,抹去了眼中的泪。
似乎气血充盈了些许,终究,苏子温和的问道:“你因何到达了这里?”
喵九望着苏子,无言。
“若是不好说,便不说了。”
喵九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被打来的……”
苏子简朴,白衫皎洁,让喵九很安心,缓缓道来。
“不死古皇……”
苏子沉吟,北境该不会平淡了。
“可有些许可能……”白素素眼前一亮,可是,随即就黯淡了。
不死经?长生药?
或许根本就来不及,苏子的身体,比凡人百岁老者都要衰弱与残老,是药三分毒,根本承受不了。
就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吗……
天下盛名的苏子,最后要这般落幕?
她不甘呐……
沉默良久,苏子道:“你无地可去,便暂且先留在这里吧。”
喵九愣了愣,不确定的问道:“真的吗?我可是偷偷溜进来的……”
苏子一笑置之,自己推着轮椅,驶到桌子前,拿下《起始道经》的原本,递给了喵九。
“若是想看便看吧。”
喵九伸出小手,又缩了回去,来来回回几次,在苏子如春风温暖的目光下,喵九接下,感动的一塌糊涂的,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我不识字,看不懂。”
苏子道,一如春来:“你唤我一声先生,我教你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