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驾驶位上的任源,隔着镀了太阳膜的挡风玻璃。看着满脸若有所思的年轻女子,迈着轻灵的步伐走进小区,身影消失在了那栋熟悉的楼栋中之后。面上的笑意迅速消散殆尽,两道剑眉微微的蹙了起来,低声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是不是应该再插手推上一把啊…这进展未免也太慢了些。只怕到时候,就赶不上了啊…”
就在这时,挂在他脖颈处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鱼谦略带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中穿了出来
“你人呢?不是说好了分头调查吗?你跑到哪里去了?”
“啊,是啊分头调查嘛。”任源打着哈哈说道“我这不是到医院周围探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降临派或者劫匪,遗留下来的痕迹嘛。”
“到医院周围探查一下?”那边鱼谦的声音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问道“这医院里面很多地方都没有调查完呢,你跑到外面去找什么?”
“就是因为医院里面太大了嘛,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搜检完全。要是外面有什么线索,拖得时间太久了的话,不就再也找不到了嘛。”
“里面都没调查清楚,这没头没脑的。你连个土狼大队的调查员都不带,一个人在外面能找…”说到这里鱼谦声音突兀一顿,意识到了什么般追问道“难道说…你刚刚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什么不便明说的,与到医院外有关联的线索?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这就赶过去。”
“哦,是发现了点线索。”
“那你怎么不先和我…”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我搞错了。”未免这个谎扯得越来越大之后圆不回去,任源当机立断的说道“通讯频道里说不方便,稍等我二十分钟我这就赶回去。”
“二十分钟?怎么这么远?你…”
不待鱼谦问完,任源急忙掐断了通讯线路。边打着汽车边挂着苦笑无奈的吐槽道“好家伙,不愧是干了十多年的老刑警,这直觉也太敏锐了吧。”
“看来,我得好好编个,合理点的借口了…”
…
结束和织的约见之后,华母带着满腔压不下去的邪火,气冲冲的返回了自家的水产养殖场。这次不欢而散的会面,她不仅恼怒于对方那极为冷傲嚣张的态度。更令她生气的地方在于,这已经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诸多糟心事件中,理论上最为容易解决,影响也最为小的事件了。
可是现在,连这看上去最容易解决的事情,都横生了如此之多的波澜。再想到还在医院住院的儿子,暴露了不伦婚外情说要和自己离婚的丈夫,以及被侄女掏空了固定资产的公司。华母不由得伸手按住了胸口,感觉整个心脏似乎正以十分怪异的姿态,绞成了一团来。
若是放在平时,今天她断然不会在和织的会面中,以十分不理智的,歇斯底里的状态骂起街来。就算真的谈崩了,至少也不会闹到如此这般境地。到得最后,华母其实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今天来到这间茶室是要干什么了。
就只是想要把这些天来,淤积在胸口的种种不甘和委屈,化作无数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统统朝着眼前这名十足可恨的年轻女子,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而等到她在茶室服务员心惊胆颤的声声呼叫中,终于彻底冷静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前者其实,早就已经离开了。只剩下骂的精疲力竭的华母,瘫坐在了包间装潢精致的坐塌上。其实依稀中,她也模糊记得前者是何时走的,只是当时正处于情绪宣泄中的她,已经顾不上理会这些细节了。
拖着十足沉重的步伐,满怀疲敝的华母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按下了灯具的开关,顿时横七竖八堆满了各色账簿的办公桌,跃进了她的眼帘。单手揉搓着太阳穴的华母,拖出办公椅重重的坐了进去。用空出的另一只手将面前的账目胡乱的扫到一边,将上半身趴到了实木桌面上。
从两天前,她自那间小旅馆的二楼将丈夫华国强与侄女张希希捉奸在床开始。她就再没回过家了,一来公司需要重新审定校对的账目确实堆积如山。二来事到如今,她也确实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自己那不争气的丈夫了。
那天在旅馆二楼的房间中,自结婚以来一直唯唯诺诺,以她马首是瞻的丈夫。一改近二十年的懦弱木讷,头一次狠狠的向她抱怨了一把。并且在最后,神色决绝的提出了宁愿净身出户,也要坚决离婚。
不过这场争执,在紧接着爆出侄女张希希做空了自家养殖场固定资产的问题之后,便被无声的搁置到一边了。即便自认为这些年婚姻生活无比委屈的华国强,也随即老老实实的闭紧了嘴巴。
虽然被妻子将自己捉奸在床,并且还是和自己的侄女乱伦。不过在喊出自己净身出户的时候,华国强还是觉得自己在道义上,并不亏欠什么。至少在他看来,自己对妻子刘0晓莉来说,并不亏欠什么。
自己会落到如见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这个事事蛮横霸道的黄脸婆逼的?就算自己确实犯了不该犯的错误,对婚姻不忠。可自己前半生给这娘俩当牛做马,家中如今的产业怎么说,也该有自己一半的功劳。
如今自己净身出户,于情于理他都不觉得亏欠后者什么。甚至在旅馆房间中,当他说出离婚之时,听着妻子用从未有过的幽怨声线,低声哀叹挽留时。心中不由得生出了股如射0精般,宣泄而出的快感。
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究竟是多么愚蠢了。也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妻子总不肯,将公司的经营大权交到自己手中。他本以为只是方便侄女张希希,从公司中搞点“小钱”来方便己方二人挥霍的而已。不成想不知不觉中,公司的资产早就已经被掏的干干净净了。
情之闯下了弥天大祸的华国强,再也不敢提净身出户和离婚这些事来刺激妻子了。至少在想办法,将这些年家中,因为自己而流逝的资产追回来之前。他已经没有那个脸面,当然也没有那个资格再提“净身出户”这四个字了。
但在追缴资产这方面,既看不懂账目,也不了解金融的他完全帮不上忙的。他惟一能做的,也就仅有默默的和雇佣的工人一起,继续照顾水产。至少确保当下公司中的业务,不要再多生事端。两人之间的婚姻关系,也变成了眼下这分居两处的尴尬状况了。
趴在办公桌上小憩片刻之后,华母并没有感到身体和精神上的疲劳,有丝毫的消退。反而伴随着头部鼓胀欲裂的痛楚,愈发迅猛的堆积起来。无数繁杂混乱的事项,如根根烧红的钢针,不断戳击着她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
“咚、咚、咚。”
不知何时声声沉闷浑浊的声响,在华母的脑海中乱糟糟的轰响起来。正当浑身酸痛的华母还以为自己因为熬夜太久,不知不觉中生出了耳鸣时。几声熟悉的呼喊,跟随着这亦真亦幻的轰响,传入了她的脑海中来。
“四婶,四婶?你回来了吧?四婶?开开门啊…”
“啊!”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的华母,双手撑着桌面猛地直起身来。这才惊觉,迷糊中听到的轰响,乃是侄女张希希的敲门声。
当下华母伸手理了理散乱的发丝,将碰掉在地的几本账簿拣了起来在面前码放好之后。方才沉声对着门口喊道
“希希吗?进来吧。”
敲门声当即停了下来,片刻之后门外的女子蓬着一头乱发,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手中笼着卷A4纸谨慎的走了进来。先是转身将门认认真真的关紧,然后才在华母略带疑惑的目光中,讪笑着坐到了办公桌的对面。
“四婶,您回来啦。”
“哦。”华母瞥了眼时钟,点点头道“回来一会儿了。怎么了希希,有什么事吗?”
“那个,四婶,您这边账目对的怎么样了?”张希希微显不安的捏着手中那卷A4纸,讨好般的开口问道“需不需要,我帮您一起处理一下?这几年公司账目,都是我一手处理的。那些呃…就是可能有点问题的地方,我多少都有些印象。我帮您的话,应该能快上不少。”
这边华母打量着后者,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的侄女,感觉哪里似乎有些古怪。不过想来可能是和,后者眼下这番不修边幅的样子有关。
自从那天之后,向来喜欢浓妆艳抹的高希希。便整天将自己闷在房间中,加紧将那些金融产品折现。偶尔和她照面,也不见了以往那番自信高傲的摸样。想到此刻自己在后者眼中,恐怕也是这个感觉,华母心中忍不住自嘲一笑。叹了口气摆摆手道
“算了,不用了。和雇工有关的账目,这两天我已经都校对出来了。只要和外人这边的账目没有问题,剩下的就都是咱自己的账目了。这些账其实对不对,都已经没什么用了。关键,还是要落在希希你这边。”
心知不管对方之前犯了多大的错误,此刻扭转局面的关键还落在这个侄女身上。纵然心中对前者有着千般的厌恨,万中的愤懑。眼下她仍是强自耐住了性子,尽可能温柔的对后者说道
“只要你能够把钱拿回来,将那些抵押贷款都还上。其余的至于是亏了赚了,都不过是零头罢了。我们终归还是一家人,我和你叔叔呢,也不想计较这点事情了。你只要专心处理好这件事,就可以了。账目这方面,我自己来就好了。”
“呃,嗯…这个…”张希希犹豫了片刻,吞吞吐吐的说道“那…那就幸苦四婶你了。那个,那个说道抵押贷款。我找您来,主要就是想和您说一下,我投资的那几只股票,还要金融债卷以及融资项目的状况。”
“这些,你和我说,我也听不懂啊?”
“不不不,这些其实原理都很容易的。”张希希赶忙说道“我一说,您就听明白了。”
“就算是这样…”察觉到有些不对的华母,语带疑惑的问道“希希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干嘛啊?”
“总之。”张希希从手中抽出一张A4纸铺到了办公桌上,语气含混的说道“四婶,您先看看这个。”
在后者的催促下,华母不解的目光顺着后者的手指,看向了面前那堆花花绿绿的线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