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了起来。
酥软的身体还是不能动,付辰感觉到自己在高烧,看来伤口的排斥反应已经出来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感染……实验室里的青霉素还没有经过小白鼠实验,他着实不敢贸然用在自己身上。
“哎,伢子醒了!”就听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出现在身侧,紧接着付辰就看到个老婆婆拄着根拐杖走过来。
探出略显粗糙的手在自己额头摸了摸,老婆婆摇头道:“虎子,虎子!快去叫关郎中来,伢子起热了!”
迷迷糊糊的付辰一时没听懂她的方言,只是大略懂了可能是要给自己找大夫。
“付少,您醒了?”紧接着进门的是洛绾心,看着他虚弱的样子,这位清丽的女子差点哭出声来,“您怎么样?”
“水……”付辰艰难地把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说了出来。
他要喝水。
他妈的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口渴过,甚至有种诡异的感觉,把他扔进秦淮河去,保不齐自己就跟个海绵人一样,呼哧呼哧地吸水起来!
“哎,知道了!”洛绾心应了一声,马上出门要倒水,进门的关郎中却大喊了句:“不能喝水!”
这样一声低吼,让迷迷糊糊的付辰瞬间聚拢了心神。
是啊,我一个军医,怎么就忘了这种时候不能喝水?
枪伤会大量失血,还会引起体液大量流失,这种时候电解质紊乱,猛一喝水,只怕小命立时就丢了。
付辰啊付辰,你这个昏货,就算重伤,怎么连这个都能忘了?
洛绾心迟疑,不由将目光投向他,付辰艰难地说着:“水还是要喝的……但,麻烦给我加点咸盐。”
这种时候应该先喝少许生理盐水或者是葡萄糖溶液进行补液,但这年头去哪儿找生理盐水葡萄糖?实验室倒是有几瓶,但他现在就算进了实验室也恐怕只能演一出“血染的风采”,搞不到什么补液了。
“嘿,倒懂几分医理?”关郎中笑了笑,随后上前替他诊视。
这年头村子里的医生基本都是中医,讲究一个望闻问切。一番折腾后郎中去写药方,洛绾心则是端着配好的盐水进门,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喂他。
“咱,这是在哪儿啊?”才刚恢复了些,付辰眼中便是多了无限戒备,“安全吗?”
洛绾心知道这位心细如发的少爷肯定会问,就算不告诉他,他也只会一直惦记着,反倒不利于养伤:“香水湾,是个小村子,离南京不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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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也不会太远。
民国的火车才有多快,又不是21世纪的和谐号,他们在车上顶多呆了一个小时,就算以时速50来算,他们距离南京没多远。
算不得安全距离,但藏几天养伤是足够了。
付辰没说话,心里却在盘算着,就是不知道顾先生他们安全逃走了没有?而且,自己是随便扒了个火车,连行车朝向都不知道,他的那些个小兄弟就更不能知道他已经不在城里了,就算把南京城翻个遍也找不到自己……
更糟糕的是,既然有两个日谍追着自己上车,那就说明小鬼子知道自己往哪儿逃了。若他们沿途来巡,只怕以鬼子的细致很快会把他们翻出来。
越想越头疼,付辰不免暗地骂了句:姓付的,什么时候你这么婆婆妈妈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还怕什么?一路过来已经暗算了那么多小鬼子,自己早就够本了!
算了,还是安心养病的好!
再次闭目养神,洛绾心以为他是累了,也就没再说什么,端着没喝完的盐水起身出门。
不多时郎中熬好了药,洛绾心端着送进门来,付辰一闻这味道着实抵御得很,有年头没喝过这种草药汤了,那味道不是一般的销魂。
“快些喝吧,凉了就没药效了。”郎中笑嘻嘻地说着,“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还怕苦吧?”
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激将,付辰没言语,也就由着洛绾心一勺一勺小心喂他——这里面应该是加了柴胡和半夏,倒是还算对症。
喝了药付辰又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虚软的身体一直在无意识地发抖,他分明感觉自己似乎是进了实验室,又似乎伸手要去拿药,可颤抖的双手甚至都没法打开医疗柜的扣锁。
脑子里不断轰隆隆地乱响,似乎这根本只是个梦。连他自己都糊涂了,甚至有种感觉,自己穿越民国,是不是干脆就是一场梦?
等他醒来,还是那个身披白大褂,在军医大做病理实验的军医?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头痛欲裂的付辰又是醒了过来。
这次身子感觉略轻了些,只是全身酥软的感觉还在。他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却发现是洛绾心一直在替自己用凉水擦拭身体,还把泡软的面饼子糊糊涂抹在自己嘴边。
“慢慢的就能养好了。”老婆婆苍老的声音,远的似乎从天边而来。
接连养了七八日,付辰总算是恢复了些。
不过到底是不离本行,刚能坐起来的付辰第一个要求就是要看看那位郎中的药方。
枪伤失血过多,恐怕多少还带点感染……付辰多少已有了必死的觉悟。可这位村里的赤脚医生居然能把自己从阎王爷手上抢回来,显然是很厉害了。
“刚起来就要看什么药方,不知道歇一歇吗?”洛绾心嗔怪地说着,“不怕又严重了?”
“好妹子,就拿给我看看嘛,要不我这都死不瞑目了!”嘴快的付辰马上说着。
“呸,竟是一点也不讲忌讳!”
话虽如此,洛绾心还是从孙婆婆家的床箱里拿出三张纸递给付辰,却不免又叮嘱道:“看归看,可不许伤神呀!”
嘻嘻一笑,付辰马上接了过来,纸是那种一点就破的宣纸,毛笔字迹虽是清晰,竟有好几味药竟没认出是什么。
付辰挠了挠头,愣是连蒙带猜把完整的药方还原了出来。有了这草药再加上青霉素,能在战场上抢救回一大群的伤员了!
越想越兴奋,付辰甚至都忍不住想下床到城里的药铺去抓药做一下药理实验了。
没想到,自己受了日本人一枪,竟得到如此宝贵的一张药方!
真是应了那句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