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由心,一路纵马直下,山河转绿,大开大合,一片盎然,焕发生机。大地解冻,万物复苏,葱染嫩黄,盈彩流光,一片天光无限。
“再坚持几日,很快就能到太原地界了。”苏绿幻将仅剩的药丸轻轻倒入贺兰蕴凝手掌中,轻声宽慰于她。
贺兰蕴凝眉间凝滞,白皙透骨的双颊,冷的仿若在下一刻便能沉沉睡去。她唇角弱弱勾起,虚弱地笑笑道:“若能到自然是好,若是来不及那也是我的命数!”
她周身的力气已然耗尽,“我若是等不到,二师兄你便回东诀村吧,你跟我说过那里是方世外桃源,想来那些人不会跟贺兰山堡一般容不下你。”
东弗面现不忍,“我不想一个人回去!”
贺兰蕴凝眼角处渐渐湿润,晶莹的泪滴顺着瘦削的双颊一路向下,透过细白的下巴滚落下来。
苏绿幻鼻尖有些梗塞,她转身离开,将独处的时间留给眼前两位苦命之人。不远处,颜慕白背对着众人,面对刚刚解冻的潺潺流水,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身侧的黑马,修长的身形在泛着毛尖的阳光普照下冷意十足。
苏绿幻已然知晓了舒千珩的死讯,又想到白发之人的邀约,一颗心七上八下,久久无法平静。
“她还能坚持多久?”颜慕白未转身,已然知道身后心上人的所在。
“我也不知道,再过两日怕是只能再买辆马车了。”
一阵静默
“等回了执剑山庄,爹爹定会为舒师伯讨回公道的!”言语浅浅,柔声漫漫。
颜慕白未置可否,轻轻点点头,“师父跟樱姨永世长眠,想来也定会感到十分快活。”他打定主意,这仇只能自己亲手来报!
苏绿幻知他心意,也不言语,悄悄上前。未几,颜慕白掌心一热,一种柔软无骨的触感袭来,心脏仿若停了一瞬。
转头见与他并排而站立的女子此刻迎光而立,平日里常见的羞涩全无,神色清明,却有些英姿勃发的飒爽之韵。
“等找到师姐,我陪你一起上兀鹫崖。”口气淡淡,却坚定非凡。他的心头一荡,来不及多想,反手抓住了这世间唯一的温暖。
“谢谢你,幻儿。”
水上反射着太阳投撒下的光辉,一圈一圈泛着柔柔的光晕,从高高的空中随着乍起的微风慢慢的四散而去,两个人手牵着手,就那么并排站着,临江而立。
两人双目紧闭,任由那和煦的微风扫动了眉间、双颊、黑发,带着细碎斑驳片片影子的光芒不停地在两人的眼睑上跳动着。
万物静籁!整个世界都仿若停了下来。
东弗正在新起的炭火前准备着几人的吃食,动物油脂顺着薄薄的外皮滴落于红炭之上,翻起滋滋的香气,腾着细软的微风打着旋地向着远处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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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儿,你想不想知道我父母的事情。”
苏绿幻犹豫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自小我就常被人说教,说我天资过人,记忆超群,与我父亲一样,将来定然也是一位出世的大英雄。”
“你父亲?”苏绿幻心头微微奇怪。
“是以前的武林盟主萧玉和!”
“萧玉和?”苏绿幻大惊失色,躬身而起。
“你也觉得我太傻对不对?”颜慕白双眼中似有自嘲之意,“当日在东诀村,听几位前辈说起这豢相无极功,我当时居然没有丝毫怀疑过,我与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位走火入魔,最后嗜杀无数江湖正道的萧玉和竟然有这样一层这样一层血脉联系。”苏绿幻不知他的恨意因何而来,玉手轻握,掰身过来,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萧玉和不是魔头,不管他临去之时嗜杀了多少无辜,至少从一开始他所求的却是还江湖一个安宁,他在世间人的眼中是个英雄!”
颜慕白心头感激,但想到自己母亲的惨死,他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世人看到的那般,我虽然还是不能想起全部的事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萧玉和亲手杀了我的母亲颜嘉!”
苏绿幻倒吸一口凉气,心头震颤地弱弱生疼,她断断续续地追问道:“杀母你母亲颜嘉,嘉姨是你母亲?”
颜慕白点点头,也不去注视她震惊的双眼,兀自看向远方,“这些时日,我渐渐能够记起当年的一些事情,虽然不能十分确定,但已然能够将当年所发生的事情勉强拼凑出来。我记得当日母亲说要去兀鹫崖见一位很重要的人,将我托付了九万大山山下一对年轻夫妇看顾,一连几日娘亲都未能回来,再后来我依稀记得山下的村中出现一位耄耋高龄的老人,我当时还太小了,一心想要回到娘亲身边,便答应跟那老人同路而行。时至今日,我想起当年,依然觉得十分诡异与怖惧,当年正邪大战,兀鹫崖戮杀盈天,所至横尸,可我四人仍可自九万山后之坡一路直兀鹫顶,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而今我却无法记忆那老者其人的样貌,想来当年我母亲之死,定然也是跟这人脱不开关系的。”颜慕白颈处的青筋尽显,神色痛苦难言,但干净的面容仍然挂着若有若无的自嘲之意。他恨萧玉和那一掌夺去了母亲的性命,但似乎又对父子亲情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奢望。
苏绿幻也不打断他,听着他原本澄澈干净的声音渐渐嘶哑低沉了下去,“我记得当时萧玉和和寒勋已然打斗多日,早已重伤在身,可当时的母亲嘴角沁着血,静静地躺在当时血染的黄土之上。”顿了顿,他解释道:“母亲武功虽不如那人,但在这江湖也并非籍籍无名之辈,却怎会没有自保之力,母亲弥留之际他竟”他的语气陡然升高,透着森森的恨意,“拿我作为威胁,逼的母亲纵身跃下”他的声色沙哑,带着弱弱的哭腔。
苏绿幻听他说完,心头已然情愫大动。她从未想过,在人前素有一代侠名的武林盟主萧玉和竟是如斯人面兽心之人,刚欲发作,突然另一种可能霎那间涌入她的脑海之中,她试探地问道:“会不会是当时他已然失了心神,没有认出你们母子?”
“并非外传那般,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疯魔过,一直都很清醒。”颜慕白斩钉跌铁地回道。
“那神鬼门的寒勋?”
“不记得了,我现在只能想起这么多!”颜慕白睫毛处挂着丝丝缕缕的水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终于想起了身世,却懊恼地想让自己一朝尽数忘却,他眉峰如刀,隐着暗暗的恨意!
“他已经死了!”苏绿幻一时错愕,实在寻不到其他可以安慰他的话语,只希望这一冰冷的事实能够稍稍减去他心头的恨意。
“他还活着!”一语惊骇。
“那个白发人?”
“我记不清他的容貌了,但当白发人靠近我的时候,我能够感觉的到,那就是他,很熟悉,他说的那些话,我脑海中也有些残留的痕迹。
苏绿幻哑言失色,一时仿若语塞,两人沉默许久,苏绿幻却实在不知应该如何才能宽慰到他。她只能望着浩浩江水,坚定地说道:“若你还是想报仇,我便陪你!”
颜慕白蓦地转头,见她粟玉一般的容颜静若冷泉,但神采坚定,有同生共死的之壮志一般,他唇角翘起,再无法将目光从此处移去。
静一园。
“师父!”苏绿幻张开双臂急冲冲向着一位老人跑了过去,谁知还没到跟前,那老人一撸胡须,瞪着眼睛吼道:“毛躁什么,没见过为师?”苏绿幻一愣,一双漆黑的双眼咕噜噜转动,撇着唇角嚷嚷道:“徒儿那么想你,你都不想我的。”颜慕白不禁一怔,这样的幻儿他以前从未见过,不由得站在厅中,竟连行礼都忘却了。
那老头瞅他一眼,老大的不开心,可面前心爱的徒儿正在闹腾,他心中高兴,也懒得理这个短命鬼。
老头对着旁人吹胡子瞪眼,对着自己这唯一的女弟子反倒没了主意,眼见苏绿幻委屈巴巴,他立刻满脸堆笑,声音洪亮地说道:“为师也想你了!”干巴巴的话语配上微露干瘪的笑容,却把在场其他人唬了一跳。
蒋玉春唇角两侧的纹络上扬,咧开一个跟自己并不般配的笑容,拍拍心爱徒弟的肩膀说道:“好家伙,又长高不少!”
苏绿幻懦懦一笑,老人顿时一颗暴躁的心,仿若化成了水,他的笑容似乎比刚才更加熟练了一些,眯着眼睛说道:“你传书给我说让我帮忙,什么事情?”
苏绿幻微微一愣,对着此刻还立于门外的东弗招招手。蒋玉春眯起眼睛一看,一位粗枝大汉手臂中躺着一位已近奄奄一息的娇小女子,他皱起眉头道:“为师的三治三不治,你给忘了不是?”
话刚毕,只见东弗将师妹轻轻放到厅间的长凳上,从袖中取出一堆银票放到他面前道:“老人家,来的匆忙没什么准备,只剩下这银票了,您老看”
蒋玉春满脸错愕,口中咦了一声道:“不成想你这小王八蛋看着穷困潦倒,倒是个贵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