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佩山干干地笑了笑,全然没了方才那如同苏醒雄狮的气势。
孟云再看自己的母亲,只觉如同神人,这个外刚而内柔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背景。
母亲口中所说的嫣红衣、席佩情,又究竟是谁?
傅佩山想了想,才说道:“子华先生,我是当真觉得,你们家这染色工艺非同一般。”
嫣子华轻笑道:“那你就要强抢不成?”
傅佩山摆手道:“不不不,我觉得咱们合作这么来。”
“你们孟家布庄,太小了,一个月的产量,也不够这朝阳城的。我是想,我与崔家出资,扩大你们孟家的规模,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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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子华看了看孟云,见孟云点了点头,也说道:“这还不错,不过,利润我们家六成,剩下你与崔家自己合算。”
傅佩山皱着眉头,说:“老夫可是准备,至少要包下朝阳郡的生意,这我们所要投的钱财,可不是小数目,你们拿六成,是不是太多了?”
孟云笑着道:“毋论投多少,天下间的布庄那么多,为何你只找我孟家?还不是我孟家染色工艺!”
“究其根本,我孟家有他们没有的技术!”
“傅前辈且放心,这染色工艺,绝对不是就这而已。若是傅前辈您诚信合作,今后的质量只会更高!我可以向您担保,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傅佩山狐疑地看向了嫣子华,一个毛头小子,说话如何能算?
嫣子华坐直了身子,轻声道:“云儿能替我做主。”
傅佩山负手而立,说道:“也不是不信你,但这六成……”
孟云道:“傅前辈不必为难,有钱一起赚,您是江湖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那便这样,我们只要五成,不过,有一个条件!”
傅佩山一听,还有转机,问道:“你提出来,老夫听听。”
“小子,也处在修行之中。玉衡派是名门大派,不知可否为小子提供些许丹药用以修行?”孟云谦卑地说道。
傅佩山有些迟疑,说道:“这丹药,在我们玉衡派,也并非什么难事。但确实固定供应,也是在碧宵丹宗买来的。若是给了你……”
“前辈放心,”孟云缓缓道,“在下愿意购买,只是这价钱……”
傅佩山一听,满面笑容,说道:“贤侄不必介意,老夫做主了,市价八成如何?”
孟云拱手拜道:“那便多谢前辈了!”
“还有一事,这布庄,须一并由我孟家的人来管理!”
“这……”傅佩山迟疑道。
“前辈,非是小子怀疑我们商业机密被泄露,而是小子在这方面颇有些经验。前辈请放心,您大可派人监管,随时查账,不得损害您的利益!”
孟云这话,既给足了傅佩山面子,同样也将自己的想法一并托出,还给了傅佩山同样的职权,任是傅佩山也找不出半点纰漏。
傅佩山满面笑意,说道:“子华先生,当真是生了一个麒麟儿啊。”
说罢,便大笑着领着崔器和彭州离去了。
孟云拜道:“老前辈慢走!”
待几人离开了,孟云才做回到了椅子上,然后笑着看着嫣子华。
“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嫣子华转了转眼珠子,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娘,说罢,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孟云说道。
嫣子华诧异道:“为娘瞒你什么了?”
“得了,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说吧,绝情宫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把这八大派之一的玉衡派还给吓成这样?”
嫣子华道:“哎呀,行了行了,为娘确实是绝情宫的人,但那是嫁给你父亲以前!现在,早就不是了。”
“哦,现在早就不是了,那刚刚是谁说什么,嫣红衣依旧认你?这嫣红衣到底是谁?”
孟云笑着道:“儿子也不是要探听母亲的秘密。实在是今日母亲也看到了,咱们孟家一点点的变化,就惊动了这玉衡派的注意。”
“这以后,儿子还有更大的手笔,若是有其他什么门派再像今日如此,又该如何?”
孟云眨了眨眼,做出委屈状,说道:“问清楚,只是想知道咱家靠山是谁,当初谁吓住了天罗派,今天又定住了玉衡派。到时候,再在江湖上行走,也好有个托大,也不用唯唯诺诺不是吗?”
还有一句话,孟云没说出来,咱原本以为是个平民,没想到还是有靠山,这不摸清楚怎么装叉?不对,读书人的事能叫装叉,这叫人前显圣!
嫣子华无奈道:“罢了罢了,为娘确实是绝情宫之人,绝情宫你便当做是为娘的娘家好了。这嫣红衣呢,是我姐姐,也是绝情宫当代宫主。”
孟云心头吐槽:我大姨妈?这么秀?
嫣子华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当初我为了嫁给你爹,和我姐闹翻了。所以,我到底算不算绝情宫之人,得嫣红衣说了算。”
孟云问道:“这,绝情宫,在江湖中是个什么地位?”
“你知道萧瑟风雨楼,对当今江湖势力的评价,有一首诗来概括嘛?”
“我绝情宫便在其中,绝代双宫风华茂!”
“你说绝情宫是什么地位?”
孟云了然,然后问道:“那,双宫还有一宫,是什么?”
嫣子华淡淡道:“那位,确实是绝代风华!说的,乃是胤天宫宫主,素千秋!”
“有诗云:锦绣山河,剑光峥嵘笑长歌;青冥浩荡,千秋一扫万年合!”
孟云心头震撼无比,同时对这江湖中诸多势力,心中大概有了一个评判。
萧瑟风雨楼的那首诗,无疑便显示出了双宫的地位非凡,若非如此,不可能震慑住八大派。
至于那“一天一圣宗”,又该是何等英雄人物?
孟云打趣道:“那个,玉衡派的席佩情,这位,嗯,叔父,又和您是什么关系啊?”
嫣子华朝着孟云翻了个白眼,说:“你这倒霉孩子,恁地管这么多?”
“这是书院里的先生们教得是,得好学而勤问!”
“那是让你问这些嘛?”
嫣子华羞恼道:“罢了,当年我还在绝情宫的时候,武功自然是不如我姐姐,可我精通六艺,谓之大家!”
说到这儿,嫣子华显得颇有些得意,目光一下子投射到了深远之方。
“当时,不只是江湖中人,便是书院士林子弟,都尊称我一声'子华先生',包括了席佩情。不过那家伙,号称花木无情剑有情,多情剑客席佩情。也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人,总是有万千少女为之倾心。我与他,也不过是称得上相熟罢了。”
“最后嘛,我,便宜了你那倒霉父亲,所以,你也甭问这席佩情了!”
孟云了然,这多情剑客席佩情,怕不是也是个风流才子,但是是个渣男!
调笑了几声后,孟云突然正色道:“母亲,今日这傅佩山如此做法,是此人贪婪霸道,还是整个江湖中各门各派皆是如此?”
嫣子华被孟云突然地发问,也是弄得一滞,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大概,也就是他是,不,大概都是如此吧。”
嫣子华突然又道:“不不不,应该就是他罢,他的吃相太过难看,竟然都上门要产业了。”
孟云看向了嫣子华,沉吟了片刻,问道:“何解?”
嫣子华漫不经心道:“自大秦,允许国人习武,习武强身,允许宗派存在以来,宗派向来都是超脱于世的。”
“宗派,可不需要他这么做。便是那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派,也不必如此。”
“哦?”孟云诧异道。
嫣子华:“当然了,这些宗派都有着各自的绝学,那些商贾弟子,豪强族人,都是挤破了脑袋恨不得进入这些宗派。”
“每年各种名义送上的财物,不知凡几。”
“以前在绝情宫的时候,不信你问青儿,那时候逢年过节收的礼物,何止千万?云儿,为娘也不怕伤你心,便是我绝情宫一个看门的小童,见过的财物也比你这辈子见过的多。”
“再就是,宗派有其固然的优势,各种名义在门下弟子家中的产业,占着或多或少的股份。哪里需要像傅佩山这老头一样,做的如此难看?”
“但是,今天这样,合作经营,倒是平常。”
孟云想了想,接着问道:“那么,是否只是豪强、商贾子弟?可有朝堂之人?”
嫣子华笑道:“当然有啊!神荒一百零八侯,皆是武道贯绝之辈,他们与宗派便有各种各样的联系。或是出身自名门大宗,或是子弟在其中学习。”
“便是书院出来的,也有不少。”
“为娘悄悄告诉你,有一年,为娘还见着了当今朝中的九卿来我们绝情宫!”
孟云一听此言,心中愈发难安。
这盛世,谈何盛世?
事实与母亲所言相比,必然危害更大。
原本以为只是益州那般,有几处地方,宗派为尊罢了,如今看来恐怕许多地方皆是如此。
今日,傅佩山慑于绝情宫,有所收敛。那其他地方呢?又有多少,家底还算丰厚的人家,无奈妥协了?甚至又有多少人家,最后家破人亡了?
什么挤破脑袋送子弟去宗派,那是对现实无奈地选择!最终受苦的,受到剥削的还是平头老百姓。
宗派,如跗骨之蛆!
这大秦,迟早要乱!
孟云也非忠君爱国,但他有一点,他心里明白清楚,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得站在人民群众的一方。
不敢说,因百姓之苦而欲担天下之责,但是,既然看到了帝国生乱的潜在危机,那就得早做谋划!
——
身居庙堂之高,则忧天下兴亡;地处江湖之远,则思潮流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