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我这徒儿说的话确实不假,江湖中数十年前是真真正正有人练成了这套剑法,不过,并不是所谓存在于小说之中的人物。”吴世卿对着李寒空的为人品性有着好感,他继续说道:“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数十年前到现在只有那一个人练成过?”
“因为难?”李寒空挠了挠头。
“难。”吴世卿笑了笑:“这个回答不能说错,但是也流于粗浅了。”
“你拿起地上的两根树枝,左手画圆右手画方,试试如何?”
“画圆画方,这有何难,瞧我的。”李寒空不知先生何意,可对他来说做这种事情是再简单不过的吧。
他从地上拾起来两根树枝,一样长短,在地上快速画了起来,刚起手地时候,还能保持住,可是再往下画还不到一半的时候,圆圈和方框就被搞混了,要么是都要画成了圆,要么就是往方的方向去画。
李寒空皱了皱眉,不信邪,擦去地上的图案,继续勾勒,反反复复五次,都没有成功的画下来,画的最好的也只完成了五分之一而已。
“这……这是为什么?”李寒空惑道。
“一心二用,一神守内,一神守外。”秦靖不假思索的回答。
吴世卿摸了摸秦靖的头,点头说道:“不错,一心二用。”
“一心二用,这不就是分心了吗,兵家大忌,武者大忌就是分心,想要在分心的状态下去克敌制胜,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寒空摇了摇头。
“非也,此分心非比分心,一心二用都是用在了对敌上,怎么就不能克敌制胜呢?这并不是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就是耗费的时间可能多一些罢了,所以世人一是嫌难,而是嫌犯,才让的这种剑法少于江湖,如果你不愿意放弃你一往无前的单手剑的话,攻守兼备的双手剑也没有练的必要,全看你自己如何抉择。”吴世卿嘴角微微勾起,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决定。
李寒空低头想了一会,随后抬头缓缓说道:“我想试试。”
还不待几人再说些什么,一间屋子的房门就被“咣当”一脚踹开,里边燕南飞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看他这一身打扮,应该是未曾梳洗换装,蓬头垢面不说,就练衣衫都不整齐,怎么看都不像是相府公子了。
他醉醺醺的走了出来,眼睛看似茫然空洞可又像是惦记着什么一样,阳光斜射,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日头,喃喃道:“辰时,辰时,天干难觅,地支难寻啊。”
燕南飞重重地叹了口气,站在门口处驻足不前,摇头苦笑。
吴世卿看见他出来,也没有刻意去过问他缘何如此,只是轻声问道:“燕南飞,我们又见面了。”
吴世卿的话像是有什么引流的作用一般,将燕南飞从困顿的状态叫醒,后者双目逐渐清明,看清了台阶下站着的人,认出了这个人就是早些时候树林间的那个中年书生,他抻了抻慵懒的身子,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原来是你啊,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我说过的,我们见面的次数会很多。”吴世卿笑了笑,随后用鼻子轻轻得到嗅了嗅:“
有酒香,闻起来还是没酿好的酒,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酿酒呢?”
其实吴世卿当然知道燕南飞是在酿酒,那天花仙醉二人的赌局,他也在旁边,而且听的一清二楚,看样子他已经着手准备参赛的酒品了。
“酿酒?酒……”燕南飞刚刚清醒的双眼再一次变的睡眼朦胧,他的脑海里若隐若现着十二颗星辰,围绕着自己旋转,可能是转晕了的缘故?现实中整个人都向后方仰去。
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眸子,如何用力也挣脱不开,昏迷之前只来得及说一句:“难!”就再也不省人事了。
李寒空眼疾手快,踏出一步,拖住他的后背,将他扶稳,用手放在了燕南飞的鼻子边,轻轻的试探了一下他的呼吸。
“内息很平稳,均匀,不像是有什么伤啊。”李寒空皱了皱眉。
“天干,地支,酒,嗯,酒。”燕南飞稀里糊涂的说出这几个字,翻了个身,开始打上了鼾声,此起彼伏……
吴世卿轻声一笑:“酒痴啊。”
“他应该是太过于疲惫了,看样子又喝了不少的酒,二者叠加,才让他睡了过去,并无大碍。”秦靖看着有些担忧的李寒空,出言解释道。
“唉,真是绝了,喝个酒跟要死了似的。”
李寒空骂了一句,然后抱起燕南飞,回了他酿酒的屋子。
僻静的院落中还剩下吴世卿和秦靖这对曾经的师徒。
“对了,师父,你怎么忽然来了长安?”秦靖好似想起来什么一般:“还有刚才你说你要在学宫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又是什么意思?太学中的琐事也不少,你怎么会有空闲来这里?”
“你这孩子,平时不说话就一句话都没有,一说上就说个不停。”吴世卿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景色,坐在了一方石凳上,看着秦靖:“靖儿,我问你,李先生的学问如何?”
秦靖想了想回答道:“天下第一。”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难道论学问,你师父我在这一块都赶不上他么?”
“你要是能赶得上,也不至于把我输给他做徒弟。”
“……”
“那是为师故意的,太学与稷下学宫作比,终究还是小了些,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亲手埋没了你的前途。”吴世卿平静的说道。
“看书,在哪里都是看,这里的书不一定就有我从太学带出来的书多。”秦靖拍了拍自己的书箱和宝剑:“学海无涯,书山有路,师父这是你教我的。”
“看来把你送到这里,也许我的决定是对的。”吴世卿赞许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靖儿你觉得自己的才华比我如何?”
秦靖的目光中透露着一丝狡黠,笑道:“之前总觉得学问不如师父,可是方才我觉得我的天道酬勤功更上一层,所以嘛,应该比师父高一点点了。”
“真是给你点阳光就灿烂。”吴世卿拿这个时而调皮,时而乖巧的徒弟也么的办法。
“既然你学问比我高,那这学宫祭酒的位置让给你来坐如何?”他指了指自己正在坐着的石凳。
秦靖
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师父你是来做祭酒先生的。”
“那李先生呢?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祭酒先生,为何不做了?”
“他没说原因,只是说要离开长安城去南边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很长时间才会再回来,也许再也不回来了,托我帮忙照看稷下学宫。”吴世卿抬起头看向空中,倚碧如洗,正大雁南飞。
稷下学宫,主阁,酒中阁的三十三层。
这里终日有人抚琴作曲,宫商之音不绝如缕。
抚琴的是一个女子,轻纱拂面,白皙如雪,一双眸子饱含星河脉脉,虽难以窥测容颜,但是那绝世之姿已经可以见其冰山一角了。
这一日,女子的古筝之前还多了一名男子,他侧卧在暖席上,白发飘飘,白衣胜雪,模样一如中年,手中握着白瓷酒壶,似醉非醉。
“距离上一次,已经三十年了吧?”女子忽然开口问道。
喝过一口酒的学宫李先生,笑了笑:“是啊,又一个三十年了。”
“今日到此,便是道别了?”女子没有抬头,轻声问道。
“该道别的人实在太多了,就挑几个重要的寒暄一下就可以了。”李先生披头散发,随意随性。
“我重要吗?我敢打赌,以你的作风,再回来的时候,我估计已经人老珠黄,成了一个老婆子了。”女子像是在埋怨。
李先生哈哈一笑,再饮一口:“你心里装着的人是他不是我,就算我来看你又能怎样,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猜你都是在埋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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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没说错,不会原谅的。”女子倔强道:“永远不会。”
“呵,女人。”李先生撇了撇嘴。
女子的琴声忽然一顿,问道:“他的徒弟,怎么样?”
“什么叫他的徒弟,现在也是我的徒弟了好伐,这次远行我会带着他跟我一起,等到再回来的时候,他一定会名扬天下。”李先生换了个姿势躺着:“用那把枪名扬天下。”
“我等着那天。”
女子的琴声陡然一转,悠扬的乐曲不在,一改悲凉。
“又是这首曲子,我都听腻啦。”李先生哼了一声:“走了走了,这曲子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这世上还有几个人值得你拔剑了。”
“现在可不一样了,万事小心嘞,毕竟到三十年喽。”李先生自嘲一笑。
“谁能想得到叱诧风云的李先生也有避人避战的一段日子。”女子展颜,恍若仙子临世。
“人算不如天算,我总是在考虑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了,这人生对我来说太过漫长,对你们来说又太短暂,没意思,没意思。”
“老顽童。”
“有朝一日你想走出这里的时候,就来寻我吧,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在南边,好找,我请你喝酒。”
“好,可是又有什么酒值得我走出这里去见你呢。”
李先生微微一笑:“酒名,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