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苏棠懂事的时候,记忆中就是哥哥一直照顾自己,印象中的哥哥也只停留在那个在月色之下刻苦练剑的场景,无论风吹日晒,都没有落下一天。
可有一天,那是哥哥第一次,晚上没有在院子中练剑,苏棠记得很清楚哥哥那晚来到了她的身边,帮她捋顺着秀发。
“妹妹,明晚就是圆月之时,我今天夜里就要先离开我们的家了。”苏杭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说话的分寸已经有了大人的几分模样。
他的话本来就不多,每说一句都似乎是在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可说才说的。
“你要去哪里?”苏棠年仅六岁,抬起头小声的问道,眼眸里充满了不舍,饱含星光,一直望着身前的这个男人。
苏杭看着楚楚可怜的妹妹,心中余有不忍,摇了摇头:“去我们真正的家,去刺杀当今的南月皇帝。”
南月皇帝地主离世,四朝举国上下悲哀,可是南月之下皇子相斗,为争夺大宝之位自相残杀,他们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位,而且是嫡长子,正统继承人。
本应该幸福的一家人却因为各种明谋阴谋使得他们骨肉相离,剩下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那一天晚上,少年提着剑,孤身一人出了数年未曾开过桃花阵,走出了桃花岛。
那一天晚上,女孩哭的很伤心,他已经失去了父母双亲,不想再失去仅有的亲哥哥。
报仇,是苏杭的执念,他就等着月满西楼之日,提剑入南月,为父母报仇血恨。
第三天,女孩走到了桃花阵附近,她躲在角落里听着大人们的说话。
“你们知不知道,昨天夜里有人行刺了南月王朝的新任皇帝,杀了不计其数的甲士,那行刺之人寡不敌众,被打入天牢,即日凌迟处死,可说来也怪,刺杀的时候明明是个中年男子模样,被抓住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尚未成年的孩童。”
“怪哉怪哉。”
“害,你这消息早都过时了。”本来女孩听闻兄长的将死消息伤心欲绝,可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昨天不知为何,分明是月满西楼之日,可今日南月王朝的天空依旧是圆月之夜,整整二十四个时辰天都是黑的,那少年趁着夜色当空挣脱了枷锁,远遁而去,整个法场的人都没有拦住他呀!”
“天下间还真有这种奇闻异事啊?”
女孩躲在墙后,默默的抽泣着,他以前朦胧间听哥哥说起过,南月的天时地利有悖于天道,莫非这所谓的月满之日就是天罚之时?
地主功力深不可测,本应该还剩几年阳寿,可能就是这天罚君主,加速了他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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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刺事件渐渐从人们的口中传的越来越离谱,女孩也没有继续听下去,她等待着,哥哥说过,一个月之后就来接她,可是一个月的时间到了,来接她走的不是骑马的哥哥,恰恰相反,是一辆马车,从马车中下来一个女子,她挥了挥手,守护桃花岛的桃花大阵就被散去了,女孩也被带走了,离开了南月,去了北阳,栖身于怡红院。
那一日是秋分,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
马车到了地方,红裙女子接她下了车,为她捋了一下头发,轻声说道:“苏棠这个名字不能再用了,你就叫苏枕雪吧,做我的妹妹。”
自此,苏棠改了名,扎根在了北阳,而杭州城在她离开之后突发了一场洪水,水涝灾害埋没了桃花岛,盛极一时的名胜之地终究化作一片废墟,繁华不在。
至于那位逃走的少年,身受重伤,中了南月高手的十日昙,只剩下十日生命,但是少年懂得龟息大法,绵延气息,硬是拖了好多年月,寄身巴蜀隐姓埋名。直到一身功力腐蚀殆尽,少年的模样再度幻化为一片苍老,在他生命的最后八天,他收了一个徒弟,传了他八式剑法,给了他自己的佩剑,与世长辞。
江湖中不见了当年的苏杭,只留下了一个叫鬼刻的名声。
鬼刻的宝剑据说传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徒弟,后来徒弟出名了,他叫李寒空,人称巴蜀盗侠。
那把剑,唤作逢山鬼泣。
这些,都是苏棠不知道的后事了。
“果然是鬼剑意!”
坐在暖阁旁的苏枕雪惊慌失措,一反常态,径直站起身来。
“剑?”李寒空一愣,他的剑早就留在了花仙醉:“姑娘怎知道我练的是鬼剑意?”
“逢山铺路,鬼神泣哭,你身上的内力是逢山鬼泣的独有的内功心法,鬼剑意,我绝对不会认错。”姑娘看着李寒空,双眼逐渐趋红,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充满了依恋和怀念,但是李寒空不明白这种情绪是怎么来的?
这种情感不是装的,而是她内心情感的真是抒发,李寒空和身边的婢女都不清楚为何一向注重仪态的小姐会一反常态。
哭了好一会,女子擦干了眼泪,指着这把剑问道:“公子,那把剑,你从何而得?”
“剑是我的一个救命恩人传给我的,他算是我的师父。”李寒空没有隐瞒,实话实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你的师父,现在在哪里?!”女子激动的胸脯一颤一颤,说话也伴随着阵阵颤抖。
李寒空皱了皱眉头,回到道:“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年。”
在一阵快速的对话之中,女子听后,张着樱桃小口久久无语,原本止住的泪珠再次啪嗒啪嗒的顺着肌肤淌落下来。
“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不来找我!”女子伤心的流泪,看到李寒空的心也一直悬着。
“姑娘,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我的师父,是你的兄长?”李寒空试探的问道:“这怎么可能,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垂垂老矣,年纪和姑娘相差甚大,怎么可能是兄妹情谊呢?”
“不,哥哥他会龟息大法,可以改变身体的年龄,没有一定的实力是察觉不到这门功夫的漏洞的。”女子抽泣着说道。
“他做了你的师父,他就没跟你
提起过他还有一个妹妹么?”女子问道。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旧病复发,他自己说就剩八天的时光了,所以我跟他学习剑法也只学了八天,这期间除了练剑,再也没有提到过其他。”李寒空仔细地想了想。
随后眼睛猛地一亮:“不对!师父他临终地时候,说自己在家乡还有一个牵挂的人,如果我偶然遇到,只要用树叶吹奏一曲暮云遮,就会有意象不到地经历。”
“难道这个偶然,指的就是姑娘你?”李寒空想起来师父鬼刻临终地遗言。
“哥,算你还有良心,算你还有良心啊!”女子深呼了一口气,心中地悲伤情绪暂时被压了下来,化为深深一叹。
李寒空犹豫了一下:“不知姑娘的家起先在何处?”
“我的家……”女子就要脱口而出,身边的丫鬟急忙轻咳一声,打断了她要说出的话。
苏枕雪这才反应过来,怡红院的规矩,不得随意向外人泄露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尤其是像她这样只有红娘一个人知晓其身份的神秘来客,更是不能随意透漏有关身份的半点信息。
“真是抱歉,规矩所限,小女子不能坦诚相告。”苏枕雪略带歉意。
“无妨。”李寒空甩甩手:“还是神秘一点好。”
苏枕雪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这么多年未曾见到过亲生哥哥,好不容易在这里见到了哥哥的传人,她有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毕竟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谁知道万一身份暴露的话,到底会带来何等的灾难。
“你师父,他,没有跟你提起过他的家乡么?”
“我只记得他说过,他说他的家是住在遥远的南方,南方中最高的地方,我没去过南方,所以不太清楚南方中最高的地方是哪里。”李寒空回忆道。
女子不着痕迹的点点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公子。
“姑娘但说无妨。”
“这段暮云遮曲子,你是跟他学习的用树叶吹奏的吗?”
“唉,是的,我们练剑疲惫之后,他总会用树叶叫我吹曲子,曲谱我有一份,就是姑娘方才弹奏的暮云遮,思乡之曲,数月来我行走江湖,偶尔在道旁休息的时候,经常会摘下一片树叶,吹一吹,心情就会很好。”
“哥哥他小的时候,他不爱说话,夜晚练剑累了的时候就会在房顶上吹上一曲,我很爱听,所以这首暮云遮是我学习的第一个曲子。”女子轻声说道。
“这也是我学的第一个曲子。”
“信物已经足够了,小女子不才,也学过几年功夫,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尤其是逢山鬼泣,天下再无第二把,他的气息我是熟悉的。”
“重新认识一下吧。”女子展颜一笑:“我叫苏枕雪,琴曲国手。”
李寒空解开了束发的绸带,将长发散落开来:“在下李寒空,是一名江湖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