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镇南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梅天良身后的燕南飞,不由得一阵怒道:“你来做什么?!”
燕南飞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来救我的师父。”
“你知道你师父是什么身份吗?”
燕镇南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淤血,燕南飞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管他之前是谁,之后又是谁,他都只有一个身份,是我的师父。”燕南飞摇了摇头。
“来不及多说了,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在于枪仙,而是在于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梅天良缓缓收功,开口说道。
燕镇南默然,低头看着身上还在流血的两个血洞,叹了口气:“罢了,天良,这里边就拜托你了。”
梅天良点了点头,拉着燕南飞跃进了院墙。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梅家梅天良在此!”
院中人纷纷抬头看着又冒出的两个人。
“梅天良?”
“冠绝榜榜首的毒煞梅天良?”
白拈银和莫棋宣对视一眼,脸色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冠绝榜上的高手的确值得让他们郑重对待,又何况是榜首之人。
燕南飞退到老人身边:“师父,对不起,我来晚了。”
老人笑了笑,轻轻摸着他的头:“傻孩子,不是叫你这个月都不要来的吗?怎么还是来了。”
燕南飞半跪于地,泪水夺眶而出:“都是我不好,暴露了师父,才置师父于险地。”
“师父不怪你,就凭他们还威胁不了我,你身上的剑术是我当年种下的,昔日你不想学武,但你的确是一个习武良才,我实在不想浪费这块璞玉,所以我便用了点小手段,让你无形之中学会了我的剑术。”老人看着他说道。
“如果长安来人只是为了一个清余孽这么个名头来此大动干戈,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他们的目的是……”梅天良看着老人,沉声说道。
“梅家梅天良,他们的目的也是你的目的,不论是长安皇子还是这两个神秘人,亦或是你,都是为了那个东西吧。”老人笑着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杀我师父的吗,他们还要从我师父这里拿走什么东西吗?!”燕南飞不解。
“没错,传闻枪仙当年一人一枪固守玉门关三年,你仔细想想怎么可能一个人真正的守一个死关守三年,枪仙凭借的除了枪法之外还有一个今天必须要解决的东西……药人之术。”林修染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药人之术,难道师父早已……”莫惜言捂着伤口喃喃自语。
“唉。”傲天凝轻叹一声,看向燕回天:“只有经历过那场三年之战的人才知道药人之术的威力,活死人,不仅在精神上给你压力而且战斗力也得到极大的
强化,就算是凤字营也用了整整的三年才彻底攻下,那场战争,是枪仙的药人之术才拖延了大唐最后的灭亡,所以为了不让药人之术流传出去,为了当年的事情不再重演,我只能在这里杀了你,大唐枪仙陶安然。”
傲天凝上前几步,对着老人微微躬身。
陶安然朗声长笑:“说的没错,的确是我拖延了那场战争,你师父也因此和我决裂,他说大唐气数已尽,如此只是逆天而行,可我不甘心,也是因为我的不甘心,葬送了无数无辜的百姓。放心吧,药人之术不会再重出战场之上,梅天良,你来这里也是为了这药人之术吧。”
梅天良侧了侧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来晚了,农家侠魁田不识几年前已经来过了我这里求走了药人之术,我想他毕竟是医家一脉,更能保护好这药人之术,再也不会将它置于战场。而且不论是我的枪法还是剑术,亦或是药人之术,今生都只有一个传人。”老人看向紧握拳头的燕南飞。
“这次算我输给田不识了,不愧是叫天不如,比我提前个好些年就料到了。不过先生也莫要把人看扁了,我来这里不光是为了药人之术,也为了保护我这小外甥,他说他要救他师父。”梅天良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藏身在左相眼皮子底下,本想如我名字一般安然度过余生,可是我遇到了燕南飞。我想人上了年纪,就总想做一些年轻时候没做过的事,没走过的路。飞儿,若是有机会去一趟长安城,替师父酿一杯桂花月下,放在长安城最高的地方,这样师父就能喝到了。”老人拔起了插在地上的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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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飞好像从师父的话里感觉到了什么,大声呼喊:“不要,我不去,我去就要师父跟我一起去!”
“以前的你还不够资格也没有能力去长安,现在不一样了,未经过你的允许,我私自在你的酒里放了药,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一直都没和你说过,师父今天跟你说声抱歉。”老人笑着看着他。
燕南飞用力的摇着头,眼泪不听话的流了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既然龙藏于野,终有一天会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陶安然看向燕回天,大喝一声,其话中饱含深意。
白拈银感受到陶安然身上节节攀高的气势,凛冽的枪锋,越来越不安的问道:“当年一枪破万甲,你早已用尽了枪意,不可能再修炼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们知道我会药人之术,那你们怎么知道我不会给自己用这种术呢?”老人笑道。
“什么!”白拈银和莫棋宣一脸震惊,不由得后退数步。
梅天良苦笑:“枪仙那……”
“我教了你青莲剑歌中的敢问上天,是否有仙,想必你也听过这最后一招用过之后还有一记回手式,天外飞仙。药人之术加于自身,这么多年我剩下的潜力也该激发出来了,枪仙的枪你们虽然看不到了,但是枪仙
的那一式剑法天外飞仙你们一定能看到!乖徒儿,这是我心中的仙,你心中的仙缘还需要你自己去悟,等你悟出来之后,你就能像你说的那样……名震天下!”
老人将那柄平分月举过头顶,引来了院中的满树桂花,将他和燕南飞包裹在其中。
莫惜言,林修染,苏九烟,傲天凝,燕回天,白拈银,莫棋宣都看不到他们二人的身影,只听得到老人的声音。
老人喃喃:“算上今年,我已修道三百八十载,三百年前师从竹林七贤之一嵇叔夜,习得广陵散,一曲奏之天下闻。两百年前师从药王孙思邈,药人之术得真传。一百年前师从幻魔南宫问,一手幻术遮人眼。八十年前我已成大唐枪仙,只为开元创一剑。十五年前枪剑二仙不两立,我以我血溅轩辕。而今我愿冰释前嫌,借剑仙一剑,名天外飞仙!”
陶安然闭上了眼睛:“太白,事到如今,还是你算的卦象更准一些,是我输了,可是我今天要借你的剑仙之力,你不会拒绝吧?”
脑海中,一个白衣飘飘的美男子,一人一枪立足城头,淡然的看着城下数十万军甲,以枪作剑,青莲剑歌舞出,一式剑法天外飞仙舞出,一式枪法拜将封侯结束。
现实中老人皆白的须发此时竟是尽数的转为黑色,脸上的褶皱也变得平滑,佝偻的身体也挺直了起来,俨然就是当年一枪破万甲的大唐枪仙!
距离此地千里的京师长安城,稷下学宫中的一间屋子里,学宫祭酒李先生正为优秀的弟子们解疑答惑。
有一弟子问道:“先生,总有人问过我们学宫之人,何为理想人生,可学宫之人对外回答各不一,我想知道在先生看来,何算理想人生?”
李先生点了点头,正欲做答,可身体却是微微一震,一股磅礴的剑意破体而出,屋子上的房瓦被震碎一地。
身边的人扶着他,轻声问道:“师父,发生了什么,您那股剑意……”
剑意破体对自身是一种损害,很少有人会自愿的把自己修炼的意破体远行,他身边的教书先生自然知晓此事,才会不解的问道。
李先生没有回答,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不见了人影,只有一阵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依山傍水房树间,行也安然,坐也安然。一头耕牛半顷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雨过天晴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布衣得暖尤胜棉,长也可穿,短也可穿。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闲暇无事鉴书篇,名也不贪,利也不贪。?夜晚妻子话灯前,今也谈谈,古也谈谈。日上三竿犹在眠,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任何人见到李先生现在的状态都会大吃一惊,修炼到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他,可现在李先生的嘴角正有一缕缕的鲜血向外涌了出来。
李先生一转眼就到了稷下学宫最高的地方,向远处看去,喃喃自语:“桃李满天下,桃李满天下,今日以后,就剩下李一人孤芳自赏了,陶,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