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离开了,带着落幕的背影离开了。
陈怀谷只是眼睁睁看着,没有出手,没有开口询问为什么放青衣人离开,他只是一个失败者,失败者从来没有资格向胜者发问。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八个字很短,但很现实,很残酷。
青衣人的身影消失不久,翠绿春风中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马鸣声。
陈怀谷对公孙柔拱手道:“公孙姑娘稍候,老夫先去看看,马上便回。”
“我在树上,李南音会来。”
“公孙。”
陈怀谷声音刚从嘴中吐出,公孙柔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运尽目力才在绿叶间隙看到她隐隐约约的身影。
陈怀谷还想再劝说时,李方带着三人骑着快马,先行到达小河旁的桥前,只见他单掌按在马背上,整个人如鹰般飞扑入木屋内的空地。
相比起李方,另外三人则逊色得多,但他们的速度也不慢,在李方扑入园内之时,已持刀冲过木桥,仅仅慢上些许。
“陈老可有事?”
后方三百人的方阵中,一道洪亮的男子声音传来,语气不徐不疾,让人听着便知道其主人必非凡类。
陈怀谷听到这声音,轻轻叹了口气便不再多想,他本来是问问李南音为什么找他,她为什么在这里,那些人又是谁?
只是看公孙柔的行为,他便知道这位名震天下的女子,显然不想与别人交流,只想静静过自己的人生,练自己的剑。
想到这里,陈怀谷不由对传说中的李大浪子好奇起来,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竟然能让这位练死人剑的女子前来护佑自己。
这一切,等到传说中的浪子前来,陈怀谷定会问个清楚,毕竟自己已经被牵扯进去,只愿不是什么大麻烦。
老人心里暗暗安慰自己道:“希望那位浪子比较好说话。”
陈怀谷对自己低语时,所有人口中的李大浪子正坐在马车上,进入了距离白下城只有一天时间的小镇,只是这位浪子大概到达不了白下城。
最少没这么快。
爱惹麻烦的人,又再次惹上麻烦了。
这次倒不是他惹出麻烦,而是麻烦找上门。
幸好李南音本人早已习惯,他就是一个天生会惹麻烦的人。不管是不是愿意,天底下的麻烦都似乎会认人般找上他。
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能不习惯?
麻烦怎么会找人呢?
这东西又不是一个人,会走会跳会认人。
又会是什么样的麻烦,才能拖住李大浪子的脚步,要知道此刻的他可不是一个人,而且还有急事在身。
两个时辰前。
白下城三百里外,最后一个小镇路上,柳随云骑着快马没等后方三人,率先进入了小镇。
小镇小镇,能被称为小镇的地方当然很小,数十间石屋,一间小客栈便是小镇全部。
这里常住人口从不曾到百位之数,这样的地方能说大吗?
不能。
所以小字最是合适不过。
停在只有简单一个酒字下的无名客栈,柳随云还未曾跳下马,一个小厮便急冲冲跑到马前,口中陪笑道:“欢迎光临,公子是住店还是?”
“打尖,给马儿最好的草料。”
“公子放心,小人晓得。”
小厮陪笑着接过马绳和柳随云递出的花花白银,但没有人注意到的是,两手贴近时,小厮袖中滑出一张小纸条落在柳随云手上,随后才拉马离开。
拍了拍身上的风尘,柳随云右手中指往内一屈一弹,把纸条送入大袖中,踏步前行同时,对另一位迎出门的店小二道:“给我上些好菜,另外最好的酒来三斤。”
“好勒,公子里面请,里面请。”
一个小镇,一座小客栈,不应该会有很多人,除非是临时停靠了一队商队。
如果是那样的话,客栈一定人声鼎沸,热闹之极,让人远处便可听见那种欢乐声,所以步入客栈大门,柳随云看到了自己没有想像过的事。
小客栈很安静,静得彷佛连针落地都能听见,一个小客栈没客人会安静不奇怪。奇怪的是,此时客栈十数张桌椅上几乎都坐满了人,一眼望去最少有三十之数。
这样的人数却如此安静,你说奇不奇怪?
奇怪!
柳随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门都进了,没道理退出去。
柳随云一踏入客栈,便受到所有人注视,有些人更是下意识把手搭在武器上。
“各位同道好。”
面对如此场面,柳随云眉头一皱便又展开,笑着对各人拱了拱双手。心中却暗暗计较起来,到底起发生什么事,竟带动如此多江湖人聚在一起,而且明显对自己带有敌意。
“李大侠不介意柳三占个位置吧?”
柳随云环视一圈,没走到店小二指引的桌子,径自走到窗旁对一身青衣儒服的中年人抱拳道。
中年人摸了摸鬓角斑白的长髪,微笑道:“难得柳公子愿意,李某荣幸之至。”
柳随云对另外一人点了点头,笑道:“敢问李大侠,这里是怎么回事?”
中年人笑了笑,指向另一人道:“我先为柳公子引见引见,至于何事则稍后再说。”
柳随云点头道:“理应如此。”
与中年人同桌的大汉朗笑道:“我自己来便可以,季常不必客气。”
满脸胡子的大汉拱了拱手道:“在下燕北,久闻柳三之名,没想到能有幸相见,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柳随云“咦”了一声:“塞上飞龙,燕北,燕大侠?”
胡子大汉摆摆手:“大侠两字燕某人还敢认下,塞上飞龙便是别人抬举了。”
柳随云笑道:“久闻燕大侠在塞北之地的侠举,今日当要多喝两杯才对。”
中年人见两人打过招呼,把声音压低,几近唇语般:“柳公子,李浪子在那里?”
柳随云没有回头,没有用眼角余光去扫视,便知道所有人都在侧耳等自己说话,心中不由暗想,这些人都在找李南音?
李南音又惹麻烦了?
不该啊,这半年时间自己可算是时刻与他在一起,怎么就不知道李南音那麻烦鬼又惹下麻烦了?
“李浪。”
柳随云正想问李南音怎么了,忽然感觉到脚尖被人轻踢了一下,随后便见燕北眨了眨眼睛,不由猛地想起这位在塞外对抗胡人的侠客乃是李南音好友。
“李南音在后方,马上便会来到,不知道发生何事?”
柳随云猜到燕北是想自己不要说出李南音的行踪,但他脑袋里一转,丝毫也没有隐瞒。
来不及了。
一直巧妙保持着距离的两人,一位到达了,另一位又怎会远?怎可能远?
既然避不过,柳随云打算先问一个明白,再计较计较。
可惜,他的算盘打了,却不响。
“小二,上酒!”
燕北还没回话,客栈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车轮声,随着这些声音响起,一道沧桑沙哑的男子声远远传来,这声音正是李南音。
听到这声音,燕北终于明白柳随云为什么直言不讳,这个时间差根本来不及通知,与其说不知道还不如坦承。
不久后,一位老者,一位胖子,一位长髪披散的青年徐徐跨过客栈大门。
“各位同道好。”率先跨过大门的李南音双眼一扫,感受着那些人身上的敌意,马上明白自己又有麻烦了。
又?
不错,又!
这种场景,李南音看过太多次,毕竟他就是与麻烦两字相等的人,所谓见怪不怪,眼前才二十来人,没什么大不了。
李浪子!
江湖第一浪子,李南音。
客栈内,除了柳随云,燕北三人,其余之人看到李南音,有些低下头,有些抚摸着兵器,有些更是直接站起来。
“各位找。”
“还我爹爹命来!”
李南音一句话才说到一半,贴近大门处的桌子上,一位身穿麻衣孝服的女子大喝一声,挥剑急刺而来。只见她漂亮的脸蛋上,全是扭曲神色,双眼中更似有鲜血流淌。
他的样子,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一个月隐灯暗的午夜,便是这脸孔持刀屠戳了她全家,若不是她咬着牙躲在密室,不让自己哭泣出来,恐怕亦是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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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哭泣最是伤人,白盈对此是切身之痛,那一夜的她就是无声悲泣。
看着左方急刺而来的长剑,李南音眨了眨眼,这女子是谁?自己杀了她的父亲?孙胜?王金?可他们没儿女吧?
李南音脑海急转,自己这几年一个人都没杀吧?不对,杀了位红衣女子。也不对,如果是那红衣女子,得叫还我娘亲命来才是。
下一刻,他认出了那女子的剑法。
白家的家传剑法,右手剑指抹剑,左手虚握,实则随时可转为右手剑的起手式,太容易分辨了。
只是,这女子是谁?
白玉恒的女儿?
自己什么时候宰了白玉恒,这他娘的不讲理啊。
右手往刺来的长剑一探,食指中指并拢,随意弹偏长剑轨迹,李南音一脸无奈地望向燕北,希望早就在的他给自己解释解释。
自己虽然经常惹麻烦,但怎么也不会去杀白玉恒,李南音相信燕北出现在此地,肯定是来帮助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