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他为何为我拔剑

灼热的痛感从手腕处逐渐消失，开天剑派弟子们惊恐的呼声也在耳边化作虚无。不知鼻尖流转着的香气的拥有者带着他飞过了几座山几条河，空气终于开始变得不再稀薄。陈洛皱着眉头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陈洛眼帘的是粉红色窗幔，而那透明的窗幔正好遮住了那女子的容颜。淡淡的檀木香充斥陈洛鼻尖，混上女子身上的香气，险些让陈洛想要再次舒舒服服躺在身下的柔软床榻上美美睡一觉。

但陈洛细细琢磨一番过后，不得已得出了一个结论：

还是清露阁里自己的那张小床舒服一些。

暮色不凉，相反，身前静静坐着的慵懒女子让夜色暖了不少。何璟虞听见陈洛醒来时的轻声呢喃，抬头望天的无聊目光扔到他身上，本以为可以瞧见清秀少年睁眼刹那的优美画面，却只见到一双眼神迷离的眸子以及耷拉着的睫毛，顿时忍俊不禁。

流苏摇摆的有些乱，陈洛扭头看见屋子的窗子没关，风也大得惊人，陈洛一脸呆滞，“风这么大，为什么不关上窗户？”

何璟虞道：“那是因为有人想要赶你走呢。”

陈洛虚弱地用手揉了揉脑袋，慢慢坐起身，往窗外看去。

少女的柳叶眉似蹙非蹙，弱柳扶风般扒着那门外开的栏窗，水灵灵的眼睛柔弱地瞧着陈洛，好似极其想让陈洛离开的模样。

陈洛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为何觉得这少女泪光点点？是她的眼睛太过明亮了么？

但这不是他此刻该想清楚的事情，栏窗上雕刻着精致的莲花图案，流苏上挂着的铃铛不停地被风吹响，幽静美好的紫檀香异常浓郁，陈洛又摸了摸屁股下面润滑的丝绸，几乎不敢再次看向那少女的眼睛。

陈洛连忙从床上滚下来。

少女很是不开心地抿抿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小手抓着红色石榴裙的裙摆的力度更大了些。

轻轻走了几步，就来到门前，少女看着何璟虞道：“姐姐……”

何璟虞笑道：“他是陈洛，受了点伤，我就把他带到这儿来了，凝香阁没什么空余的房间，我暂且就让他到了这里。”

少女哦了一声，脸色疲惫。

陈洛敬小慎微地整理了整理床铺，说道：“在下……在下唐突了，万分抱歉！”

少女点了点头，扶着门框的小手苍白无比，临近些，陈洛才发现少女眼眶中真的是充盈了一些泪水，但在发觉泪水盈盈时，陈洛再也挪不开他的眼睛。

少女的瞳孔竟然是红色的！

看见陈洛脸上的惊讶，少女似乎已经麻木，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半点介绍自己的兴致。方才何璟虞说了凝香阁已经没了空房，但陈洛这一个大老爷们待在人家婷婷少女的屋子里也不合适，少女脚跟轻轻抬起，伸出长袖下的小手，制止了不停向她道歉的陈洛，问向何璟虞：“我不想让他留在这里。”

陈洛愣住。

少女无奈道：“这里是指我的房间，不是凝香阁。”

何璟虞指尖白光一闪，一股真气钻入陈洛的任督二脉，片刻之后，何璟虞将真气收回，

开口道：“明早我会给你准备一碗醒魂汤，喝了之后就可以痊愈。”

何璟虞温柔地看了看少女，心想：“他来了，你就不用怕了。”

陈洛的剑匣搁在桌子上，何璟虞似乎没有让陈洛拿走的意思，少女心中微恼，指间关节隐隐泛白，可照她看来，平日里素来照顾她的何璟虞肯定不会害她，陈洛的到来也必然不是何璟虞想要让她难堪。

何璟虞继续说道：“他不会待太久，该走的时候自然就走了。”

何璟虞走到门边，看见阁楼底下围在一起的少年少女，眼中闪过一抹难色，却轻轻掩上门，哒哒哒走远。

陈洛这时还摸不清头脑，这里是哪？凝香阁？凝香阁是哪？那穿着大红色石榴裙的慵懒女子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她怎么走了？

脑海中在他即将被徐元直的剑气一剑穿心时挡在他身前的女子的身影不断出现，陈洛的眉头似乎自从醒来就没有松开过，揉了揉瘦弱脸庞，陈洛道：“你叫……”

少女刚要说话，从栏窗口处便响起了不少讨少女厌烦的笑声，“大家看看，大家看看，这沈鹊幸做什么不好，偏要把男人领到家里，而且呀，不仅要找男人，还专门挑这种油腻腻的小白脸，还要大开着窗子，唯恐天下人不知道！我说沈鹊幸，你光天化日之下能不能讲点儿文明，你这样，可让我们不好办啊！是不是啊？”

周遭少年齐声附和：“是啊是啊！月色这么明朗，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而且还要众人皆知啊！”

众人哄然大笑，唯独那四五个跟着嬉皮笑脸的少年们上楼的几名少女没有露出一点笑意，只是看着沈鹊幸的眼睛中尽是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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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鹊幸不说一句话。

那群少年以为沈鹊幸被抓了个现行哑口无言，笑得更加猖狂。为首少年用力地扣了扣窗门，唾沫星子一口口喷在摆在窗前的紫色兰花上，大笑道：“喂，你！说你呢！你可真蠢，她沈鹊幸是一只妖怪，妖怪啊！你竟然要与一只妖怪苟合，傻不傻啊，你不要命了！万一在床上一不小心她把你给吸干，你找谁哭去，找阴界的孟婆去？那可是个丑陋到不能再丑的老妇人，你找她哭？”

那群少年笑口高张，若不是窗前兰花挡着，不知多少酸臭的口水要喷到陈洛和沈鹊幸身上。

沈鹊幸满脸通红，嘴唇咬得发白，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却不扬起来，低低地垂在双腿两侧，似乎极其不想把自己内心的愤怒表现出来。

为首少年越说越激动，挤出人群，跑到门口，“砰”的一声，猛然推开虚掩着的门，愣道：“哟，门竟然没关紧啊，我说呢，既然窗户完完全全打开了，那这门也就没必要再关上了，嘿，沈鹊幸，你既然被你母亲辛辛苦苦送来凝香阁，不好好修行岂不是很对不起她。就算你到了凝香阁，没有师兄的指点也不会有多大的作为，我看你修为比我低，就算想要吸干我，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所以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让这男人滚，今晚好好服侍我，今后我肯定把我知道的全都教给你，怎么样？”

门外的少年讪皮讪脸，嬉笑着看着屋中的沈鹊幸和她身旁的陈洛。

沈鹊幸小脸儿上的涨红晕染到发根，银牙紧咬，白里透红的额头上暴起青筋，目喷烈火。

但她犹如被长远路

途打磨的不剩一丝力气的苦僧，仍然没有说一句话。

只是身后钻出来一只毛发深红的狐尾！

为首少年先是乍舌，之后眼珠骨碌碌一转，连忙用手捏住了他自己的鼻子，边捏边喊道：“这小娘皮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气味重的很呢！大家快点捏紧鼻子，不要被她的气味熏到！”

众人学着那少年，接二连三用力捏着鼻子，而那几名满眼不屑地看着沈鹊幸的女子则优雅用衣袖盖住她们娇嫩的鼻子，眉头轻皱，淑女气质倒是显露出不少，不少少年不再瞧那招人烦的沈鹊幸，满心欢喜死死盯着其他女子看个不停。

为首少年微微一笑，捏着鼻子的手偷偷松开，深吸一口气，心中舒爽感叹：“真香啊！”

沈鹊幸脸颊紧绷，忍者怒气说道：“你给我出去。”

为首少年嘿嘿一笑道：“我不出去又怎样？”

“你……”沈鹊幸目不别视盯着他看，手指颤抖地指着少年。

少年知道今日口头上占了沈鹊幸不少便宜，却不知见好就收的道理，“我不仅不走，我还要让我所有的兄弟都进来，你不是要找男人吗？好啊，我也不稀罕你，你可以立刻和这小白脸来场好戏，若是你不满意，我其他兄弟都等着呢。”

沈鹊幸终于忍无可忍，一拳轰去。

却在出手的一刹那被一只手轻轻捏住。

沈鹊幸惊讶扭头。

“唔……”沈鹊幸蓦然睁大眼睛！

陈洛赶忙松开沈鹊幸的手，两三步闪到一边，双手摆得勤快，“对不起对不起！鹊幸姑娘，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鹊幸愣愣地瞧着陈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难道也是来奚落我的吗？”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沈鹊幸的豆大泪水一颗颗砸在耐潮的木地板上，悄然无声。

“可是……”沈鹊幸心中的悸动恍然如梦。

“他为何……”

“为我拔剑？”

陈洛拔剑的瞬间，刚才嬉笑怒骂的人群顿时清冷起来，只剩闯到沈鹊幸房间里的少年一脸讽刺笑意，依靠门扉，蛮横地扯下屋顶上挂下来的一条粉红色流苏，讥笑道：“英雄救美？就你？你知道在我面前拔剑的下场？你觉得接下来你能救的了你自己？”

陈洛方才的歉意仅仅是对柔弱的沈鹊幸，看着那纨绔少年，陈洛冷笑，“我不知鹊幸姑娘在凝香阁中是怎么得罪了你，可她仅仅是个弱小的女子，若只是因为她是妖族就要受到你们的偏见和疏远，甚至是欺凌，那么，我必须拔剑。”

“以剑证道？”少年歪头问道。

“以剑杀人。”陈洛嘴角上扬。

气氛被那口金光闪闪的血影离光弄的有些冰冷，少年却目光平静，凝神瞪着陈洛，顿了顿，抖了抖肩，甩手道：“嘿，你这种杂毛，我没工夫搭理你。”

说罢，转身就要走。

“咔！”血影离光深深插在门扉上。

陈洛淡淡道：“我让你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