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封印的幽冥妖域

犹如被斩折了腰肢的优银香树，虚弱地苟且在一个个小土堆上，无边无际的暗黑色苍穹之下，除了被污浊的溪流相隔开的土堆外，只有那千里荒芜的无尽沙漠。

可贫瘠，仍旧无法窒息被封印的幽冥妖域中，千千万万的妖灵的幻想，他们从杂草丛生的鼓起的小土堆上，寻觅难得一见的昆虫，啃食万年不会生长的优银香树的树皮，期望着有一天，荒漠上的那两团一粉红一蓝紫的神秘光团，给妖灵一族带来重生。

幸好那优银香树直插云天，某个年岁不久的小妖灵抬起头，指着那望不到头的优银香树时，总会说一句：“我的梦想就是把这颗优银香树啃到尽头，你们看，我在这棵树的树干上做了标记，你们不要啃这棵树，它承载着我的梦想！它是我一个人的！”

偶尔有性子急的老妖灵听见小妖灵的这话，定会吹胡子瞪眼地拍着他的屁股道：“你这小崽子怎能如此自私？优银香树是妖域里的每一个妖灵的，是大家共同的财务。”

被打屁股的小妖灵连流鼻涕的机会都没有，转眼便被他瘦骨嶙峋的父母匆忙拉走，临走前他们还歉意地摸着小妖灵的脑袋瓜道：“他太小不懂事，您别与他见识。”

幽冥妖域里所有的小妖灵几乎都做过这事，老妖灵们倒是习以为常，他们在妖域中除了从土堆的缝隙间找几条散发出腐臭味的死鱼外，也几乎只有教育那些不懂事的小妖灵，这一件还较为有趣的事了。

幽冥妖域的荒漠上算不上横尸遍野，毕竟优银香树勉强能照顾上他们脆弱的生命，可个个都拖着一副积劳成疾的干瘦骨架子，吃完手中掰下的树皮，旋即抬头看着大漠的高空上那两团沉寂万年的光团，睁着空洞里蕴含着希冀的眼睛，饱含深情道：“我们幽冥妖域何时才有出头之日，你们何时才能拯救我们？”

三万年前，人界以开天剑派为首的一众可谓是有头有脸的修仙门派，与仙界联手封印了幽冥妖域，导致千万妖灵被封锁在妖域中无法脱身。

而那些尚未来得及回家，散布于五湖四海的妖灵无一例外被屠杀干净，那开天剑派的开天真人，将一张金黄色符简贴在妖域西北方上空的尽头时，只落下一句洒脱话：“你们作恶多端，老老实实留在你们幽冥妖域等死，才是你们的正途。”

任谁都知道，封印妖域不过是利用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开天真人和仙界究竟谋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谁都猜不透。

一万年前，幽冥妖域荒漠上空的某一处空间莫名被撕裂，随着一阵春雷炸响的空间碎裂声，一男一女穆然出现在这片绝望之地，千万妖灵震惊地望着那两个风华绝代的身影，顿时腿一软，迫不得已却又像是迫不及待地跪在地上，暂未完全失去身为妖灵的高傲的头颅，一个个“砰砰砰”地磕在沙土上，那一瞬扬起的尘土，几乎遍及了整个荒漠。

泪流满面的众妖皆不约而同地跪在地上，若是他们凝神望去，定然会发现一丝蹊跷。那轻灵的少女温柔地抱着昏迷的少年，含情脉脉地看着少年清秀的脸。少女轻声道：“跪了这么久，该休息休息了，洛哥哥。”

少女轻轻将秀手一挥，米粒般大小的彩色光斑缓缓地洒落于荒漠，向来孤傲的妖灵此刻却如俯首称臣似的跪在地上沉默不语，仿若在安静地等待少女的救赎。

当光斑飘落在每一个妖灵身上时，一众妖灵微微一愣，旋即脸上尽是欣喜若狂之色。他们坐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常年因灵气不足而皲裂的手掌，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得光润，而体内的枯竭妖丹刹时被天地之气充盈。

无数妖灵从愣怔中反应过来后，皆感激涕零地看着天空上的少女。

少女微微一笑，道：“我们会帮你们解开封印的。”

“不过……”少女用那晶莹的鼻尖拱了拱沉睡少年的脸颊，道：“我们需要一些时间。”

少女脚踏虚空于荒漠的百米上空，她叮咚流水的空灵嗓音传遍了整个妖域。妖灵们无不意外地极目眺望那眉眼含笑的少女，敬佩不已。

少女未等妖灵们说什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怀中的少年，转了转身，

两人的肌肤上隐隐出现了耀眼光晕，片刻后，粉红色和蓝紫色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完全遮掩。光团绕着环形缓慢地升上大漠上的万里高空，便安然地紧紧挨在一起。

这一停留便是一万年。

一万年间，任由风吹雨打还是饥火烧肠，总会有无数的妖灵时时刻刻守在光团底下，宛若是一群虔诚的教徒。

直到有一天。

“终于……终于……”当第一个妖灵发觉光团产生异象时，一众妖灵皆惊喜地抬起僵硬的头颅，一齐看向头顶。

蓝紫色光晕首先爆发出绚丽夺目的光彩，将暗黑色的天空染上一层诡异的迷雾，暴戾的杀气笼罩荒漠，妖灵们在一瞬间惶恐不安，而粉红色光芒紧随其后，璀璨的光芒喷薄而出，与蓝紫色的光芒融合在一起，一切变得柔和。

妖灵们捂着心口舒了口气，那蓝紫色的光芒实在让他们心有余悸。

光芒消逝，出现的仍旧是那一男一女。可让妖灵们瞠目结舌的是，那少年身后竟披散着九条银白色的狐尾！

“那是！九尾妖狐！”一位年长的老妖灵张大了嘴巴。他竟然在有生之年可以有幸见识到，那传说中的九尾妖狐！花白的长眉随着那一颤一颤的眼眶随风抖动，将周遭的所有人感染。

少年微微睁开眼睛，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少女，问道：“梦灵，这里是哪里？”

那被少年称作“梦灵”的少女笑道：“这里是幽冥妖域，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少年愣了愣，睁大眼睛看着脚下的一片荒芜，远处虽有拔地而起地优银香树，但入眼之处，尽是贫乏。

可少年似乎根本不在意妖域的风景如何，有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他只在意身边是否有个名叫陈梦灵的女子，少年轻轻抚摸着身后的狐尾，温和地笑道：“既然梦灵说这里是咱们的家，那就是我陈洛最挚爱的地方了。”

陈洛搂起陈梦灵，卷起衣袖，狐尾轻柔地护着她，一条狐尾微杨，两人慢慢飞落在地上，看着一圈圈围着他们跪在地上的妖灵，眼珠子稍稍一转，几乎就明白了个大半，少年瞳孔之中闪过寒光，朝西北方远远看去，冷笑一声，道：“是谁将他们困在这里？”

陈梦灵挽着陈洛的手臂，将柔软的身子倚靠在他身上，撇了撇嘴道：“那飘飘然飞在天上的仙人，和那些道貌岸然的道士们。”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妖灵壮着胆子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战战兢兢地道：“我们被困在妖域里三万年了，这里的天地之气早已枯竭，我们失去与外界的联系，我们……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陈洛皱着眉看着陈梦灵，陈梦灵古灵精怪地眨巴眨巴眼睛，什么都不说，只等着陈洛打主意。陈洛身后的九条修长狐尾忽然如狂魔乱舞般癫狂，陈洛不屑一笑，道：“我这就破了他的封印！”

陈梦灵却扣紧了陈洛的手腕，担心地道：“洛哥哥，不可！不可！如果强行破除封印，以幽冥妖域现在的情况，与那封印一起被摧毁的可能性很大。”

陈洛轻轻点了点陈梦灵的鼻子，无奈道：“那该怎么办？除了这个，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陈梦灵笑道：“有的有的，洛哥哥，你听我的。”

陈梦灵踮起脚尖在陈洛耳边说了些悄悄话，满脸不情愿的陈洛瞧着陈梦灵道：“梦灵，需要这么麻烦吗，我可不想去人界。”

陈梦灵晃了晃陈洛的手道：“去嘛去嘛，这可是拯救妖灵们最好的办法了，你不去的话，要让人家去吗？你舍得吗？”

陈洛抓着陈梦灵的柔荑道：“我们一起去不行吗？”

陈梦灵摇了摇脑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道：“我还要留在这里，想方设法改善一下妖域的环境，人家也很忙呢，你就不能听人家的话吗？”

陈洛皱了皱鼻子，低下头不经意间瞥见那面色如土的小妖灵，脸上还残存依稀泪痕，陈洛不知妖域里到底有多少妖灵因为被套上了命运的枷锁

，失去自由，唯唯诺诺。陈洛心中顿时一软，道：“那你一定要经常想起我。”

陈梦灵嘻嘻一笑，捏了捏陈洛的脸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下定决心的陈洛从虚空之中抓出一张绿色符篆，口中默念口诀，正要往空中抛去，一个跪在地上的老妖灵突然踉踉跄跄地跑过来，递给陈洛一张陈旧的纸张，凄凄切切道：“您……您可否去人界帮我找找我那失踪的女儿？她十年前就不见了，我在妖域里想尽办法，也无论如何找不到她。我女儿……估计是一不小心从破碎虚空坠入人界了！”

陈梦灵将那张纸揣在陈洛手里，对那耄耋老妖灵道：“好，这事儿就包在洛哥哥身上了，他一定会将您女儿带回来的。”

跪在地上的众妖见陈梦灵爽快地答应了那老妖灵的请求，不少妖灵急忙站起身，从怀中掏出各种各样的破损纸张，排着队央求着似乎可以代表陈洛的陈梦灵，帮他们寻找莫名消失的亲人。

陈洛接过陈梦灵递过来的十几张纸，哭笑不得地道：“梦灵，这……”

陈梦灵吻了陈洛的左半边脸，笑道：“帮帮他们嘛，你只需贴到城池的墙上就行了，不会花你多大力气的。”

说罢，她还轻轻贴在陈洛耳边道：“他们多可怜啊。”

陈洛摸了摸陈梦灵的小脑袋，道：“你最善良了，好，我这就去人界，寻找破解封印的办法。”

陈梦灵舞了舞小拳头，欢欣鼓舞地给陈洛打气。

陈洛望见众妖充满希冀的眼神，心脏猛然跳了一下，深深地看了陈梦灵一眼，自信一笑，随即与陈梦灵紧紧相拥，心中暗道：“这一别，是十年，是百年，还是千年？”

陈梦灵含笑闭眼，当她眼角划过第一滴泪水之时，身旁已没了那少年的温度。

“洛哥哥，这也许……是一万年。”心有灵犀的少女偷偷一叹，拂袖一扫，苍穹上落下一颗颗豆大的雨滴，夹杂着泥土气息的清风从妖灵们的鼻孔下划过，万里大漠中有的地方竟已有了轻轻绿草。

陈洛的九尾在空中飞舞，他扭头一看，不少被啃得七零八落的优银香树重新长出了深棕色树皮，陈洛微微一笑，想起陈梦灵在他耳边说的话：“洛哥哥，你离开之前，一定要把这颗绝气丹服下，否则到了人界，一定会有人发现你的无穷修为，你做一切事情都会有重重阻碍，甚至有仙人会破天荒下凡调查你。”

绝气丹可遏制全部妖力的丹药，原本在陈洛眼中，这是世间最无用的一种丹药之一，如今自己却不得不服下，陈洛暗叹一声造化弄人，却心甘情愿地吞下它，不为其他，只为幽冥妖域争一个公平，博得陈梦灵温婉一笑。

“破碎虚空？”陈洛喃喃道。他听陈梦灵说，那些白胡子道士和排着队施法的仙人联手将幽冥妖域封印后，不知为何留下这悬于高空只允许女妖灵可出不可入的破碎虚空，那些人似乎根本没意识到有这一个洞口存在，扔下封印符简便撒手不管。

破碎虚空的入口终于映入眼帘，陈洛临走前还充满好奇地想看看这洞口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他将右半身挤入洞口，却蓦然发现他似乎被一道透明又坚实的墙壁挡住，无论使出多大的力气也无法进入。

陈洛冷笑一声，暗道这破碎虚空的奇妙，旋即飞到一旁，双手触摸幽冥妖域的结界，妖丹金光一闪，“撕”的一声，结界上破出了一个巨大的裂口，陈洛将绝气丹服下，奋力挤入裂口之中。

蓝色虚空中，陈洛明显感觉丹田之中的那颗妖丹的妖力正在快速流失，最终只剩下一颗淡黄色的毫无妖力的妖丹，身后的九尾也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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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洛抿了抿嘴，看向手中的十几张纸，纸上的内容无一例外皆是描绘少女们的外貌特征，以及大致年龄，陈洛惊奇的发现无意间进入破碎虚空的少女们皆是闭月羞花的美丽女子，陈洛笑了笑，暗道他这一遭除了要寻找破除封印的办法外，还要寻觅那些走失的少女们。

而每张陈旧纸张的最上头均写着四个大字。

寻妖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