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莘蓉公主任性的话,不如说余登太过执着,用情至深,令人为之动容,他这样的手腕与行径,自然让王府士兵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段廉礼将手一摊,赔笑道:“莘蓉你未来的夫君如此这般也太当真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外人伤了和气呢。”
莘蓉公主沉默片刻,哂道:“葛胤公子有一句话说得对,若无情无义,将好友弃之不顾,就不配为我段莘蓉之友,若我段莘蓉罔顾葛胤公子的生死,那日后又有何人愿意与我这大理国公主为友呢。”
她眸含笑意,清澈如水,但语气铿然有力,掷地有声,言辞锋利,让段廉礼不知如何接话。
葛贯亭对眼前这芊芊弱女子的大义凛然之语由衷敬佩与感动,这让他想起了那一位水绿裳少女,曾经她也是如此激昂言语,看似咄咄逼人,却温暖初心。
“巾帼不让须眉,好女不输男,当是如此吧。”他心中暗暗地说着。
一旁的唐义林骤然鼓掌,上下打量着这个柔弱入骨、却内心强大的大理国公主,开口道:“若是大理国所有女子都如你这般,那这个国家恐怕是女子为王,阴盛阳衰,可以改名为女儿国了。”他话语中有讥讽之意,但是听到这话的人却觉得不无道理。
莘蓉公主微笑摇首道:“莘蓉只是大理国的公主,更是父皇的女儿,有责任为国民尽德,为父皇尽孝,仅此而已。”
一句话坦坦荡荡,简简单单,让周围的兵士都对这位公主生出好感与敬慕之心,但莘蓉公主这一句话仿佛话中有话,像是在说给段廉礼听似得。
段廉礼一向以理服人,见左右兵士生出恻隐之心,此下自己理亏,处于下风,再说这莘蓉公主一直是自己皇兄的掌上明珠,这权衡利弊之下,他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你们都走吧。”
此话一出,王府兵士各自两边站列,给萧雁麟等人离去让出一条道来,段廉礼突然指头竖起指向萧雁麟,恨恨地说:“萧雁麟你若再骚扰王妃与郡主,本王就算天涯海角也要拿你的命。”
萧雁麟只是冷冷一笑,任由葛贯亭与余登左右搀扶起来,他扭头看了高乔一眼,心中情愫万千又不可向伊人诉说,高乔虽然此时已经恢复了自由,但为了家族的荣誉与筱筱的安全,她断然不会表露出对萧雁麟的情意,但这眸中深处的恋恋不舍与担忧之色,也只有相爱的人才知晓。
三人从段廉礼身旁穿过时,段廉礼阴鸷眼神陡然亮起,他不怀好意地贴着萧雁麟耳边,森然道:“萧雁麟,走着瞧。”说完此话,段廉礼忽然大笑起来,这笑容甚是诡异。
莘蓉公主跟着这三人及二十五名神策军走到一半时,莲步突然滞住,余登首先察觉到,扭头问道:“蓉儿你怎么了?”
萧雁麟一口黑血从嘴角淌了出来,但他毫不在意地笑道:“蓉儿是担心段廉礼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会对高乔和筱筱不利
。”
莘蓉公主敛容思忖了一下后,附和道:“嗯,我还是先回去,至少我可以安抚高乔姐姐的情绪。”
葛贯亭望着莘蓉公主走进这无尽黑暗里的孑然背影,心中开始莫名不安起来。
他们走了一会儿,葛贯亭只觉四周空无一人,不禁疑惑道“寺内平时都有守夜之人,今日怎如此静悄悄的。”
余登思忖道:“定是扫北王勒令波罗住持撤走这一区域的守卫,换成了他王府的人,果然是早有预谋。”
萧雁麟摇首道:“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大理段氏世代相传的「乾坤八脉神诀」被开国君主段思平放在寺内,由寺内历代住持掌管,段思平死前有遗训:‘此神诀只传仁德贤明之人,非段氏与崇圣寺高僧不可习。’这大理段氏开国百年,又有几位习得了,就算习得皆是出家悟道,方有机会习得,想必段廉礼此次是冲着藏在寺内的乾坤八脉神诀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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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贯亭听得非常清楚,但是余登却若有所思,回想到当时离去段廉礼自信满满的神态与唐义林的神色,担忧之色瞬间笼罩心头,他神色大变,急道:“糟糕,我怕段廉礼会唆使唐义林对蓉儿不利,用蓉儿要挟你我,交换炎灵师叔。”
余登左思右想,神情露出为难之色,但又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对葛贯亭道:“葛葛兄弟,你去保护蓉儿周全,炎灵师叔在我等手中没有问题的。”
葛贯亭闻言一惊,他惊讶于余登竟然会让自己去保护莘蓉公主,一直以来他知道余登对莘蓉公主的情意,他思索之后,明白也只有余登这个神策军统领与少将军这个身份、甚至这个修为实力,方能将萧雁麟救出危难之中,并请宫中御医,加以医治,基于这些原因,所以余登将自己最重要的人交给自己。
余登望着葛贯亭许久说不出话来,萧雁麟似乎看穿了余登的心事,揶揄道:“你本来就不喜欢贯亭与莘蓉丫头走的近,你为了我竟能如此大仁大义,我是不是该感激涕零呢?”说着叹了一口气道:“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结断袖之情,安慰安慰自己。”
萧雁麟剑眉极其戏虐地挑了挑,此刻神色忧虑的余登闻言不禁哭笑不得。
忽然,在广场上,四面八方的士兵涌来,将余登等人团团围住,没有丝毫缝隙,从兵士里走来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人,此人正是高升泰,他用手指关节轻轻搓着自己笔挺的鼻梁,淡淡地说:“余登,我们真是冤家路窄啊。”
余登眼眸一冷,手中的云越剑像是嗅到了敌人的味道,不停颤动,仿佛跃跃欲试。
静谧的夜,有月光悄然透着窗纸入内,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
筱筱安详地躺在床榻上熟睡着,她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生父为了自己身受重伤,只知道她把她的麟仙叔叔弄疼了,可是母亲安慰自己:没事的,他不会怪你。
“筱筱睡前还一直不停地问我,怎么认识麟仙,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高乔坐在床旁,凝视着她的女儿,说道。
莘蓉公主动容道:“不要担心,等她长大了,总会明白的”说着环顾四周,疑惑道:“皇婶,三皇叔他可对你不利?”
高乔公主恻然道:“段廉礼他倒是不敢对我做些什么不利的事情,只是怕筱筱”说着她敛容定色,站起身子,续道:“他急匆匆就走了,听他与唐义林谈论起波罗高僧他们,恐怕你皇叔会为了你们段家的神诀,对波罗高僧他们不利。”
莘蓉公主闻言后,神色突然慌张起来,她匆匆离开自己的别院,只带四名婢女提灯走在寺内。
旁若无人的寺内显得分外诡异,寒风阵阵,沁人心脾。
忽然,一阵阴风吹灭两名走在前面提灯照路的婢女手中的灯火,一个鬼影从背后飘过,身后两名婢女当场见血封喉,等莘蓉公主又一转身时,原本在面前提灯引路的婢女胸口被利器穿透一个大窟窿,张着无法瞑目的大眼睛,仰倒于地,死状恐怖。
莘蓉公主没有惧怕之心,却对追随自己多年的四名惨遭毒手的婢女心生怜悯,她怒叱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若要抓我,何必滥杀无辜,段莘蓉就在此处,我不会求饶,要抓便抓,不要装神弄鬼。”
一抹黑影骤然降下,那是一个身高偏瘦的蒙面男子,他手中握着一把沾着血珠的朴刀,顺着他迈进的步子,朴刀的刀尖划过石砖地面,划出一道斑斑血痕来。
“是你,你是那夜在大钟内杀害观在师傅的蒙面杀手。”莘蓉公主注视着蒙面青年充斥着肃杀邪魅之气的双目,认出道。
那蒙面男子闷声不吭,一步一步接近莘蓉公主,就在这危险关头,一个黄影划过天际,翩然旋身坠地,“哐”地一声,这个黄赤少年的剑毅然出鞘。
莘蓉公主喜出望外,脱口道:“葛胤哥哥”
葛贯亭的背影微微一愣,许久才转身,看了莘蓉公主一眼后,又转身屏息以待,准备与眼前这蒙面青年开始一战。
蒙面青年眼眸闪过一丝诧异,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毫不客气地疾步冲向葛贯亭,挥起他手中的朴刀。
“失魂刀决!”
葛贯亭失声喊道,这个蒙面青年身形与朴刀刀影几乎重影交叠在一起,好快,好快,只与自己一丈的距离,他像扈力钦一样,横削挥砍间呼哧出无数抹血色阴魂。
那来自阎罗地府般地悲鸣之音在葛贯亭耳边反复回响,他眼里忽然出现了幻觉,仿佛眼前这个挥刀的蒙面青年是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与自己兄弟相称,与自己同塌而眠的扈力钦。
时间凝刻住了,他的思绪,他的动作也僵在这一刻,任由着那刀声肆无忌惮地窜进自己两耳,任由着那刀风吹散他两鬓的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