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力钦语气漠然,透着决绝之色,毫无商量的余地。
舒晴清眸闪过一丝失落,她不禁苦涩一笑:“如此,别无其他,嗯,舒晴本就是来向扈掌门告别,来日相见,希望你安好。”
扈力钦将头放得很低,刻意不想让光照到他的脸庞,他的表情被偏光的阴影掩藏起来,他漠然道:“多谢舒宫主的襄助之恩,扈力钦生来就是踩在正邪两端,日后还是少见的好,莫要让我玷污了梵音宫的圣洁之名。”
她的娇躯微微一颤,泫然转身,孤影渐渐走出院子。
扈力钦只是低着头,默然不语,可他的心竟莫名感觉空荡荡的,他随意一瞥,屋内的琅琊仙刀仿若失神落魄般不停颤动、发出谪鸣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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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噗嗤’一笑,这笑诡异而乖戾,他仿若对着琅琊仙刀冷笑道:“你以为你配得上梵姝吗?你注定你注定要为了六空覆派复仇活着,什么山盟什么兄弟情义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张狂的咒骂,讥讽的言语,看似对琅琊仙剑说,其实他是在对内心的另一个他进行一次讥笑与嘲讽罢了。
拐角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目睹这少男少女的情殇,他兀自颓然靠在墙上,从怀里掏出沾着血迹的孔明锁,眼眸含着泪,一语成谶:“玉娆,我们两人同山盟,却阴阳两隔,留我一往而情深,但力钦这孩子,纵使没有山盟,却已经一往情深,冤孽,冤孽啊。”
※※※
北苍派,苍耳宫。
宫殿内横梁、匾额皆挂上白布,一群穿着锈红色衣衫的弟子站成十几排站满大半个大殿,他们腰间纷纷系着一束纯白腰带。大殿中央放着一口檀香木棺椁,棺椁里躺着妆容整洁、安详宁静的女子,那女子的嘴角微微弯曲,仿佛死前没有痛苦,很是祥和。
棺椁外站着一个老者,这老者有几缕白发黏在爬满皱纹、尽显沧桑疲倦的脸容上,这老者浑浊的鱼目惨然无光,他扶着棺椁边角木沿,望着棺椁内躺着的那女子,不禁黯然神伤。
殿内的气氛异常诡异,所有弟子皆缄口不语,低首默哀。
忽然,有一青年站直身子,斜睨了一眼身旁的黝黑青年,狡黠噙笑,作揖道:“师祖,沛风有事详禀。”
“说”
郗程南没有转身,只是干脆了当地从嘴里逼出一个字。
高沛风昂然挺胸,正色道:“昨夜那乔装成女子模样、偏帮扈力钦的人,其实是狄印狄师弟。”
狄印漠然不语,一直低着头,只听高沛风续道:“沛风调查过,就他一人不在屋内,而且他掌管派内防务事宜,若非他引狼入室,何至于玉娆师叔惨遭歹人毒手,不幸香消玉殒。”
一旁坐着阖目凝神的佝偻老者哼然道:“哼,若你这么说,那扈力钦与
高长稼一身北苍派行头,难道也是掌管防务事业的狄印所为吗?”
狄印身旁的矮胖青年面露愁色,他灰溜溜的眼珠子飞快在眶里转动,微微斜睨了狄印一眼。
只见狄印神情黯然,无动于衷,似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仔细思忖之下,终于明了狄印为何向他要两套北苍衣服,他幽幽一叹,饶是无奈。
高沛风摇首道:“苟长老此事也很简单,北苍派的衣物一向由连胜师弟掌管,那连胜师弟自然受到狄印师弟的蒙骗,而丢失此物。”
郗程南突然转身,狠狠瞪了连胜一眼,问道:“连胜,此事当真?”
连胜被这个可怕眼神吓了一跳,慌张跪地,低着首,本就尊师重道的他,此刻大气都不敢一出,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在等待宽恕。
“连胜”
郗程南没有耐心,加重语气,又问了一句。
狄印蹙着眉,下定决心决意捅破这层纸,他心知郗程南已经知道昨夜那乔装之人是自己,只是想让自己主动承认罢了,心念之下,不禁开口道:“此事不关”
连胜抬起头,眼眸突然变得坚毅,他睨了狄印一眼,截断狄印的话头,凛然道:“其实是连胜的失误,中了扈力钦这贼人的奸计,被骗取了两套衣服,此事与狄印师弟无关系,刚才高师兄说昨夜那乔装之人定人是狄印师弟,可连胜愿以性命担保,昨夜那人决计不是狄印师弟,因为昨夜狄印师弟在我屋内睡着了,所以不再他屋内,又怎么可能前往小筑呢。”
他微胖的脸庞透着一股诚实坚定之色,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狄印闻言不禁错愕,他虎目圆睁瞪着这一个与自己最为要好,最照顾自己的师兄连胜,缓缓摇首,刚要开口否然时,只听到一人开口质疑道:“不可能,连胜你如此偏帮狄印,你是不想活了吗?”
这说话之人正是高沛风,高沛风自然不信。
郗程南以审视的目光瞅了瞅连胜,再睨了睨狄印,从两人的表情举止中,他早已猜到了什么,了然于胸的他淡淡地说:“连胜,你愿以性命担保,很好啊,如此讲义气之人,很好。”
他语气突然加重起来,厉声斥责道:“但你竟然可以被扈力钦玩在鼓掌之间,好,连胜失职,撤掉该职务,今后由狄印负责,连胜事后去戒律堂领针砭之刑,以作惩戒,下次勿犯。”
狄印听后大愕,心生愧疚,作揖道:“此事,全由”
郗程南瞪了狄印一眼,截口道:“狄印你还不谢恩”
这个言下之意无非是让他不要再苦苦纠缠,谢他的不杀之恩,还有重用之恩。而惩戒连胜,其实是想给他敲一个警钟,让他知道北苍派才是他的家,不要再起异心,此等恩威并施,不禁让苟一勃叹服。
连胜朝着踌躇和为难的狄印释然一笑,示意他不要再起争端,狄印面颊一紧,重重朝地上磕出一声闷响:“狄印谢师祖大恩,日后必然对北苍忠心不二。”
他的这一沉沉猛磕,由于用力过猛,使得两滴泪从眼眶中飞出,宛如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被扯断似得,重重摔碎在地上,他迟迟不起来,不敢抬头,等了很久,所有人都离开了,他的泪凝结成痕迹时,才缓缓起身,身心俱疲地缓缓走出殿外。
苟一勃望着狄印的背影,幽幽一叹:“哎,这小子如今已经与扈力钦彻底决裂,再也回不了头,又欠了连胜这么大的一个情义,真是折磨死他了。”
郗程南否然道:“难道这个情义不是我成全了连胜吗?若是看在他救我一命、迷途知返的份上,一千个一万个狄印,老夫亦照杀不误。”说着言语透着一股阴狠决然。
北苍派,苍子大院。
“啊啊啊啊疼死我也死小子你是阎王爷派来索命的啊,疼死人了,你给我轻一点”
一声声钻心刺痛的惨叫从屋内传来,屋内床榻上正躺着一个半身赤裸的青年,这青年有点胖,那白白胖胖的脊背上多了无数个密密麻麻的血孔,有的血孔还不时渗出血珠来。
这青年正是刚受过针砭之刑的连胜,而坐在他床边为连胜上药的正是狄印,狄印黑脸皱成一团,满脸溢出愧疚神色,虎目中尽是不忍之色,手中拿着药瓶,时不时给连胜背上伤口洒些药粉。
“哎,你也别难过,我疼也就疼一两天,你要是让师祖知道是你带扈力钦他们进来,而害死玉娆师叔的话,那你肯定是死一百次都不够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谁叫我们是兄弟呢。”
连胜虽然疼得咧咧大叫,但扭着头瞥着狄印的神情还是那么温润满满的,说出来的话朴实诚恳,却温暖着狄印的心。
狄印心下一暖,泪水在虎目里打转,他感激道:“连胜师兄北苍派里,就你对我最铁,你这份情,这份恩,狄印以后一定要好好报。”
连胜哈哈一笑:“哈哈,狄印啊狄印,不是帮人就是想要人报恩,你若是记得我的好,以后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在派里呆着,不要再和六空派的人有什么牵扯就行啦。”
狄印黝黑的脸庞渐渐添了一些愁容,怅惘道:“现在也没有什么牵扯了,他一定恨我入骨,兄弟肯定是做不成了。”说着狠狠拍打自己的手臂,自责道:“我这臭手,怎么就傻到去管他们的事情呢,还杀了游长植,这下真的是哎”
连胜动容道:“哎,既然都这样了,就别自责了,你们本来就做不了兄弟,北苍和六空的恩怨已经牵扯数代人,你既然拜入北苍,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算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狄印惘然叹息,彷徨无助的虎目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道:“葛木头,若是你在,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