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以万计的狂澜聚集凝成水纹之墙,如千层海浪,从四面八方翻卷围拱着,琴阵一起,再无挽回之势。
“铮铮”
梵姝神剑兀自发出声声颤鸣,像是感应到周围的气场发生了剧烈的质变,四周危机四起,只等一剑荡之。
舒晴听到舒一覃焦急的疾呼之声,娇躯微震,原本匀称的呼吸开始紧蹙而杂乱起来。
金发老者怒喝一声,双掌朝四个抚琴少年一挥,从双掌掌心辐射出两道银光之束,瞬间将四个抚琴少年冻住,冻成僵硬的四具冰人。
白衣猎猎而动,凌乱的气场在拉扯着她的衣袂,她倒转剑柄,淡紫色的清辉飘洒在她的玉容上,顷刻间恢复了清冷与镇定。
她冷眸透着决然不惧之色,似乎已经做好了殊死决斗的准备。
紫色水纹之墙聚拢,仿佛这白衣少女的立锥之地只剩下天与地。
那抹白衣忽然将螓首一抬,眼前这夜空只剩下这方丈之大的天井,其余的皆被紫色渲染,不再黑得纯粹。
雨在簌簌地下,一滴又一滴无情地坠入她的眸中,冰冷刺骨,四方天井大小的天空隐隐有一道支离破碎的光团,正在被黑云慢慢蚕食。
希望哪怕只是一点光,也让她心中感受到期望与希冀。
即使现在是生死一线的重要关头,但不得不去承认在她心里有那么一丝牵挂,这样的牵挂在此刻却成了她顽强求生的生命稻草。
突然,一道电光从夜黑天顶笔直而下,化成一袭素灰长衫,俊俏的脸庞、唇角浮起自信的笑意。
素灰少年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光正望着她,仿佛是一道温暖的光射进她的心房,哪怕天崩地裂、生死关头,这一眼的凝望,已无憾无悔。
他不顾一切地抓住她冰冷的柔荑,紧紧相握。
冰蓝之光感应到男女之间浓浓的情意,与梵姝神剑焕发出的淡紫色之芒,渐渐交融,形成蓝紫的光华,直冲云霄。
紧握双手的男女,背靠着背,相依相偎着,一前一后,挥舞着琅琊与梵姝之兵。
琅琊、梵姝两柄撼天动地的千年神兵以横扫千军之势,荡开、狂扫眼前步步逼近的紫色水纹。
蓝紫之光各自切开两道光路,紫色水纹之墙开始扭曲变形、甚至分离,它就算再强大,也无法抵挡两大神兵的不世之威。
四位抚琴少年在前一秒被舒一
覃双掌呼出的银光冻成四具冰人,但蓝紫光弧波及甚广,很快便被光弧打中,粉碎银光冰雪覆身,恢复了常人的模样。
他们纷纷将天真无邪的目光投向左前方站立的那位金发老者。
金发老者无暇顾及四人,长袖浮动,银色光华倾洒在残余的水纹之上,冻结成冰,碎成冰渣索索落下。
他老目瞪圆,望着眼前安然无恙的少年男女,长长舒出一口气,这口气荡起垂于胸前的金色长须。
“舒老魔,几十年不见,风采依旧!”
一个年约九十有五的老道士站在舒一覃身后,寒暄地说着,只见他虽然将近百岁的高龄、但面容看上去只有五六十岁的模样,黝黑的脸庞上却只留着两撇八字黑胡,清亮的眼眸逸出一丝戏谑之色。
他身后站着两名青年男子,一位看上去二十有二岁、相貌平实的蓝衣青年,穿着干净的纯蓝色得罗、发束飘逸的庄子巾、脚踏十方鞋,和这青年齐肩并立的一位皮肤炭黑的壮实青年,他身穿锈铁红衫,体格壮实,一双虎目正贼溜溜地盯着扈力钦与舒晴两人,像是笃定了什么似的。
扈力钦先是瞥见这壮实青年,面色一喜,唤道:“阿印!”
可是当看见狄印身旁的蓝衣青年,面容一沉,声音滞住,炯炯有神的眼眸如两道寒冰正注视着他,那青年似乎也发现了他冰冷的目光,与之对视,像是两股劲流互不相让,发生了强烈的碰撞。
“三空原来你还活着。”
舒一覃目光透着不屑,瞥了三空道长一眼,冷冷道。
三空道长双手缩进两袖之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反唇相讥:“哎没有办法,天生劳碌命,老天爷知道你这老魔头还活着呢,都舍不得让鬼差锁我三空的老命。”说着,他眉锋朝着舒一覃一挑,大有挑衅之意:“要死咱们两个老朋友也得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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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一覃一声冷哼:“哼,几十年不见,这嘴皮子还是这么溜!”
三空道长眼神掠过舒一覃,投向扈力钦与舒晴,睨见两人紧紧相握、至今不曾分开的双手,不禁一笑:“二十年前,咱们普什宗和舒家做了一回亲家,你儿子勾搭走北冥师侄,二十年后,你的孙女怕是要改姓六空扈氏,做我徒儿的媳妇了吧。”
这话一出,两只忘记分开的双手怔然松开,扈力钦与舒晴同时间陷入了一阵尴尬,舒晴玉容也染上了一抹红晕,她低着螓首,调整自己的思绪,生怕让人看穿她的心思。
舒一覃斜睨着眼前这素灰少年,不禁问道:“少年,你是六空扈家人扈力钦”说罢两颗眼珠子一直在他手中握着的琅琊仙刀中上下打转。
扈力钦
朝着舒一覃微微颔首。
三空道长似乎看穿了这一切,淡淡地说:“好啦,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这梵姝琅琊本是一家,就算都归你舒家,可跟净火教没有半点干系,下一代孩子太有想法,不是你个老头能够左右的。”
舒一覃将七星冰琴一翻,眼睑微阖,漠然道:“老小子,说那么多作甚,若要拦我,你一人也配吗?”
“还有我,逍遥门道阳真人首徒炎钰,携其大弟子孟秦飞愿领教舒先生高招。”一袭天蓝色道袍老者不知何时出现,身后还跟着一只神兽白泽、以及葛贯亭、萧虹仙,除此之外还有三四名逍遥门弟子。
他们纷纷穿着褐色得罗、发束一字巾,其中有一位相貌英俊、身穿蓝靛色飘逸长衫青年最引人注意,这青年风流倜傥、潇洒俊美,英气的眉锋如墨淡淡两笔,蔚然成眉,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这柄长剑通体火红,剑柄上雕刻着离卦图案,正是剑尊门蓝离席的镇席之剑:火离剑。
这貌比潘安的俊美青年朝舒一覃恭敬作揖道:“晚辈孟秦飞,久闻舒老先生之盛名,再此一礼了。”
舒一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孟秦飞,含着笑意说道:“好个知书达理的晚辈后生,筋骨惊奇,也是罕见的修仙之材,看来你们逍遥门为了怕我圣教燎原复兴,真是费了不少心思,网罗了不少人才。”
“师尊,司杰无能,还是晚了孟师兄一步,未能安然寻到灵尊白泽。”站在狄印一侧的蓝衣青年兀自走到炎钰真人面前请罪道。
炎钰摆了摆手,也不看他,小声道:“无碍,尽力即可,不必自责。”说罢,丁司杰恭恭敬敬地退到后首。
舒一覃朝周身弹琴的四位少年,喟叹道:“代代更替、薪火相传,六十载寒暑,舒某也在十几年前收了四个孪生徒弟。”说着无奈地眼神瞥了舒晴一眼,道:“也罢,怨不得人,一盘好棋,竟被自己亲孙女硬生生地搅黄。”
他老目一冷,闪过让人不寒而栗的勃勃杀气,一袭暗蓝衣袍无风摆动,左手宽袖一甩,乍然臌胀起来,气势沛然的银白寒光如一道光柱从袖口喷出,他的攻击目标竟然是他的亲孙女舒晴。
舒晴恍然惊觉,刚要举起梵姝仙刀,美目之间骤然亮起蓝色华光,是琅琊仙刀的蓝色之芒,浩然无边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力钦”
葛贯亭与狄印一声断喝,他们惊讶的不是扈力钦会奋不顾身相救舒晴,而是他竟然会蚍蜉撼树地去与修为比自己高出几百倍的金发老魔强行抗衡。
白衣女子望着眼前这素灰少年的挺身相护,不由心神一荡,玉唇轻抿出淡淡的笑意,凝望着这少年冷峻而英俊的侧脸上,正荡漾着无法掩饰的男儿豪情、勇敢、果决、无惧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