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藤侃然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还是长话短说。自从几年前王介甫和司马君实相继离世后,文彦博任宰辅,他又与我父亲交好,加之朝廷本就因为重文轻武的风气,文武双全之人鲜矣,恰好一年多以前国信司司主因公殉职,此空位缺失,刚好我杜藤能文能武,又是名门之后,有进士身份,便特任命我为国信司副司主,由于我表现突出,屡立奇功,遂提拔我为正司主。”
葛胤思忖道:“听闻这国信司是极为隐秘的机构,专门负责刺探大辽机密之事,司内拥有许多本领高强的机敏少年暗探,他们在宋辽边境走动,定期收集大辽情报。木壹兄是北冥宫高徒,修为极高,为人机敏,也难怪会任木壹兄为司主。”
杜藤摇首,谦卑道:“不不,贯亭你夸奖了,我这不算机敏,顶多是小聪明,哎呀这国信司的情报成天都有,我每天要面对亦真亦假的情报头都要大了,哎这司主若要说合适还是仙儿这个丫头合适,不对,人家现在认祖归宗了,该叫唐苋了,听小蔓来信说,贯亭你原来是剑尊门萧氏长房孙儿,那你不刚刚好与唐苋有婚约吗?这不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吗?”
葛胤见他闲扯之下打开了话匣子,把韦允彻底晾在一旁,韦允一听到唐苋与自己有婚约这事情,原本不苟言笑的他嘴角竟然溢出浓浓笑意。
“咳咳咳”葛胤一脸窘迫,他假意轻咳一声,用眼神向杜藤示意身边还有一个韦允在等着,自己也开口扯开话题道:“那你今日来此,是不是向本帅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大辽情报,对辽宋战事有裨益。”
杜藤读懂了葛胤的神情,正色道:“那是必须的,我国信司的几名潜伏在大辽的暗探回禀说,此次大辽是蓄谋已久,打算染指我大宋河山。你看这次明着说是我大宋没有诚意,对每年交割缴纳给大辽的岁币贡帛以次充好、甚至在那箱子里藏着毒蜂故意袭击他大辽的士兵,反正明着这么说,其实只是找个正当的理由侵犯我大宋,与我大宋开战。不然怎么可能在雄州榷场贸易所交割之日过去不到三日的时间,连袭宋辽边境十二座城寨并一举攻占我雄、霸二州,还在瓦桥关陈兵六十万大军,斩杀我大宋军民九万人。”
他顿了顿,续道:“此外,还听说你先前在辽夏夹击一战中的得力将领、宁华军副都统胡全被活活生擒,奇怪的是
当时交割之日,几乎所有在场的大宋军民近八九百人因此被屠杀,宁武军的两百名将士是负责保卫此次交易的岁币贡帛,除了胡全一人以外,其余人等无一幸免。”
韦允担忧道:“看来辽人是故意留下胡全的性命,来要挟贯亭兄弟你,可是时隔一个多月了,辽人怎么会料事如神,知道太后与年幼的陛下会任命你为此次宋辽之战的宋军元帅呢。”
正当葛胤陷入沉思之时,杜藤忖道:“此次大辽六十万大军是由大辽丞相、天下兵马大元帅,也就是我的师兄耶律俨为元帅,副元帅是大辽的新晋皇室贵胄靖南王,听说这个靖南王很是神秘,不知其真实姓名,但是深受辽帝器重,还兼任大辽平州辽兴军节度使与南院枢密使,统管南京兵马都元帅府。”
韦允对这个初来乍到的靖南王颇有耳闻,不禁附和道:“耶律俨虽为主帅却把所有兵马交予这个靖南王统管,靖南王用兵诡异,擅长伐谋,运筹帷幄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且兵贵神速,他还擅长工巧和制作,并研制了攻克我雄霸二州城池的床子弩和神臂弓,这些原是我大宋的精良装备,本想这大辽蛮夷怎么会这些精巧之物,所以大大的轻敌,遇到大辽这两样弓弩,就算那二州囤守重兵又如何?还是被攻陷了。”
葛胤微微一怔,对这个素未蒙面的敌军元帅靖南王生出好奇之心,道:“果真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看来这靖南王太了解我大宋的军事装备与武器了,所以选择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法子。神臂弓,乃先帝神宗时期研制发明出的克敌器械,我也了解过,它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射程远达二百四十多步,若是夜袭攻城最无招架之力。”
韦允对葛胤如此了解本国军事器械不以为然,反而对他最后一句话感兴趣,附和道:“对,他就是在交割日当天,以神臂弓夜袭霸州,霸州不知宋辽关系破裂,疏于防守,结果不到十几个时辰就被拿下,雄州城墙坚固算是坚守最久的,但是依然势力悬殊,最后还是被契丹铁骑攻陷,传闻辽军是用床子弩射出弩箭直接射杀雄州守军之将的,诡异的是那弩箭淬上一种尸毒,中箭者一日后沦丧成嗜血干尸,死而复活且力大无穷,被嗜血干尸咬中者三个时辰的工夫也会染上尸毒,形同瘟疫,这一传十,十传百,以这样的方式屠城,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葛胤深吸一口气,对靖南王这般用兵之诡感到一丝反感与厌恶,频频摇首,针砭时弊道:“床子弩一向是我军克敌制胜的法宝,如今却被大辽加以改良利用,成了助纣为虐的杀人屠刀。我曾经还对床子弩之威赞叹不已,因为在八十多年前的澶渊之战,我军在城头安设床子弩巧妙阻挡了辽军攻城。床子弩箭无虚发,一发击中了辽军当时的主将萧挞凛,令其当场毙命,辽军因主将殒命,军心溃散,无心恋战,遂与大宋议和。只是在弩箭淬上尸毒这样不人道的拙劣手段,真让人不敢恭维,原以为这个靖南王能文能武、精于工匠制造,是个极具才华之人,屠城之举不禁令人大失所望,果真说辽人狼性未化,野蛮成性,真是所说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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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藤心下一咯噔,咦了一声,问道:“咦,对了,贯亭,你猜我国信司的暗探在雄州找到一个目睹交割之日情况的宋人是谁?”
被杜藤勾起好奇心的葛胤缓缓摇首,只听杜藤欣然揭晓道:“是你当年中状元时,屈居你榜下的榜眼冯参冯时偐,这家伙靠溜须拍马和老爹庇护提携,升至河北都转运使,他就是当日负责岁币贡帛的长官,结果也不知怎的,他竟然命大活下来,经过我一番审问下,他原来靠自己躲在死人堆里装死才逃过一劫,后来乔装成辽军兵卒,装疯卖傻苟活于雄州沦陷之地,我的暗探也把这个家伙带来了,若贯亭你要审问他,了解更多当日发生的情景也未尝不可。”说着对门外一喝道:“来人哪,带河北都转运使冯时偐。”
冯时偐穿着一身破旧的辽军衣袍,蓬头垢面、邋遢狼狈的他在两名国信司暗探的左右搀扶下进入议事厅,那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身上扑鼻的浓浓酸臭味,让韦允与杜藤二人不禁捂住口鼻,杜藤嫌弃道:“你二人怎么回事,都不带这家伙去洗洗,想臭死我们?”
两名暗探用惊愕的目光互看对方一眼,齐齐拱手,异口同声道:“司主您不是说他这种癞皮狗不配洗漱吗?”
杜藤白了一眼这两名暗探,道:“那是玩笑话也当真,算了算了,那我们将就查问此人。”
谁知冯时偐大觉羞辱,怒道:“杜藤你这泼皮怎么敢辱骂朝廷命官,我冯时偐虽然在敌军之中苟且偷生,但也没有出卖我大宋一分一毫,我还是陛下亲封的河北都转运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