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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国,秀山郡。
一辆简易的马车沿官道徐徐行驶向城门口。
马车里坐着一男一女,青年清俊不凡、少女素雅恬淡,眉宇间却漾着浓浓的愁绪。
“蓉儿,你不要担心余大哥,有麟仙去救他,说不定可以将他与余国公一起救回来。虽然余登大哥让人送我们到崇圣寺,并叫我们等他回来后,一起前往纳楼部”那清俊青年开始回忆起当时紧张的情景。
国殇之夜,终究是难以入眠。
“葛兄弟,麻烦你照顾一下蓉儿,我必须回去助我父亲,等救出来后,我们在崇圣寺汇合。”余登握着云越剑将昏厥的段莘蓉交给两名心腹侍从,对葛胤珍而重之地说。
虽然葛胤的右腿受伤,他被人搀扶着,但是他眼神仍然有灼灼燃烧的火焰,只见他重重地颔首:“余大哥你放心,我们会保护好自己,等你回来。”
葛胤望着余登焦急万分的背影许久不语,这时不远处有一群军士匆匆跑向皇宫大门的方向,他神色凝重,道:“高升泰带人去往宫门,我们不能自投罗网,我和公主又这样也决计不能以轻功脱逃,不如从水牢河道口下去,水牢与宫门外的河道相通,水牢的机关已毁,水闸恐怕也破了。”
三名余登的心腹军士频频颔首,应道:“那就听葛公子安排。”
葛胤等人来到水牢,葛胤撕下披在身上的披风一角将自己右腿腿腹的伤口包扎严实后,将段莘蓉的娇躯背在身后,用披风一裹连着自己身上紧紧捆住,仿佛生怕莘蓉受到什么危险。
几人潜入水牢监狱口处一直往下走,果然是一条水漫到腰部的河道,河道与外界河流相同的闸口竟然打开了,心思缜密的葛胤在从水牢监狱口下来时,就刻意将那一块通往水牢的石板封死盖起,这样也不会让人知道皇宫水牢与外界相通的密道。
从涉水趟河到没水浅游,由浅及深,这个过程葛胤时时刻刻地将体内的乾坤石之力顺着段莘蓉的玉腕源源不断地输过去,令她昏迷之中不受到水侵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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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艰难的方式顺利离开了火光熏天、杀声一片的大理皇宫,葛胤等人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了崇圣寺。
崇圣寺依旧沉浸在一片祥和宁静的氛围里,仿佛外界的一切与之无关。
寺内方丈波耶大师收留了葛胤与段莘蓉等人。
翌日清晨。
“延智姐姐来救你了不要不要伤害他,要杀要刮冲我来不要”
一直昏迷的段莘蓉香汗淋漓,仿佛在一场噩梦里挣扎着,蹙眉颤动,终于在惊慌失措地呼唤声惊醒。
葛胤见状甚为担忧,知她在担心自己弟弟,忙不迭地握住段莘蓉向着半空无助虚抓的秀掌,安慰道:“蓉儿,没事了,我们都出来了。”
段莘蓉醒来的第一眼见是葛胤才
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不少,等她呆呆思索昨夜发生的一切,发现葛胤的双肩仍然嵌着铁链,右腿的伤口被紧紧包扎着,他清俊的脸庞上淤痕犹在,倒是原本胸口上的伤患因为换了一身旧僧袍而被遮掩,反而给这个清俊青年平添了硬朗不屈之感。
“延智他是不是被杨义贞、三皇叔杀害了”段莘蓉淡眉漾起一丝怅惘,终究开口问道。
葛胤本就不善于说谎,他低首幽然道:“延智最多是下落不明,如今他们并没有公布延智的死讯,只是说太子下落不明。”
段莘蓉蜷缩着娇躯躲在墙角,两行愧疚的泪目梨花带雨般扑簌簌落了下来,她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中:“父皇,儿臣引狼入室,害了您,害了阿弟,害了大理,而蓉儿却置身事外,为什么死得人不是我,下落不明不是我”
语气里透着一股绝望与愤慨,这让葛胤内疚不已,他何尝不知段莘蓉所做得一切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吗?
若说害得她如今几乎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不是杨义贞,不是段廉礼,而是他自己。
段莘蓉无助地躲在墙角,浑身瑟瑟发抖,一双泪目除了止不住地泪如雨下以外,已经失去了往昔柔雅自信的神采,仿佛陷入了空洞与绝望之中。
红唇止不住地颤抖,啜泣之声在她的克制下愈加强烈,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聚集在嗓子眼和泪腺中,如脱缰的野马般难以遏制。
望着甚是心疼的葛胤,早已鼻酸眼热,上前将这个如今已经一无所有的落魄公主搂到怀里,他嗓子微微一哽,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清俊少年此刻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个凛然赴死的念头,不然他快被那一股情深恩重的压迫感弄得窒息。
世间最大的恩,是情债。
这位高贵优雅的大理公主,为了他,背叛父皇,造成一个稳定的国家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内乱中。
拥有百姓爱戴与万千宠爱的大理明珠如今为了他,沦落为无家可归、一无所有的浮萍。
这样的债,恐怕葛胤倾其一生都无法弥补与偿还。
又过了一日,段莘蓉依然躲在床榻墙角,虽然她的玉容上难见笑颜,心情极其低落,但是她至少接受葛胤送来的粥饭。
这容颜憔悴的素雅少女一边一勺一勺地喝着稀粥,一边思索地询问:“余登哥哥来找我们了吗?”
葛胤星眸闪过一丝黯然,缓缓摇首道:“或许余登哥哥被麟仙救走了,麟仙不知我们的约定,加之如今杨义贞准备称帝,倾尽兵力在全城搜索我和你的下落”
他生怕段莘蓉听到这个消息感到难过,但内心觉得不该相瞒,终究将所知道的话,一股脑地向她坦白:“叛贼杨义贞真是可恶,他怕得位不正,就颠倒黑白,说你父皇是被你和扫北王一起气死得,说你勾结扫北王为了救我这个囚犯,逼宫造反,他杨义贞知道后带兵进宫,发现你父皇病死,太子下落不明,大理段氏如今无人可立,他只能当仁不让自己称帝主持大理军政之要,简直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说得也不无道理,父皇的死,我这辈子都难辞其咎,所以杨义贞有了这个借口向全大理人声讨我通缉我。”段莘蓉眸光幽幽,漾着哀愁之色,她截口道。
葛胤知道段莘蓉对上德帝的死耿耿于怀,他轻轻一叹,对感情之事向来笨拙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不管如何弥补,他在昨日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从今以后,他葛胤的命就是段莘蓉的,哪怕为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段莘蓉沉浸在自己时而恍惚时而惶恐的情绪中,没有察觉葛胤的异样,只听她沉吟道:“杨义贞如此费尽心思,他是心虚,是怕助太祖当年打下大理江山的开国功勋,如乌蛮三十七部的各大鬼主与段氏家臣的口诛笔伐,如果开国功勋与段氏家臣形成合力,杨义贞的龙椅是坐不稳的。”
这心思缜密的素雅女子在这样情绪低落的心态里依然能将所有思绪理清,这静动转换下的沉稳之态,倒是让葛胤想到了另一位女子,那一位女子清冷而孤傲,她的隐忍与沉稳可是让同辈之人望尘莫及。
葛胤联想的人正是梵音宫的舒晴,舒晴虽与葛胤只有几面之缘,说不上深交,但葛胤总感觉隐隐的亲切感,这种感觉很微妙,让葛胤不知道如何描述。
“段氏家臣都有谁?余登大哥一家,还有”葛胤打住联想,不禁开口问出心中疑窦。
段莘蓉眸光敛起微微异彩,正色道:“太祖段思平祖上是簪缨世家,是南诏贵族后裔,他任通海节度使时,因不满大义宁国主杨干贞的迫害,他与高升泰先祖高方、余登哥哥先祖余渊、剑尊门创派祖先萧通夫、谋士董迦罗,侠士张珠、乌蛮三十七部共同起事,推翻杨干贞暴政。所谓家臣只是当时为了区分君臣之别,又要体现这些开国元勋对大理国的突出贡献以及与先祖深厚的情谊,所以才有家臣之称,家臣高方、余渊、萧通夫、董迦罗、张珠皆是能人异士,高方祖上显赫,当时是善巨守,他擅长用兵,后来建国后封为岳侯,余渊与先祖幼年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在起事时,屡为前锋且为先祖挡下三十九箭,救了先祖八次性命,最后为先祖牺牲,先祖为了感恩余渊的付出,封为余国公,世袭罔替。大将张珠是先祖后来收得一名勇将,他忠心耿耿,所以后来建国,先祖封为御林军统领,只是后来因为萧通夫之事,全家灭族,这一脉家臣恐怕已不承认自己是段氏家臣了。谋士董迦罗谋略过人,为先祖上战伐谋,后来是大理第一任相国。至于萧通夫”
她提到这个名字,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叙述下去,神情渐渐黯然下去,仿佛陷入了彷徨无助之中。
段莘蓉欲言又止,倒是勾起了葛胤浓厚的兴趣,他语气略带急切地问道:“当时段一恒前辈说过此事,萧通夫与一位叫莺儿的白尼姑娘相爱,难道是因为此事与大理太祖反目成仇吗?”
“没错,我曾向父皇求教过此事,父皇说是因为太祖不满心爱之人被夺,所以屡次派兵去蜀地围剿剑尊门,可萧通夫善于设阵和经商,他曾富甲一方,且倾尽家财在益州建了巧妙的八卦城,此城用了四相八卦剑阵,导致太祖的军队无功而返,这位萧通夫可以说是智勇双全、修为高强的一代宗师,太祖能打下江山,他功不可没,可是百年来萧段后人已经老死不相往来,张珠因为与萧通夫感情深厚,所以他因私放萧通夫之罪而被太祖诛杀。”段莘蓉微微颔首,缓缓叙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