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津豆沙关,悬棺坡道处。
四下漆黑无人,已不见任何段廉义等人的踪影。
这倒是让迟迟赶到的玛纳赤一行人甚是疑惑,玛纳赤笃定道:“幸好他们还没来,那我们就重兵扎在此处,看那段廉义如何脱逃。”
须臾,死气沉沉的悬棺坡道的崖壁边亮起两淬鬼火。
“轰隆”
一声巨响,岩壁的碎石落下,乌蒙部勇士连忙躲到一旁,齐齐抬头望向崖壁上的六个悬崖棺木,那棺木甚是诡异,竟然兀自颤动,吓得乌蒙勇士们纷纷噤若寒蝉,大气不敢一出。
只听一位乌蒙部的兵卒低声嘀咕着:“是不是僰人先民要死而复生了?”
玛纳赤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斥责道:“狗屁,死了几百年还能复活,别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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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说,六个悬棺巨颤,六个棺盖突然发生了移位,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悬棺内血光大绽,从里面竟然跳出六具骷髅,这六具骷髅尸身裹着麻布,六具骷髅的爪子分别紧握铁刀、铁棒、铁剑、铁棍、铁斧、铁锏。
六具骷髅齐齐从悬棺中跳下,凌空用铁刀、铁棒、铁剑、铁棍、铁斧、铁锏劈砍自上而下地向着乌蒙部劈砍。
血光淋淋,十二名乌蒙勇士还来不及还手竟被这六具骷髅劈成两半,血腥味一下子充斥着整个坡道,磷火光亮蹭蹭冒出,为坡道平添了些许诡异。
一向自视甚高的玛纳赤眼看着自己弹指间折损十二名勇士,他挫败感占据心间,带着兵卒连连后退,见骷髅如此神勇不敢贸然前往。
六具骷髅再次发力,整个尸身扑杀上去,六名乌蒙勇士在扑杀下,化为粼粼白骨。
“人不与鬼斗,我们撤退。”
玛纳赤见大事不妙,下令撤退,余下乌蒙勇士如蒙大赦般仓皇逃离。
半晌,一抹青影落下,是青衣少年鲜弘,他一手握着六张黄色符纸,一手高举八卦铜镜,口中念道:“降临诸仙,缚鬼伏邪,僰人六怨,上邪入棺。”
随着话音落下,六张黄色符纸飞出,贴在六具骷髅的颅骨顶额处。
铜镜如蒙敕令,金光亮起,照在六具骷髅上,骷髅随着鲜弘手势向上一引,腾空跃起,飞回到了悬棺之内。
悬棺棺盖兀自轰然盖上,磷火消散,眼前的悬棺坡道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突然从黑夜里走出一群人马,正是
大理国国君段廉义的人马,站在最前面的是葛胤,他正色道:“看来阿弘你是知道乌蒙部会回撤,所以一直叫我们在此等候你的奇兵,想用奇兵吓破乌蒙勇士的虎胆,这样我们自然不用担心他们会追来,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的奇兵竟然是悬棺僰人。”
※※※
梵音宫。
“嗵-嗵-嗵!”
清彻悦耳的梵音之钟如常响起,伴随着天边燃烧一片的晚霞悄悄睁开如墨的瞳仁,无情地俾睨大地。
怡人清幽的梵心堂,庙宇屋后栽满四季常青的杉柏,堂前香火袅袅,映衬着堂内晦明晦暗的烛光,仿佛一颗摇曳无助的心。
柏树苍翠,凉风习习。
堂前银砖铺就的台阶倒映着一抹玲珑有致的身影,那盈盈走来的白衣女子,只见这温婉清秀的女子用纤指轻扣门扉,低声道:“舒师妹,师尊遣我来瞧瞧你。”
“阮师姐,进来吧。”
从门缝里传来清脆如玉石的声音,音调平淡清冷。
阮姓女子轻轻推开两扇门,依言入内,眸扫堂内,只见正前方的佛龛上供奉着一尊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四面佛像,佛像四面神色各异,有慈祥、悲悯、欢喜、豁达四个状态,令人望之肃然起敬。
梵心堂内陈设简单,除了四面佛像,就剩下一张四方桌,后堂则是主人休憩的床榻,床榻上被褥整洁堆叠着,让阮姓女子看在眼底,便没来由地生出心疼之感,缓缓走到前堂佛龛旁,注视着高台蒲团上盘膝而坐着一位绝美女子。
这女子白衣胜雪,气质清逸脱俗,她凝神阖目,虽拥有着天资胜仙的绝世容颜,却总给人一种不争不抢的淡然豁达之感。
“哎晴儿师妹,你这十余日不寝不眠、不吃不喝,肉体凡胎如何能受得了你这般苦修啊。”阮姓女子轻叹一声,责备道。
舒晴缓缓睁开清眸,纯澈如水的眸中倒映着阮姓女子的秀颜,她淡淡道:“敏儿师姐,你多虑了,禅学苦修本就清苦,辟谷不眠也属常事,先师祖五若师太不也如此吗?”
阮敏见她容色雅致清艳,言语中气力十足、顿挫有力,无半点羸弱病色,这才放心,舒了一口气道:“五若先师祖年逾八旬才做苦禅修行,已然是半仙之身,将日月精华以供养半具肉身,与你岂能相同。你才到二十芳龄,修为尚浅,哪里挨得住困饿。”
舒晴倒也无争辩之意,她清眸
流转,望向门扉外的静夜月色,不由黯然道:“又过了一夜”欲言又止,像是期盼着时光年轮可以转慢一点,让她的一头青丝伴她老去。
刹那的怅惘从她眼底消失,转而是清冷的眸色,配上淡淡的语调道:“师尊是想让师姐你来提醒我,明日的授戒仪式是否准备好?是吗?”
阮敏略一迟疑,微微颔首道:“晴儿师妹果然最懂师尊,对,师尊怕你是因为舍不得这芳华青春、舍不得这一头秀发、舍不得你心中一缕执念,所以才以闭门清修之名将自己关在梵心堂内十余日。”
舒晴容色淡然,不予辩驳,眸光清冽,微微一转,道:“师尊说笑了,晴儿自小长在梵音,无父无母,毫无牵挂,若论牵挂,也就是你与小蔓了。”说着清眸望向黑夜里点缀的繁星,心思遥远,幼年的情景仿若隔世,让她唇瓣轻咧笑意,诉说道:“还记得刚进梵音宫不到三年,晴儿的性格过于孤僻,在梵音宫内竟没有一人愿意与我为友,只有师姐你,在晴儿夜寐难眠时,哼着家乡的歌谣,伴我入眠。又过了三年,小蔓被她父亲送入梵音宫,她是杜门仙庄大小姐,还是创宫祖师奶奶杜梵音母族后裔,所以娇蛮霸道,却唯独对晴儿温柔以待。二十年的红尘之路是绚烂短暂,晴儿也没有什么割舍不掉的,毕竟传戒与否,晴儿终究还是以梵音宫为家。”
如斯之语,清眸凝起一层薄雾,心田一处却泛着莫名的酸楚,似有一丝不甘和怅惘,让她念念不舍,想用苦修坐禅去相忘,只是这刻意相忘的年轮早已深深扎根在心房最深处,如磐石、如盘根大树,生根发芽,难以撼动。
阮敏未察觉舒晴异样,只觉这多愁伤感的姑娘是在即将传戒落发之际,陶醉于过往的美好,放下日常宫主清冷的伪装,与自己倾诉少女情怀,阮敏听着眉宇间荡漾着浓浓笑意,轻握舒晴柔荑,微笑道:“晴儿,无论传戒与否,阮师姐永远待你如初,小蔓也是”一提起杜蔓,她眉头紧锁,担忧道:“这丫头说什么为了让你不后悔,离宫找什么你的执念,我不明白这其中意思”
两个字“执念”清脆入耳,沉重入心,令舒晴平静舒缓的心境泛起一丝涟漪,她念了一句:“小蔓”似是猜到了什么,却欲言又止
阮敏见舒晴神情微变,以为她是担心杜蔓安慰,连忙安慰道:“无妨的,小蔓机灵的很,决计会在传戒之礼前赶回来。”说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那你今夜就早些休息,莫要不寝不眠了,着实让人心疼,师姐这就回去向师尊复命。”
舒晴将阮敏送至门前,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顿觉心头空荡荡的,前所未有的寂寥吹入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