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雨淅淅。
黄昏未过,天色已渐渐暗淡。
牛家村村口,一群年约五六岁的孩童在路边玩耍。一个个指手画脚的,似乎在练习什么“武功”。但由于动作不专业,手舞足蹈的样子甚是好笑。
这时,从远处蹑手蹑脚跑来另一名小孩,年龄也在五六岁上下,满是泥巴的粗布衣裳包裹着瘦弱的身躯,脸上斑斑痕痕有泪珠淌过的痕迹。看这样子,不是给人家欺负了就是在哪片泥地里栽了大跟头。
他慢慢走到人群中看着大伙,饶有兴趣的样子。
“走开走开,鼻涕虫。”说话的是一个小胖子,梳着发髻,光着膀子,穿个肚兜,西瓜般浑圆的大肚子在人群中显得特别扎眼。随着他手脚的比划,脚上用红绳系着的一串铃铛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我可以跟你们一块玩儿吗?”
“就是不跟你这鼻涕虫一块儿玩,俺娘说了,你是野种。大家不要理他,我们继续练功。”小胖子小小年纪竟是语出惊人。都不知道何为“野种”,只是平时听他那泼妇娘亲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多了也见人就野种野种地喊,骂完还不忘推上人家一把。
被推倒的小孩禁不住力跌坐在地上,小胖子等人笑得前俯后仰的。
说起小胖子,就是个欺负弱小的主儿。他爹是附近空伦山道观的一名入门弟子,平日里难得回家一次。胖子他娘在村里做点小买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最爱挖人家隐私也没点正事。夫妇俩对小胖子疏于管教,儿子再怎么惹事也都听之任之。他是在场所有小孩中年龄最小的,但也有三四岁,臃肿的身体一个能顶人家俩,到处欺负同龄的小孩。这不,小胖子正对着其他孩子“发号施令”呢!活脱脱就是一老大模样。再看看周围几个小孩,都瘦得跟猴子似的,几个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小胖子一个。
“哎哟!这谁家的小孩呀?有没有人管教的。看我花大娘不揍扁你们。”
前边跑来一位五十有余的妇人,手里攥着几条麻藤子,怒气冲冲正往这边赶,一副非打残这群兔崽子不可的劲头,小胖子等人一哄而散。要说,惹谁也不能惹花大娘啊!平时以小胖子马首是瞻到处欺负弱小的这群小崽子可没少被花大娘抓现行,都被痛扁过好几回了,,印象深刻得很哪!
“轩儿,没事吧!起来让大娘看看。”
小孩挺有骨气的,摔倒了会哭,弄疼了也会哭,唯独人家欺负他的时候不哭。眼泪在眼睛里溜溜打转,他硬是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大娘,什么是‘野种’?”
“别听那班混球乱说,等会我就上小胖家教训他去。”
“我是不是没有爹娘?”
一双无比澄澈的眸子望过来,不禁令人望之动容,为之心酸。
“这。。。。。。。。”花大娘欲言又止,表情说不出的复杂,为难。
“大娘,您告诉我吧!我到底有没有爹娘?如果没有,我是从哪儿来的?如果有,我的爹娘又在哪儿?”
面对孩子的追问,花大娘如有万语千言哽在喉咙一般。
“好孩子,乖,你只要记住你是有爹娘的就好了。”
“可怜的孩子。”花大娘似乎想起什么往事,眼泪溢出眼角,她转过身子,提起衣袖悄悄抹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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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哥,等等我嘛!”
两名十二三岁的少年一前一后走着,中间拉开很长一段距离。前面那少年明显已经放慢脚步了,后面那少年还是追不上,跑几步就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气。
“胖子,不是让你三餐少吃点么!牛根叔不在,你就又吃起来了。回头我告诉他去,有你好果子吃!”
“别别别,轩哥,我这就赶上啊!别告诉我爹了,否则他该揍我了。”
轩哥?胖子?没错,走在前面眉目俊朗的少年就是当年牛家村那个被其他小孩喊作“鼻涕虫”的赵轩。而赵轩口中的胖子自然便是那整天欺负弱小并以此为乐的牛小胖了。时光荏苒,一转眼当年的小屁孩都长这么大了。确定没听错,牛小胖竟然管别人叫“哥”,而且还是他小时候最不屑最爱欺负的对象,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吧!赵轩比牛小胖大一岁,小时候由于爱生病导致身体发育不良,个头比同龄小孩要矮些。而牛小胖,刚生下来就有十斤的体重,再加上他娘自己做点小买卖,家境还算可以,平时好吃的好喝的少不了,自小身体就长得比别的小孩壮实,亦成为他欺负弱小的资本。再看看现在,赵轩身高八尺有余,而牛小胖也不过七尺取整,足足相差了一尺多,这下子谁欺负谁就不言自明了。赵轩能有这么高的个子可全得仰仗花大娘,花大娘知道他体质弱爱生病,每天公鸡一叫就让他去菜园子浇水。经过几年“闻鸡起舞”的锻炼,身体素质上来了,身体也就拔高了。当然牛小胖和赵轩能成为好兄弟也不单单是因为谁强谁弱的问题,仅仅是因为有一回牛小胖去河边捞鱼不慎掉到河里了,赵轩用竹竿把他救上岸来。那次之后他俩就经常一块儿出去玩,你来我往的就成为好兄弟了。
“胖子,你爹让你啥时候动身?”
两人一大早就提着箩筐去河边捞鱼,这会儿跑到一棵大树下歇着。
“刚想跟你说来着。轩哥,我马上要离开牛家村了。我爹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要出去闯荡。所以,闯荡之前要先学好道术拥有强健的体魄才能保护自己。怎么样?羡慕我吧!”
牛小胖一脸向往地说着,赵轩却低头不语,只是拿着树枝在地上乱画。
“要不跟我爹说一下,我们一起去空伦山学道吧!”
牛小胖似乎想起什么,很兴奋。赵轩却还是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
“我也想去,可大娘是不会答应的。”
一提起花大娘,牛小胖就恨得牙痒痒。他撩起衣袖,看着手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那都是拜花大娘所赐的。
“又是花大娘,放心吧!轩哥,等我学有所成归来,找十几二十个小流氓。。。。。。”牛小胖眯起眼睛作凶狠状,自个沉浸在意淫当中。
“哎哟,打我干嘛?”
“死胖子,叫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胡说八道。”赵轩开始挽袖子。
“不敢了,不敢了。”牛小胖抱头鼠窜。
“那,那花大娘干嘛死活不让你修道啊?我看她平时老疼你了。”牛小胖挨揍之后老实多了,他可是不敢再随便说花大娘的坏话了。
关于这点,不仅牛小胖疑惑,连赵轩自己也十分不解,大娘为何不让自己修道?虽然有些不理解,但他从不怨恨花大娘,打从他出生后开始有意识的那天起,花大娘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轩哥,问你个问题,可别生气啊!”想起刚才一顿打,牛小胖还心有余悸的,他小心翼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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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吧!我不生气就是。”
“那我就问了啊!”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你从小就没见过爹娘,会不会是你根本就没有爹娘?就像俺娘说的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又或者花大娘就是你亲娘呢?”
“你胡说,我有爹娘,我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第一次看见赵轩情绪这么激动,牛小胖吓得不敢出声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人家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用说,这估计又是从他那极品娘亲口中听来的,这妇人可是什么都说得出口。牛小胖七岁那会儿,有一次经过花大娘家菜园子时出于泄愤故意把好些菜苗子糟蹋了,花大娘看见后拿起瓢子从里屋追出来给了牛小胖一阵好打。事后,牛小胖他娘带着牛小胖找上门来了,说了极其难听的话,大概就是说赵轩其实是花大娘的亲儿子,花大娘又不敢承认自己老蚌生珠之类的。
花大娘名叫花小翠,本不是牛家村村民,而是一个外乡人。她是十多年前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抱着赵轩来到牛家村的。那时侯花大娘才四十多岁,而赵轩也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后来牛家村一个五十多岁叫牛田的老光棍看花大娘可怜就收留了他们,正好牛田也是孤家寡人,他们便以夫妻相称,让赵轩喊牛田为“牛大爷”,夫妇俩膝下无子对赵轩百般疼爱。牛田做人倒也本分识趣,只知道和和美美过日子,虽然私下里也疑惑过,却从未开口过问花大娘和赵轩的身世,花大娘自己也是三缄其口。可惜好景不长,牛田因为染上风寒后病情反复于两年后去世,留下老小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