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就是答应了,他不赖账,心甘情愿给程灵素煮一盏姜茶。
风雨楼肯定不会只有一个厨房。
不过,苏子期也没想到,丁宁和顾少棠竟也在“青楼”旁边的小厨房,两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捧着大瓷碗,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糖桂花酱的甜香,还有些酒香与糯米香。
少年坐在门槛上,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大长腿就搁在青石板上,姿态潇洒,即使坐在厨房门口也无损他的风采,更没有灰头土脸的时刻。
——其实这小子,以前也见过风沙,去过大漠,哪有这么讲究?
今儿倒像变了个人似的,下意识表现出自己最帅的模样。
不得不说,论五官,丁宁是没得说的,确实就一个字“帅”。
风里刀若是有雨化田的气质支撑,倒是可以斗一斗,若是他本人那般獐头鼠目的样子,却是万万不能跟丁小将军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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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棠又穿回了一身利落的男装,但模样却比之前好看多了,收拾得整齐,也是个清秀的“俏郎君”,很有些风流飒爽的味道。
但她这个人,身上最突出的,还是那股坚强,倔强的感觉。
没想到,她还能和丁宁一起,坐在门槛上,抱着海碗吃酒酿圆子。
——看来,某人讨女孩子喜欢的水平还是那么高,顺毛摸到你没脾气为止。
“行止?怎么是你呀,哈哈哈哈你饿了吗?要不要也来一碗酒酿圆子,可不是什么时候来都能做到咱亲手煮的酒酿呀。”
少年仰着头朝他笑。
苏子期挑眉,笑道:“不了,你亲手煮的东西,可不是我能吃的。”
顾少棠低头喝了一口甜甜的酒酿,才看到苏子期,也不好放下碗,便起身道,“小妹见过世兄。”
苏子期笑道:“不必多礼,这两日过得可好?”
“很好,谢谢世兄关心。”顾少棠不管穿男装女装,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洒脱大方,“夜里风凉,世兄也不妨来碗热酒酿,暖暖身子啊。这家伙煮得还不错。”
苏子期摇头轻笑,道:“我可不敢吃他煮的圆子。里头的门道多着呢。”
顾少棠一愣,“门道?什么门道?难不成他怀恨在心,下了毒,可我怎么没尝出来。”
她对毒药也是有几分研究的,暗器上染的毒,很是不赖。
苏子期瞥了丁宁一眼,道:“是下了东西,不过不是毒。”
顾少棠狠狠剜了丁宁一眼,却见他一脸无辜。
苏公子遥遥道:“下的也不是药,是心意呢。”
听说,这小子这手酒酿圆子,还是专门为母亲大人练出来的。
今儿,竟肯做过顾少棠吃。
不一般啊。
少年少女的脸,刷得一下红了。
只是,丁小将军恢复得很快,没给向他看来的女侠发现。
顾少棠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但是耳后却悄然红了。
苏子期已经走到了灶台旁边,朝锅里一看,果然,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几口汤,这两个没良心的不过说说而已。
——吃夜宵这种事,指望丁宁是不可能的。
他很少做,大部分时候在吃,今晚是出现了西边的太阳啊。
苏子期甚至看到了一旁那个没有盖上的瓷瓮。
糖桂花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可见,他们不知道嗨了几锅。
武者认真起来,就没有饭桶什么事了。
苏子期默默洗了锅,丁宁好奇地凑上来。
“今天是怎么了,还能让你亲自下厨房。”
公子随口答道:“没什么,煮碗姜汤罢了。”
丁宁吃了慢慢一嘴的圆子,糯米很香,“告诉云华不就好了吗?干嘛还亲自做,你连灶都没烧过。”
这,过于真实。
苏子期冷眼看他,“所以,你现在是不是能帮我点个火,把灶烧起来啊?”
丁宁沉默了一下,“我只会煮酒酿而已,灶是用火折子生的。”
是嘛,小将军你可真是鬼才啊。
“那就用火折子升,我身上刚好没带。”
丁宁“哦”了一声,放下碗,拿出火折子,两三下灶就生好了,而且没冒黑烟。
一个个技能树都点歪了呀。
苏子期去厨下,找了块姜,洗干净了切成薄片。
又找了碗,装了些干净的清水。
再然后,他顿住了。
姜汤,到底是怎么煮的?
他好像不太懂。
不,苏子期是完全不知道步骤。
还是顾少棠主动站出来,为世兄分忧解难的。
她们这样过惯苦日子的人,也没钱看什么大夫,生了病要不然用土方子,要不然用就硬扛过去。
烧点姜汤驱寒,是常有的事。
再切点葱段来,同姜片一起放入锅中,加点清水,煮沸了就好。
或者不加葱段,等姜汤煮沸了,撒点红糖进去。
苏子期选择又加葱段又加姜片,烧开了以后再撒点红糖。
中辣的红糖姜汤就出炉了。
顾少棠与丁宁沉默了。
虽然不知道味道究竟怎么样,但也难吃不到哪里去吧。
大概吧。
苏子期煮好姜汤,盛了八分满,盖好准备拿去给程灵素。
拿着汤,也不影响他潜行的本事。
依旧没有人能发现他,那两个女弟子还在偏房昏睡。
“还真煮了一碗来,可是你亲手煮的?”
医女眸中神情灵动,戏谑。
苏子期轻轻说道,“是啊,我亲手煮的。”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朋友帮了点小忙,我才知道步骤。”
少女会心一笑,她的面容苍白而柔和,恰似夜晚明亮的月光。
她的长相仅是清秀,不甚美,但她的一颦一笑,却一直很能打动人的心肠。
热腾腾的雾气,晕染了她的眉眼,半是烟火半是安宁。
这种汤,要趁热喝才行。
少女饮下大半碗之后,咳嗽几下,脸颊上便浮现了两朵红晕,灵秀之中,自生一股妩媚的风致。
而后才把瓷碗放到一边的小桌上,同苏公子说话。
“宋大夫的事,已经有眉目了,再过几日可能又要麻烦你了。”
苏子期握着她的手,温言说道。
“这有什么?我又不怕被你麻烦。”
少女的眉目温柔。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窗外静谧,夜色更深,苏子期望着月色,有些感慨,喃喃叹道:“你我相识好像还只是不久之前的事,时间竟过得这样快。”
华白色的月光,探出云头,照在他细致的面容上,将他的五官染上高洁清逸之色,甚至隐隐有些深挚,动人。
程灵素笑道:“可惜一直没见着你的女伯牙。”
苏子期失笑:“哪有什么女伯牙?我有女岐伯(1)就够了。”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我的名字,其实是爹爹取的,同我的胞弟子许一样,合为‘期许’二字。”
“只是,爹爹很早就不在了,子许生下来没多久,也离开了”
“他虽然也被记在族谱上,但我却不曾见过子许一眼,他该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
那人带笑的低喃,带有黯然与某种伤痛。
少女亦握着他的手,安慰道:“所以啊,你记得,期许都是美好的,尽力实现长辈的愿望,他们在天有灵必然欣慰,实在不成,爱我们的人,也不会责怪的。”
罢了,她又道:“在八岁以前,我没什么正经的大名,爹爹妈妈也没给我取。师父收养我之后,我才有个大名,我很喜欢现在的名字。”
不知想到了什么,公子唇角稍弯露出一丝笑意,“你的名字确实很好。”
“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不必再用公子楼主这类的称呼唤我,不介意的话,不妨唤我一声‘行止’。”
少女眉开眼笑,目光中只露出又顽皮、又羞怯的光芒。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这是你的字吧?我跟着师父读过几本书,不过读得不多。”
“不错,”公子温和地说道:“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医女嫣然道:“被我猜对啦。看你又比我大几岁,旁人叫你一声行止兄,我不爱叫,就叫你行止哥哥吧。”
叫了几声,却觉得不太亲近,有些奇怪。
哥哥,哥哥。
她眼睛一亮,看向苏子期,“那以后,我就叫你苏哥哥,你答不答应?”
“好。”
那人含着笑。
语意真挚。
那双好看,无比令人着迷的凤眸,缓慢的,轮转着光华,撞入她的眼中。
初时,公子顾盼神采,眸光璨璨之间,唯有孤冷,怜悯。
以及,化不开的深沉忧愁。
如今,其中流淌着融融暖意。
“灵素,昔日药王前辈是怎么唤你的?”
苏子期问道。
“师父就唤我名字,倒没有什么特别的称呼。”
程灵素答道。
“这样”,苏子期若有所思,“素儿素儿,听起来也不怎么亲切。”
他眸光璨然,笑意清浅,“那以后我唤你素素可好?”
“很好。”程灵素低下头去,两心相知,她心中也不禁大感甜意,而心悦之人眸中有酿,此番终得一饮,满心欢喜,脸红耳热,手足微软,便如美人微醺之美。
公子再次撩过她鬓边的几缕碎发,温言道:“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罢。”
“以后有空,不妨也关注些时事变化,‘白楼’藏书甚多,风土人文,也尽有的。”
程姑娘自是应下,心下已有计较。
过不多时,苏公子便转身离去。
行云有影月有心,一襟清愁风盈袖。
曾经,一缕幽香,几丛鲜花,玩秋千的小女孩,也唤他‘苏哥哥’。
后来,她唤他‘苏郎’。
时至今日,他们两人却已经渐行渐远了。
望着远山如黛,苏子期的心却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次,便解决所有的事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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