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道温醇声音响起:“她叫殷鸦儿,不过你娘给她取名司马晴。”
司马元豁然起身,看向身后那位白龙鱼服的中年人。
他当即明悟来人是谁,有些迟疑后,还是恭声言道:“晚辈司马元拜见陛下”。
这位白龙鱼服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统御亿万妖族百万年的妖族至尊!
妖皇陛下!
至于其名,已然无人知晓。
只知姓殷。
中年人含笑颔首,随意地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司马元瞥了眼瘫在桌椅上的殷鸦儿,连连使眼色。
哪料这小妮子竟然翻了翻白眼,理也不理他,反而懒洋洋的道了声:“祖爷爷”。
中年人坐在她旁边,轻轻摁了摁她的鬓角与光洁的额头,不一会儿殷鸦儿就睡着了,一阵阵带着鼻音的轻鼾声响起。
这一幕,看得司马元心惊肉跳,更让司马元头皮发麻的是,这小妮子竟然还时不时皱了皱小琼鼻,小手乱挥,好几次都打在妖皇的身上。
连司马元都不知自己额上到底出了多少次冷汗,他是真为自家这胞妹担心呐。
那些凡间皇宫内的争斗他又岂会不知,莫说她殷鸦儿不过这位妖皇陛下的区区外祖孙,就是他的亲儿子,要是敢冒犯天颜,恐怕还没到第二天就去向冥主报到了。
但更让司马元大跌眼镜的是,妖皇陛下竟然也不恼,好似习惯成自然,时不时轻拍殷鸦儿后背,再揉揉微微鼓起的小肚腩,口中似还哼了几句睡梦曲子。
这一幕,真是颠倒了司马元心中对于妖皇的印象。
这哪是高高在上、掌执亿万妖族生死的妖族至尊啊,这分明就是这小妮子的保姆嘛。
这一刻,他承认,他有些嫉妒自家这个胞妹了。
同爹同娘,就是他娘的不同命呐。
司马元心底殷羡,脸上却不露丝毫,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逾矩。
待司马晴熟睡之后,妖皇抬眼看来。
司马元顿时如坐针毡,而且一股无形巨力笼罩全身,如负十万山岳。
少顷,妖皇一番审视之后,方才轻轻颔首:“柳疯子倒是挺上心,肯为你打牢根基。倒是皇甫懿这个老家伙不简单呐。”
话音一出,司马元如释重负,浑身如从水中捞起,大汗淋漓。
待听闻妖皇评价之后,几乎下意识地问道:“敢问陛下,不知山主大人哪里不简单了?”
妖皇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司马元后,笑而不语,只是留下一句:“这你日后就能切身体会”。
司马元闻言心底莫名一沉,仿若有股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不安悄然涌上心头,但一时之间也找不出缘由。
不过令他松了口气的是,这种不安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看了眼司马晴后,有些欲言又止,心中甚至有些患得患失。
妖皇垂首,擦了擦殷鸦儿额上的细汗,柔声道:“鸦儿是你娘回妖族后生的,当时你爹远在浮黎,自身难保,寡人担忧其母女安危,便让她们留在妖族。”
司马元轻轻点头,原来如此。
他忽然看向妖皇,眼神中充满希冀之色,迟疑少许后,鼓起勇气问道:“敢问陛下,不知
我我娘现在何处?”
妖皇眉头轻轻一皱,司马元见此心都提起来了。
不过妖皇倒也没有故作玄机,只是轻飘飘地道:“当年你娘妖族血脉觉醒,不容于浮黎,你爹遂自废修为,以换得你们母子二人存活。但那些人终究还是不愿放过他们。故而他们二人一番拼杀后,你爹销声匿迹,你娘则被我救回。”
说着,他看向怀中鸦儿,轻声道:“鸦儿就是那时出生的”。
他看了眼司马元,问道:“是否奇怪鸦儿缘何四百多年过去了,却一直长不大?”
司马元当即明悟,脸色逐渐趋于铁青,几乎要滴出水来。
妖皇轻叹一声后,言道:“这是因为你娘当时怀着她时,遭受重创,留下后患。”
“而鸦儿虽然安然出生,但终究还是在母胎中受了极大影响,形成了大道之伤。”
司马元沉默不语。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既明白了为何妖皇不待见浮黎仙山。
更明白为何那位太清宫皇甫宫主在见到妖皇请柬时,是那么的激动与忐忑不安了。
这其中,未尝没有一丝愧疚之心。
毕竟是自己的嫡亲妹妹,在自家差点被人害死,还连累着外侄儿下落不明,外侄女更是遭受大道之伤,此生此世再难长大。
司马元垂首不语。
沉默良久之后,他声音沙哑地问道:“哪些人,都是谁?”
妖皇看了他一眼后,淡声道:“现在的你,还没资格谈报仇。”
司马元默然无语。
妖皇语气一顿,缓缓言道:“包括朕”。
司马元难以置信地霍然抬首。
司马元与妖皇在此间‘御膳房’商议了良久,无人知道他们商谈了多久,也无人知道他们究竟商量了什么。
因为只有他们两人在场。
顶多再加上一个酣睡的妖族皇孙,殷鸦儿。
商谈结束之后,妖皇带着殷鸦儿离去。
离去之前,司马元耳边似还停留着那道淡淡话语:“鸦儿日后依旧随朕修行,你切不可泄露半分。”
司马元郑重点头,看着殷鸦儿离去之前,樱桃小嘴微张,口水晶莹欲滴,不知不觉中竟有宠溺之意。
司马元心中一叹,他也知目前自家尚无绝对实力庇护这位妖族胞妹,实在不适合跟着自己四处流浪。
另外,自家虽刚她相认,但观其在妖族生活的滋润生活,实在不宜影响到她,即便日后为父母复仇,也该他来做。
至于对方是否愿意跟着他,司马元则下意识地略过这个问题。
当司马元走出妖族领域时,司马元似还有些恍惚,待彻底离开之后,方才发觉这趟妖族之行竟然如此之短,仿若只是来跟妖皇叙了一次话。
但正是这一次叙话,让司马元颇感不虚此行。
毕竟谁能让这位妖族至尊亲身接待,即便是他是自家舅姥爷,没看到在妖族中那些还在炼狱中苦苦挣扎的妖族皇子、皇孙们从一生下来就没见过这位至尊陛下么?
当那位皇孙带着司马元大致游了一遍妖族各地之后,两人便在妖族边境告别。
临别之前,司马元看了眼天空,那里似有一道若有若无地目光凝视着此地。
他犹豫片刻后,轻声传念道:“容我跟她单独说说话”。
那里沉默片刻后,缓缓撤去神念。
司马元凝视着身前这位半人高的胞妹,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依然还是那副纯真眼神,像极了自家小时候,他不禁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鸦儿,日后若在妖族遇到何委屈,尽管传讯与我,或者直接来浮黎仙山找我也行,哥给你做主!”
殷鸦儿小眼睛眨了又眨,带着鼻音嗯了一声,甜腻腻的。
司马元揉了揉她那刻意梳成的双角辫,随即小心看了四周,小心翼翼地升起一个屏障,偷偷扯开胸膛,轻轻一扣,扣出一枚金灿丹片。
这枚藏身在自家紫宫的‘仙丹’主碎片他一直没炼化,本想着日后冲击道尊中境时再炼化,不过今日看来,它还有大用。
眼看司马元手中变出一枚丹片,殷鸦儿,或者说司马晴眼中当即闪出亮晶晶的神光,颇有饕餮垂涎三尺的姿态。
司马元将它轻轻一拍,这枚主丹片便遁入司马晴腹中,他当即轻轻抚过,便将有些躁动的丹片安抚下来。
司马晴忽然开口道:“哥,这就是那枚仙丹?”
司马元心中一震,急忙捂住她的小嘴,竭力低声道:“你小声点儿,千万别让别人知道了,听见没?”
司马晴看向司马元的眼神中破天荒有了些暖意,这位以往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嫡亲兄长第一次见面便给了他身上最重要的东西,可见他确实真的疼爱自己的。
殷鸦儿小脑袋轻轻撞了撞司马元的胸膛,轻声道:“哥,你放心,龙叔、虎叔、豹叔,还有凤姨、鸾姨她们都对很好,听她们说,日后还要我帮祖爷爷做事呢。”
司马元心中大震,捧着她的小脑袋,仔细看了看后,有些迟疑片刻,但终究还是未曾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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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似乎是察觉到司马元眼中迟疑,她忽然眨巴一下小眼睛后,一股大风飞扬而起,在其背后似有一道庞大的遮天盖地的无边虚影即将浮现而出。
司马元惊呼一声后,当即醒悟道:“快快收起,快快收起来,别让那些坏人知道来。”
司马晴闻言乖乖收起,当即异象消失,但同时也招来了那位。
只见依旧白龙鱼服的中年人极其突兀地出现殷鸦儿身侧,面无表情地看着司马元,他不禁干笑几声后,也不敢再跟自家胞妹多说,对着她言道:“哥走了”。
殷鸦儿嗯了一声,被妖皇拉起小手,另一只向着司马元摆了摆。
司马元最后向着妖皇恭声稽首道:“晚辈拜别陛下”。
妖皇轻轻颔首,实际上要不是因为殷鸦儿,别说请柬,就是他司马元真正来了妖族,见到了不是妖族龙凤卫,便是各大妖尊族长,让他有来无回。
同样,因为司马元那位早已仙逝多年的妖皇嫡妹殷凤儿的关系,也因为皇甫静,也就是殷雀儿的关系,司马元得以被妖皇陛下爱屋及乌,甚至单独促膝一谈。
看着渐行渐远的司马元,殷鸦儿忽然抬首:“哥哥给我一枚丹片”。
妖皇轻轻颔首:“记得收好”。
殷鸦儿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