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元笑了笑后,微微沉思片刻,轻声言道:“小子当日甫一参加完太清宫议事之后,便被山主叫去问训,如此耽搁了一百多年,故而有关希夷洞天之事了解的也不多,但也经族中汇报,言王洞主自迈入道虚境之后,便有意独占希夷洞天。”
桓彝闻言轻叹,目光复杂,颔首道:“虽与实情有些出入,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司马元微微皱眉,问道:“莫非这其中还有其他缘由不成?”
桓彝颔首道:“九十年前,王洞主刚一化虚入道,玄真洞天萧洞主便倡议撤消‘副洞主’,并几次三番地派人前来询问意见。”
这也算是向这位小东家诉苦了,司马元脸上不动声色,轻轻颔首。
桓彝轻叹一声后,继续言道:“小友也知而今萧皇两家斗法在即,桓某即便有通天之志,也不管在如此微妙关头横生枝节,以免遭那池鱼之殃。”
司马元心中虽不置可否,但脸上不露丝毫,便听其继续言道:“倒也并非是桓某贪生怕死,而是毕竟此事太过凶险,旦有不虞,便是全族覆灭之危啊。”
司马元心中渐有疑惑,暗自忖度莫非自家看错人?
不过他还是摁捺心神,继续听他说下去。
桓彝看了一眼司马元,心中一叹后,无奈地道:“小友之意桓某也能猜到几分,但我桓氏终究是个落魄小族,无法为小友冲锋陷阵,还望小友万勿怪罪。”
说着瘦高老人站起身来,意欲向着司马元躬身一拜,司马元当即起身,握住桓彝双臂,将其扶起,他心中暗叹,暗道果然后,脸上笑容不改,缓声言道:“桓老这是做甚,莫非要陷小子于不义不成?”
桓彝苍目湿润,几斤哽咽地道:“老夫愧对老祖,愧对小友啊。”
司马元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正暗道识人不明时,却见瘦高高人反握住司马元的双手骤然一紧,司马元心中一动,脸上却并未露出丝毫。
最后,在瘦高老人一番痛心疾首的捂脸致歉中,司马元脸上强颜欢笑随其走出桓府。
临走之际,桓彝当着一众子孙的面,朝着司马元深深一拜,其言下之意早已不言而喻。
司马元转首看去,只见桓氏现任族长桓汶、诸位长老们沉默不语,微垂着头,看向司马元的目光也有些躲闪,唯有年轻一辈似乎满脸通红,羞愧难当,一副枉为人子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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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元敷衍点头之后,便毫不在意的大步而去。
待司马元身影向前一踏,彻底消失之后,桓氏一族方才慢慢醒悟过来。
桓汶犹豫片刻,走到桓彝身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几近痛哭流涕地道:“孙儿不肖,连累老祖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实在罪该万死!还请老祖治罪责罚!”
而反观桓彝置若罔闻,苍老身躯都不禁佝偻了几分,他沉默良久之后,好似才听到桓汶哭诉声,他转过身来,目光复杂,环视一周后,面容越发苍老,在一众桓氏族人羞愧垂首下,缓缓言道:“趋利避害,人之常情,老祖又岂会怪罪你们,都打起精神来,作此女儿姿态做甚?”
随即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桓汶,目光之中悄然掠过一丝心痛,为何当年那个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而今却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他百思不得其解,暗自摇头,唏嘘不已。
收拾心情后,缓声道:“子敬你也起来吧,别跪着了。”
桓汶抬首,那佯作痛苦模样当即一收,起身欲扶桓彝,却被他摆了摆手,身形萧索的向府内走去。
待走到那刻着‘桓府’的牌匾之下,有些艰难的
仰头,眼神有些恍惚,似在自言自语,又似有呢喃声传出:“今日之后,我桓氏无人矣。”
声音随风而逝,也不知身后的桓氏族人是否听见。
只是待所有人都离去之后,桓汶与众位长老归入主堂。
少顷,一位面容绝妙的年轻男子被迎入堂中,坐上上座。
只见桓汶赔着笑脸,近乎阿谀地道:“敢问三公子,不知我桓氏能否入那玄真洞天修炼?”
神幽大洞主司马元亲自拜访桓氏却无功而返的讯息,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浮黎山门上下。
不少人心神大震的同时,也有不怀好意之人暗自幸灾乐祸,你即便是浮黎仙山最杰出的道尊又如何,还不是被那几位大佬玩得团团转?
而在大多数人在看司马元笑话时,也不禁在感慨萧氏势力的强盛,先前因圣溟洞主苏若煜倒向山主一方令萧氏元气大伤的劣势,随着新任希夷洞主王导的化虚入道,再次让天平重归平衡。
而此刻,这位浮黎仙山硕果仅存的桓氏又在万千瞩目之下‘忘恩负义’,无疑令山中不少观望势力心中一凛,暗道萧氏阵营果然不容小觑,依旧还是那么深不可测啊。
若类似桓氏这样的人再增加几个的话,恐怕日后整个浮黎仙山的风向标真要向萧氏吹了。
届时,随着萧氏老祖的证道,那么浮黎还真有可能改天换地,乾坤倒转。
在他们看来,彼方势涨,便意味着此方势消,而一旦萧氏彻底掌控浮黎上下‘势’力,怕是即便皇甫山主出关也难以扭转吧,毕竟老山主不可能将浮黎上上下下都杀光吧。
甚至某些人甚至将桓氏倒戈看作皇甫势力败亡的转折点,他们摩拳擦掌,神色激动,意欲混水摸鱼,大干一场。
说不定就能抓住今次际遇,一飞冲天了呢。
譬如那王氏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在萧皇争斗之际,要说他们没有上下打点,没有紧紧保住萧氏这根大腿,岂能有诞生道尊这一日?
怕是不知还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就在外界众说纷纭之际,回到神幽大洞天的司马元唤来司马鲲与司马鹏两兄弟,吩咐了几句。
但二人受令之后,却并未立即离去,有些欲言又止。
司马元眉头一挑,问道:“二位兄长可还有事?”
两兄弟相视一眼,犹豫片刻后,小心问道:“敢问族长,意欲如何整治桓氏?”
司马元不禁乐了,“我为何要整治桓氏?”
司马鲲闻言脸上浮现一丝愤愤不平,“族长何必这般仁义,那桓氏受您大恩,不思回报也就罢了,反而将其驱赶出门,如此忘恩负义之辈,族长莫非就这么算了?若是族长不便出手,那交给在下,让我好好修理一番那些狼心狗肺之徒。”
司马元闻言当即皱眉呵斥道:“放肆!”
司马鲲、司马鹏当即跪下,司马元轻叹一声后,将拘谨的二人扶起,言道:“好了,那桓氏之人惜身重命乃是人之常情,不必强人所难。至于你等口中的‘忘恩负义’一词日后不可再说,希夷洞天之事乃是山门公事,岂可挟恩思报?下去后,你们也要多加约束族人,日后不可对桓氏族人寻衅滋事,否则我定治不饶!”
二人神色一苦,当即恭声称诺,只是神色有些怏怏不悦。
待二人离去之后,司马元方才踏入洞天秘境。
而在秘境之内,赫然有位瘦高老人负手而立。
观其如老狮傲立姿态,俨然霸气依旧,风采不减
当年。
司马元快步向前,向其微微拱手,俯身一拜地道:“委屈您老了”。
瘦高老人转过身来,微微一笑:“不过身外浮名罢了,何须在意。”
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刻浮黎上下口中的那位‘忘恩负义’之人。
桓氏老祖,桓彝!
司马元心悦诚服,当即言道:“桓老胸怀天地,乃司马所见之人少有的德高望重之辈也!”
桓彝闻言大笑,“能让我浮黎万年道才所称赞,老夫这一番骂名倒也没白受。”
司马元干笑几声后,问道:“不知桓族长为何不来?”
笑罢之后,桓彝言道:“那萧氏小儿非等闲之辈,虽不如司马洞主,但也算才貌俱佳,而且传闻玄真洞主的诸多谋划中,此子出力颇多。”
司马元眉头一挑,微微思索后便问道:“可是与那神庭七子并列的三公子?”
三公子并非排行第三,而是其自称在整个灵神域年轻一辈中,他自己无论才干、天赋、修为等都能排进前三!
所谓的年轻一辈,指的是修道岁月在千年以下。
但不知为何,这位三公子从来不妄称第二,乃至第一。
司马元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桓彝笑道:“巧了,这倒是一个隐秘,不过在我等眼中自然不是何秘密了。”
司马元当即作出洗耳恭听状,只听桓彝言道:“那萧家小儿迈入半步道尊之后,败尽山门诸多同境高手,甚至相传能在玄真洞主手下抗过百招。”
司马元闻言微微眯眼,轻轻颔首道:“以区区半步道尊修为在玄真洞主收下抗过百招,却是无愧其‘妖孽之才’的名号。”
桓彝嘿然一笑:“谁知道这其中有无水分”。
司马元笑了笑,也不反驳。
桓彝继续道:“败尽门中同境后,他便接连挑战其他几大势力的年轻俊杰。”
司马元来了兴趣:“结果如何?”
桓彝张老张嘴唇,神色有些古怪,好似故意有些模糊不清地道:“具体详情不知,但自此之后便自称三公子。”
司马元闻言一乐,看来这位萧氏三公子被人干翻了两场啊。
他思索片刻后,问了一个关键问题:“这位三公子究竟战了几场?”
桓彝嘿然一笑:“倘若是你,被人打的灰头土脸后还会不会继续挑战?”
司马元顿时了然,哈哈大笑。
笑罢之后,司马元将目光放到山门之外,神庭七子他虽有耳闻,但终究了解不多,他注意到方才桓彝提及到神庭七子,当即询问其等详情。
桓彝闻言,不由感慨言道:“那位玉皇宫主麾下有七大良才任其挥使,确实羡煞旁人。相传尽皆才貌双全,天赋异禀,随便拿出一个都可独当一面。而那位萧氏三公子能与神庭七子并列,已然说明其并非浪得虚名,也难怪门中上下对萧氏一族寄予厚望。在这一点上,你那位大舅一家确实比不上。”
“而且神庭七子之号,虽有夸张卖噱之嫌,但也无一不是媲美神庭星君的妖孽存在,相传其人中天枢、天玑擅天机推演,能揣摩人心,乃是年轻一辈中少有的翘楚人物。”
桓彝目光复杂,不乏羡慕地道:“即便是排名稍后的摇光、开阳等人也各怀绝技,其中天璇擅阵、开阳炼符、摇光御剑,即便是那位玉衡仙子也是排并布阵的能手,据闻其早已炼就一副道兵棋子,挥手间便可令山河变色,万里疆域碾为齑粉。可惜的的是,这七子乃是神庭之人,日后一旦让其成长起来,必会成为我浮黎大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