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月之后,瀛北城迁居百姓渐渐安落生息,商铺店肆接二连三的开张,露出灾后繁华。
今日,瀛北城外来了一位苦行僧。
其身披蓑衣麻布,芒鞋竹杖随身,仿若丈量这东荒百万里山河大地。
在常年风吹日晒之下,苦行僧皮肤皲裂黝黑,神情愈发苦涩阴郁,给人苦大仇深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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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进城伊始,还有些许偷鸡摸狗之辈尾随跟行。
然当其等几次碰巧撞了撞后,便发现这老和尚确实身无分文,随后便三三两两的散开。
无人知晓,在离开老和尚之后,这些混混不是被同伴追杀砍死,便是被突然跌落的坍圮城墙砸死,亦或者其余种种诡异的死法。
连衙门仵作验尸之后,都连连摇头,直呼怪哉邪门。
而那苦行僧在城中一阵行走之后,其身形便渐渐升空,踏虚履空。
若是司马元等人在此,便会发现这位苦行僧竟是循着他们的痕迹而走。
苦行僧一会儿在千丈高空白龙摄魂之地默默感悟片刻,一会儿在秦茂与白龙斗法之地轻轻抓取,像是在搜寻某种气息。
最终,苦行僧在那疯癫妖僧陨落之地驻足,其目光复杂,似有喃喃自语声响起,“何苦来哉?”
“冤冤相报何时了?那师弟的仇到底报不报?”
千丈高空之上,凄厉的冷风呼啸而过,像是有怨恨而死的厉魂在哭诉衷肠。
苦行僧沉默良久之后,长长一叹,“还是报吧”。
随后他那张愁苦脸俯瞰下方,探出一只如同老树皮的苍容枯手,向着下方轻轻一抓。
顷刻,便见其所行走之地齐齐迸发出一缕幽微气机。
气机呈金黄色泽,如同帝王之气遗落在野,威严无尽。
苦行僧喃喃自语地道:“皇天大道,堂而皇之,果然非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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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瀛北城后,司马元三人便继续往西北行走。
按司马元之意,乃是绕着天殊凹地外围,沿着东荒、北海边缘向西归去。
此行路线仿若是踩在北海与东荒、西冥之间的隔离带,先北上,后西折。
目的是将秦馨父女二人带回西冥紫霄派,但却不是御剑飞行,更不是踏虚履空,而是或乘船骑马、或搭载便车,亦或者跟随商旅贩队。
当然,以司马元、秦茂二人元婴后期修为,区区数十万里路程,往返紫霄与此地不过数日功夫,若是不停不歇,一日便至。
但此行重在游历,更是让秦馨补足人情练达,体会江湖之险恶。
至于为何要靠近北海边境,自是司马元的一点小心思了。
北海七岛之中,九神渊紧邻东荒,屡次南侵人族,两方斗法厮杀足有数千年之久。
距离最近的一次人妖两族大战还是在三百年前,是时九神渊倾巢而出,一度攻灭了东荒上国圣泉国整个北境十万里方圆。
生民被俘足有四十万,惨死其利爪血口、葬身于兽腹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至于圣泉国参战甲士更是伤亡过半,国中近半家室披麻戴孝,悼念亡灵。
这些残酷事实都是司马元三人骑马北上,路过一片荒冢之时,司马元向秦馨道出的。
在经历了瀛北城之后,秦茂似乎也看开了,对于司马元向秦馨有意无意灌输的‘帝王大业’意识
也不再那般抵触。
或许正如司马元所说的,后辈子孙不可能永远不会长大,与其这般一直将其庇护在羽翼之下,不若放开束缚,任其翱翔。
不过此时,落后秦馨数百丈的秦茂却有些焦急,连连皱眉不已,不时看向司马元问道:“此时让她见到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却见此时的司马元正坐在一匹白马背上,摇摇晃晃,昏昏欲睡。
他缓缓睁眼,看了眼秦茂后,淡声道:“玉不琢不成器。至于危险,有紫霄剑灵在侧,自会庇护主人安危。”
秦茂皱眉,犹豫片刻之后,轻轻一叹。
与此同时,在两人前方近千丈处,正上演着一出劫掠大戏。
却见在两座悬崖之下,一行百余人的车队缓缓而至。
前方乃是一线天,乱石横飞坠下,行人非死即伤,少于幸免于难。
这行车队装饰豪奢,非一般商贾之家可比。想必这车队主人定是圣泉国飞魂城的权势人物。
否则,无法调动飞魂城甲子一等的殇魂军。
殇魂军建制五千,人人身披符甲、手持法器,甲士无一不是炼气二层以上的存在。
五千殇魂军组阵列队之后,堪称是可猎杀元婴真境的庞大杀器。
这时,车队堪堪进入之后,上方当即爆发一道怒喝声,“放!”
顷刻之间,上空百余道箭矢如流星般落下,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如此状况,足以吓得人心惊胆寒、肝胆欲裂。
尤其在箭矢之上,一道道微弱灵光轻轻闪烁,如同荧光。
光芒微弱,几乎可忽略不计。
但其在空中落下之前,却在眨眼之间勾连成片,化作灵光瀑雨,倾盆而下。
如此骇然之势,足可在瞬息之间灭杀任何一位金丹存在!
而在这杳无人烟地旷野山崖之上,能有如此力量的那唯有威震方圆百里的‘独眼龙’了。
独眼龙非龙,而是一位纵横圣泉国飞魂城十余年的大盗贼。
其名唤为柳屠,居住在附近的烛龙山。
传闻其修为高深莫测,几可通神,其实力仅在那位飞魂城主冯康裕之下。
飞魂城皆知,城主大人与那独眼龙交手数次,算是胜负参半,伯仲之间。
此刻,山崖之下的车队骤遇箭雨,当即阵形大乱,人呼马嘶,俨然溃散在即。
及至箭雨落下之后,百余人已然伤亡大半,唯有躲在豪奢马车之后的少数人存活下来。
但此刻其等已成惊弓之鸟,瑟瑟发抖,神色惨白之极。
显然被吓破了胆子。
这般模样别说御敌,连逃跑都是问题。
随即在其等神色惊恐之下,一道道身影从天而降,将车队团团包围。
一阵兵戈铿锵声之后,一道中年身影走出盗贼阵营。
其浓眉大眼,横肉凝肃,眼中似有狠厉之色,“上,一个不留!”
四周围拢之人闻言狞笑,如狼似虎地朝着车队一拥而上。
呼吸之后,在一道道惨叫声后,车队再无任何活物。
少顷,一位跟班靠近中年男子,谄笑道:“三当家的,无一遗漏,都解决了。”
岂料那位三当家轻轻颔首,探出手来轻轻一拍,那个跟班当即碎裂。
四周之人神色大变,纷纷撤退。
三当家轻轻一笑,一股堪比金丹的强横修为轰然散开。
众人如负重物,身形齐齐一沉,神色惊恐不安,嘶吼不已。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探手轻轻一摁,众人身形齐齐一僵后,便彻底崩裂开来,化为满地血肉。
至此,场中唯剩下这位三当家一个活人了。
他环视一周后,袖袍一卷,便将那些盗贼尸体齐齐掩埋。
随后募然朝着自家一拍,胸膛霎时凹陷大半。
随即一口淤血喷出,落在地上,嗤嗤作响。
同时其气息跌落大半,身形踉跄地向外飞去。
呼吸之后,其身影便消失不见。
观其行进之地,似正是飞魂城。
及至半刻钟后,一道身穿淡黄色泽的少女御剑飞行至此。
少女正是秦馨。
她皱眉紧锁,眼中尽是疑惑。
其实,在先前那中年男子动手之前,她本可以让紫霄剑阻止的,但碍于师傅所定的‘勿言、勿动与勿显’命令,硬生生止住了动手冲动。
她想了想,今日之事或许还未完,便决定在此等候。
随即其手中一张隐匿法符出现,朝着头顶轻轻一贴,娇小身影便消失不见。
未让秦馨等待多久,仅仅两个时辰之后,一阵轰隆声在山谷崖底响起。
只见一股浩荡的兵甲洪流汹涌而至。
呼吸之后,兵甲洪流停在一干尸体之前。
沉默片刻后,一道沉浑厉喝声,“全军听令,烛龙山伏杀我殇魂大将、坑杀我众兄弟百余人,领城主法令,即刻扫平烛龙寨!”
众甲士轰然恭诺,轰隆而去。
而先前那位‘三当家’赫然在内!
今次领将之人名唤冉勋,正是飞魂城主冯康裕坐下大将。
大军足有两千余人,人人身披符甲、手持长矛与大刀,身上凛然杀气侧漏。
随着冉勋一声号令,俩千重甲符士化作滚滚洪流,向着前方烛龙山呼啸而去。
两位金丹后期的大将浑然不觉身后百丈高空之上一道剑光尾随。
半个时辰之后,两千符甲士卒抵达烛龙山。
烛龙山高约五百来丈,山下有村寨烛龙寨,山上有‘大王’独眼龙。
村寨不大,不过十座山头,但在飞魂城方圆百里都是赫赫有名。
盖因其村寨之人下马可犁田种地,上马可挽弓御刀,甚至还被那独眼龙赐下一部炼气功法,修成后可强身健体。
村中人数不多,仅有一千来号人,其中妇孺居多,占据六成。
也就是说,村中战力仅有四百余,都不够两千殇魂军塞牙缝。
但正这些人,为独眼龙源源不断的培养‘兵员’,使其能够横行一时。
而这时,随着殇魂军的抵达,烛龙寨已然戒备森严,法刀、弓箭早已静候多时,俨然是准备以逸待劳。
飞魂城与烛龙寨算是老熟人,两方几乎旬月一小打,半年一大战。
不过今次的架势,似与之前有所不同。
高空之上,秦馨脚踩紫霄剑,瞪大眼睛地看着下方斗法。
她心中嘀咕,不就是剿灭山贼么,有何好看的?
正当其疑惑之际,却见下方山寨楼上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冉将军,可否让‘三当家’的出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