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熙城门口,人群簇拥,摩肩接踵,纷纷攘攘,好不热闹。
他们早已获悉,城主大人即将访仙归来,特意在此恭候。
数个时辰之后,一阵撼天震地的轰隆声响起,众人当即精神一振,齐齐抬眼看去。
只见五十余铁血森然的骁骑军之后,那架马车迅疾冲来。
观其速度,似丝毫不会减下。
众人神色微变,当即散开,推推嚷嚷间翻倒了一大片。
及至骁骑军趋至跟前之后,城中权贵、僚属齐齐躬身言道:“参见城主!”
马车之内,一道沉浑声音响起:“不必多礼,都起身吧。”
车内司马贰透过隔帘,目光落在车外巨城。
天殊盆地平缓辽阔,一望无际,在无有遮挡物之下,足可远眺百里之外。
司马贰、杨熙等人所进方向,为庶熙城西门。
远在数里之外,司马贰便已看见巍峨高大的城墙了。
城墙高约十丈,绵延数十里,仿若一座蹲伏的庞然大物正在打盹,不动则已,动将携带雷霆之势。
诸如角楼、箭垛、女墙、敌楼、吊桥以及闸楼等防御设施应有尽有,城墙之上队列整齐的持戈卫士巡视警戒,更有一位位披甲握矛军士静默驻守垛口,粗略一数竟然不下千人。
城墙之下,则是一条远观纤细近看宽阔的护城河蜿蜒,泾河绕城而走,沟渠水流深疾,颇借地势之妙。
此刻吊桥早已放下恭候,道路两旁早已站满人群,簇拥着看向骁骑军迅疾靠近。
旋即其马车呼啸而过,在城门口守城校尉恭迎下,轰隆进城。
此后数日,庶熙城十万百姓便知城主大人寻了位得道高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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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位于庶熙城东城,与城外‘龙熙大营’隔墙相望。
站在城主府观天楼上,司马贰凭栏远眺,城中诸物尽收眼底,檐角高阁、轩榭亭台以及宏伟殿宇等一览无余。
一道渊沉话语缓缓响起:“道长可知此观天楼乃何人所建?”
司马贰头也不回地道:“莫非这其中有何典故不成?”
杨熙缓缓靠近,稍稍落后半步地并肩而立,笑道:“道长有所不知,这庶熙城在十年前原名唤为观天城。”
他看了眼司马贰,见其神色平静,似毫不在意。
杨熙顿时心中一凛,悄然改变策略,继续言道:“前任观天城主名唤殷殇,其在任之际城主府大肆横征暴敛、鱼肉城中黎民,将整个观天城闹得人怨天怒、民不聊生。如此仅过半年,城中百姓、军士暴乱的暴乱,哗变的哗变。虽然初始数次都被其强硬镇压,但所谓民变如火,愈压愈躁,在弹压数次之后,城中军营、僚属以及绅贵纷纷联合串通,最终还是推翻了这位观天城主的残暴统治。”
司马贰微微皱眉,不知其所言有何用意。
不料这时杨熙画风一转,缓缓言道:“然而在其等推翻观天城主之后,却被城主府副城主接管。”
他轻笑一声,“然而这位副城主在彻底掌执观天城之后,非但未曾废除昔日苛捐杂税,反而愈加放肆疯狂,不仅克扣军士军粮、抢夺僚属妻妾,还大肆搜刮观天城周边十余小城的民脂民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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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城中忽然传出那位观天城主乃是无辜受害者,其实整个观天城都被这位副城主所把持,城主大人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
司马贰淡声道:“历来愚民皆是一群短视愚蠢之辈,有何稀奇。”
杨熙颔首道:“不错,不过那时那位观天城主却已然死于非命。”
他目光不知是怜悯,还是讥讽,轻笑一声地道:“百姓此时后悔已然晚矣,但也有不少人寄希望于神灵,希冀那位观天城主再生,替他们除去这祸害。”
司马贰沉思少许后,言道:“莫非这副城主非是常人?”
非是常人,那就是修道之人,亦或者不是人了。
杨熙颔首道:“副城主乃妖族奸细,潜入城中后将城主妻儿老小掌控在手,逼其就范,挟制其大肆搜刮四方灵药,最终闹得如此下场。”
司马贰看了眼杨熙,“城主有话但说无妨,不必这般拐弯抹角。”
杨熙轻轻颔首,负手而立,俯瞰城中繁华,轻轻吐出一句,“在我庶熙城下便住着一位妖邪,其盘踞我庶熙城多年,搅扰杨某日夜不得安宁,还请道长助我除去此妖,还庶熙城一个朗朗乾坤。”
司马贰沉吟片刻后,抬眼看向杨熙,“这位‘妖邪’可是昔日那位观天城副城主?”
杨熙眯了眯眼,摇头言道:“非也,那头大妖乃是昔日的观天城主!”
司马贰眉头一皱,看了眼杨熙。
对方笑而不语,神色平静。
司马贰目光一移,俯瞰楼阁之下,似要穿透重重地渊,直至百丈深渊之下。
旋即他心中诧异,沉吟少许之后,对着杨熙言道:“城主稍带,司马去去就来。”
杨熙笑道:“那就有劳道长亲跑一趟了”。
司马贰轻轻摆手,笑道:“何须如此麻烦”。
旋即却见他神色平静,伸出右手轻轻向下一摁。
霎时,整个东城都仿若震动了一下。
在杨熙瞳孔一缩之下,司马贰手中光芒大慑,一股强横的法力波动在整个高楼传开。
旋即司马贰目光冷然,清喝一声,“孽障,还不出来!”
声威如隆,浩荡无匹。
然而诡异的是,如此宏大声音却未曾在庶熙城传开,仅两人耳闻。
继而在杨熙惊骇之下,下方地面之上轰隆声响起,一道十丈大小的裂缝蜿蜒裂开。
裂缝之下,一团阴影飘出地面。
阴影无形无质,却漆黑如墨,浑身散发着冻人心骨的阴寒之气。
司马贰目光闪动,一柄染墨小剑倏忽而出,向着下方猛然一斩。
阴影霎时惨叫,刺耳叫声传至杨熙耳中,他似终于惊醒回神。
口中后知后觉地疾呼道:“道长且慢!”
然而剑光甫一出世便将阴影一分为二。
那团疑似观天城主的阴魂当即砰然炸裂,旋即剑光一阵搅扰之后,便彻底灰飞烟灭。
及至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司马贰转身看向杨熙。
却见其神色呆滞,满眼不敢置信。
区区金丹阴魂就这般不堪一击?
司马贰笑道:“城主所言那观天城主可是这头阴魂?”
杨熙似有激灵,看向眼前少年只觉如同魔神。
他忍着心痛,强笑道:“不错,道长果然神通惊人,杨熙佩服!”
司马贰摆手道:“能为城主除去此大患,是小子之幸。”
杨熙强颜欢笑,随即找个借口离开。
看着杨熙离去的背影,司马贰嘴角上扬,不知是讥讽还是戏谑。
司马贰转首,看着下方被地裂惊动的城防巡视卫士以及诸多军士。
当然,还有诸多鬼哭狼嚎之声,惨叫声以及痛苦流涕声,但都难以撬动司马贰心神。
他古井无波,无思无绪。
少顷,城主府地底密室之内,杨熙漠然潜行,身侧十余实权将军整装待发,肃然恭立。
及至他端坐主位后,众人轰然跪倒,齐声拜倒:
“参见殿下!”
杨熙鹰视狼顾,目光森然,缓缓言道:“老贼所遣掣肘已出,该是我等营救陛下之际!”
众人肃穆沉凝,再次叩首:“我等谨遵殿下号令!”
青嵩国,嵩京。
天殊十万八千里,高阁九千七百间。京都国祚千百载,黎民凡庶万万年。
这
首悬挂于青嵩国主御书房内的打油诗享誉于外,其作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青嵩国主!
此诗作于国主九岁那年在太极殿群臣奏对之际,随口道出。
此诗韵律、格调不显,但其所表雄心足可令人称畏。
尤其是作为当时的二皇子,国主陛下以弱冠之龄便有冲霄之志,令青嵩先帝龙颜大悦。
自那日起,那位扬名于青嵩的皇子殿下便开始彰显其峥嵘。
尤其是在大皇子杨熙名声不显、才具不出之际,这位皇次子犹显其胸中锦绣。
不少人两朝臣老或许便已然明锐察觉到,或许从那时起,先帝便早有废长立幼之意。
嵩京城位于青嵩东北,偏天殊中央。
此地距离正北琉璃国边境不过千里之遥,而与东南黑云国更是不国八百里。
按天殊三国最快马力,不过一日功夫。
此地之险,可见一斑。
当年青嵩国开国皇帝将嵩京城定为国都之际,不是没有反对,堪称是殿中文武大臣有九成以上持反对态度。
有人甚至从宫门磕头一直磕到太极殿,却依旧未能改变那位雄才大略的国主心意。
古籍记载,当那位位列中枢的翰林院秉笔满头淤血地磕至太极殿时,正值国主下朝,他目光冷冽,丢下一句话后,便径直离去。
“青嵩国主只能死于边境,不可亡于榻上。”
那位当年以前三甲中举的探花郎闻言愕然,在朝野大臣神色复杂之下,他羞愧归府,上辞秉笔之后,闭门思过一年。
而那位国主陛下直至临死之前,都未曾理会过他。
但无人知晓的是,那位一手缔造青嵩数万里疆域的开国大帝却在临死之际,将手中的暗黑力量‘蜀貂’传给了那位冒死进谏的翰林院秉笔。
蜀貂之责,集暗杀、刺探以及缉拿于一身,乃是那位大帝掌控朝野的隐晦手段之一。
其余诸如军队、战将以及左膀右臂等,在近两百年的岁月消磨下尽皆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唯有蜀貂,长存至今。
在那位开国皇帝驾崩之后,近两百多年,青嵩国每一任新任国主的废立的背后,几乎都有那个家族的影子。
北宫氏。
北宫居嵩京南门之外,其家族势力之庞大仅次于青嵩国皇室。
在天殊三国十大家族之中,北宫氏高居第五!
此刻,在嵩京以南,有一座近百里方圆的庞大宫殿群。
宫殿四周三十丈高墙浇筑,高墙之上甲士昼夜巡视,且高墙上角楼、暗垛、女墙乃至是抛石楼等应有尽有。
而且不为人知的是,在数百处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一丝丝隐晦的灵机波动悄然潜伏。
观其威势,丝毫不弱于筑基修士全力一击。
可想而知,一旦这百里方圆内疑似法阵之物火力全开,恐怕连金丹真人都要饮恨在此。
城堡之内,诸多陷阱、机关、法阵以及潜藏的高手更是不计其数。
花丛、轩榭以及水池之中,皆有明岗暗哨,常年如一日的戒备警戒。
好一处铜墙铁壁,军事堡垒。
此地俨然攻防一体,堪称固若金汤。
而这,就是青嵩国远近闻名的‘北宫城’。
以家族之力,占据一座城池,此所言之人的心思可想而知。
堪称诛心!
就在这时,距离北宫城十里之外的高空之上,一道黑影瞬息而过。
其速度堪比金丹遁法。
呼吸功夫,便至北宫城上空。
旋即黑影降落,朝着城中最中央的一栋普通宫殿疾速落下。
扑哧一声,便穿破雕花窗纸,落在一位相貌丑陋的独眼大汉手臂之上。
黑影落下,双翅骤然一收,冷血无情的双目刺了眼大汉之后,便缓缓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