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元帅大人用了十成十的火力,看起来倒是把这家伙收拾服帖了,实际这点程度却是困不住他多久的。
君寒也是临时听说他那渐渐不省心的儿子大远跑到这险之又险的楚南岭来才临时寄书回朝请告延迟回京,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这偏远小镇深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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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般情况的话其实也不必如此着急,只是不巧前不久偏偏有个危险的家伙也在这附近出没,这才惹得君寒不得不神经紧张。
好在此处距离沧海阁倒也不远,乘车马行的话也不过个时辰。
那个危险的家伙被压回沧海阁后便将其锁在注灵匣中,借法阵之势倒抽其灵势,以勉力保持其“蚊子”的状态。
百里云养了几天的伤便又完全不尊医嘱的自顾自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挂着一道还没来得及好利索的刀伤又没心没肺的出没兴风作浪了。
易尘追本来的打算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往楚南岭走一趟然后悄无声息的溜回京城,结果时运着实不济的,不但被他义父逮了个正着,还差点交代在这。
也果然不出所料的,易尘追的记忆又被什么鬼东西给无情的洗劫了一遭,在沧海阁里休养的这几天也真老实的做到了足不出户,只将自己反锁在屋里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着自己又被莫名搅乱了的记忆。
百里云听说他徒弟碰巧也在阁里,便难得有点人性的也顺便溜达过去瞅了一眼,结果却是被这小崽子没大没小的塞了一记闭门羹。
总头大人土匪砸门似的将门板敲得“咣咣”作响,任门板吵闹了一通后才正经开口道:“里面那个,还活着吗?”
易尘追听见他师父“温柔”的问候,忙也从一片混杂思绪中抽回几分不易清明的神识,道:“嗯,还活着……”
对易尘追来说,实在是宁可招惹天皇老子也不敢挑这位爷的茬儿。
“躲在里面干什么?破相见不得人了?”
“……”易尘追心下暗暗揩了把汗,虽然没破相破得很严重,却也的确是一副衣冠不整、披头散发不便见人的模样,“只是有点累而已。”
易尘追孤落落的坐在榻沿,若有所思的,又悠悠落进了自己神识的混沌之中。
百里云实在不知道这娃娃在屋里闷了几天怎么还能待得住。
“那你好好休息吧。”
易尘追没再出声回应,似乎是因为意识又淀入了那片混沌之中。
混蒙中,又有许多往思旧忆渐渐模糊成了梦境般虚实若幻的景象,那空浮之感又浸漫了易尘追满心。
百里云离了易尘追的屋子便直接去了注灵匣,果然见到了尽职尽责亲自看守犯人的元帅大人。
几天不见,总头大人的状态好了不少,元帅大人却是陷入了惆怅,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是老实了的家伙,着实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在没有足够强劲的封印力量的情况这下,想长久的镇压这家伙绝无可能。
不过在君寒那出其不意的一通暴击之下,这家伙倒是的确陷入了暂时平稳的沉睡之中,然而谁都明白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百里云侧倚着门框,默然无声的打量了那家伙良久,才悠悠的想起了一件有些要紧的事:“前两天陛下发了令行归京的函书。”
君寒应他一言便回了神,却没说话,默默的回了身便往回走,出了注灵匣的门后也继续保持着高贵的冷艳。
在朝这么些年,君寒还真是头一回感到皇帝是个相当麻烦的存在。
书房里皇上请帅归京的函书还搁在桌上,君寒启开来扫了一眼,竟是东海一带闹了妖祸之事,海中鲛族无力应付,遂向大黎朝廷求助。
君寒沉了眉头,却乍然想起了个什么有些不妙的情况,便问:“你没回什么吧?”
百里云先是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旋即便反应过来,“这种事也不归我管吧。”
君寒略松了口气——只要这家伙没给他瞎搞什么事,这问题就不大。
“我现在就启程回京。”
“哟,这么急?”
君寒没理会百里云这句废话,道:“回头你协助尘追看好这个祸害,具体如何安排就看朝廷那边。”
“这件事恐怕不是朝廷能管得了的吧?”
君寒轻轻叹了口气,“你以为沧海阁就镇得住他?这家伙不是凡物,但影落还是个凡灵,要是再让他摸出收拾影落的方法可就更麻烦了。”
百里云默然听罢,想想也的确是这个理。
还真是不巧,如今世上唯一能压那家伙一筹的元帅偏偏又要在这个时候出征。
君寒收起函书便大步往外走,百里云忙又跟了过去,凑在他边上问道:“那这次东海的乱子你要多久摆平?”
“现在还不清楚情况,没法预测,而且如果是东海的话,最不巧的情况也很麻烦。”
东海归墟——木神句芒自陨之地。
好家伙,这回是全凑团圆了……
元帅大人行步匆匆的刚跨出院围,便见幽竹快步迎来,一看就是有急事相报的模样。
今天幽竹可算是收拾干净了,也终于露出了那张嵌着幽玉眸子的儒雅秀容,实在比那毛猴子的模样好太多了。
“阁主、总头大人,”他先一板一眼的挨个拜过之后就老老实实切了正题:“蜀山掌门携一众仙门旧属在后门外求见。”
沧海阁占地广大,后门已近临着孤风山的那条大河,是个挺偏僻的所在。
今日,老掌门重着了昔日执掌蜀山时的凛然仙袍,束发整衣,似又重归了昔日风采。
那一众弟子则是愁眉苦脸的跟在他身后,就连最亲老掌门的少云也应着自己师尊的意思乖乖的与同门们站在一块。
大家都摸不明白老掌门这突然唱的是哪一出,看起来倒像是来主动向元帅求和,实际面上挂的却又是一副决然之色,倒隐有几分“绝死一战”的意味。
君寒强行拖着百里云一块儿出来迎会蜀山掌门。
面对昔日恩师,百里云这块没心没肺的石头也终于露了点近似人味的别扭。
好在如今这几个蜀山的小崽子他一个也不认识。
君寒悠悠踱到老掌门面前,顺便瞥了一眼后头跟来似乎是成阵势的年轻人们,然后笑道:“掌门今日如此当旗鼓的后门拜会,有何要事?”
反正不像是来接受元帅一早许之的好意的。
衣着旧袍的老者到底还蜀山的掌门,尽管早已废去了一身修为,那把仙风道骨却是不见减损,虽也遭了不少沧桑摧残,但骨子里的傲气犹在。
君寒一眼就得出了结论——绝对不是来谈和的!
不过这种事对于见多识广的元帅大人来说,实在是司空见惯到连应付都不用动脑子了。
“老朽今日来拜访元帅,是想为过往之事做个了结。”
却是“过往之事”四个字轻轻的戳了一下君寒的心坎,敏锐的狼鼻子立马又嗅出了点不大对劲的意味。
“前辈的意思是……”
打架?决斗?还是同归于尽?
老掌门从袖兜里取出一封以血书就的帛书,却没急着递给君寒,而是捻在手中,又静默的沉思了许久,似乎才终于最后下定了决心,道:“仙门的所有罪行,我皆述写于此书之中,尽我所知,绝无漏言。”
这个答案终于彻底惊呆了包括君寒和百里云在内的所有人。
掌门又沉了口气,终于稳住了浮乱的心弦,提高了嗓门,也欲将这些昔年不忍心告诉他身后的那些晚辈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自两百年前,仙门分裂鬼星之魂开始,巽天、蜀山、崆峒、长右、章莪、琴鼓、鹿吴七家封魂之门便已开始对取鬼星之灵铸器,起初也仅此而已,只是鬼星力量太盛,又逢身亡即渡浴火,等闲铸炼与镇压无法将其完全压制,迫不得已,遂以灵脉为引,渡其灵息,以战消耗。”
只听到这一段,君寒便已觉吃惊。
所谓的“以灵脉为引”实际就是将鬼星炙灼的灵力炼入修仙者的灵脉之中,使两者灵脉相融却留存着鬼星魂元,使之为源,如此既可反利用鬼星的灵力作为战力,又可以消耗其灵势,实是一举两得。
只可惜神明的力量终究不是凡人能轻易掌控利用的。
“鬼星之灵并非所有人的灵脉都能与之相配,而在炼魂的过程中,无数仙师最终耗尽灵势、魂魄尽碎也未能成功——如此多代之后,最终只有易氏一脉与鬼星融合成功。”
此后,七家仙门又将鬼星的灵魂再一次分裂,将大部分移至崆峒。
“鬼星之魂不可与魂元接近,否则鬼星本主意识便会侵蚀凡灵。”
言至此,老掌门哽喉一顿,又不得不抽神镇住心底一股哀乱之情,然后才接着道:“鬼星之魂择主与修为无关,更多却求机缘,然当时仙门中修为高深能应战者已捉襟见肘,不得已,七家让自家门徒也参与了炼魂融灵一事。”
那段时期恐怕便是仙门立世数千年来最黑暗的一段时间,本为人间净土的仙门淀入了无尽的血海深涯,每一天都目睹着灵魂的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