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的实力名不虚传,还敢让人抢我儿子,顺便光天化日之下损坏休灵楼?”君寒一笑冷漠又嘲讽,“阁下还真是,胆量不俗。”
这两人的讲话技巧莫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那黑衣笑了笑,从地上捡起碰巧落在脚边的面具,重新罩回脸上,盖全了真容方才正大光明的抬起脸来,“看来那孩子的动静还是太大了。”
君寒眉梢泊然一挑,嗅到了此人身上超凡脱俗的作死气质。
“那接下来,元帅是打算亲自抓我喽?”此人柔和委婉的声音从一张白底笑貌的面具下传出,语气还真是甚有诚意的询问之意。
君寒同样勾起一抹面具似的笑色,“阁下也可以选择自己跟我回去。”
此人捏着下巴想了想,又笑,“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来叨扰了。”
“……”
恰在这会儿,那群愣头鹅的妖一窝的全挤了进来。
那人往群妖这边溜了一眼,又笑:“不打扰了。”话音未落,人影便已幻散无踪。
君寒轻轻叹了口气,也回眼瞥住那群妖,询道:“你们觉得我像是在跟他商量吗?”
群妖一愣,接着便摇震了头。
——
要说君寒的威慑力还真不是一般大,光人往那一站,就够骇人的了——
此人溜出休灵楼后飘在半空如此想。
然而他却一点也不觉着自己逃过这一劫了。
倒也不是直觉那么玄乎的东西,只是真真切切的有一股杀意当头袭来,不及他过多品味,那道满蕴寒息的攻刃便砸了过来。
霎时间,海市上空流星飞火交缠不绝,君寒几番出手欲掀了那人的面具,哪知此人要脸不要命,宁可拿身体挡招也绝不让君寒触及面具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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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他怀里那包袱似也触碰不得。
这人通身上下没有一分灵息涌动,宛如死人的躯囊一般。
然而躲闪的却迅敏,生生挨了君寒几招也不见他有负伤之态,其修为之深浅实是难察。
君寒的身形浮在空中几乎无需向何处借力,如履平地一般,通身缠着一缕轻虚如烟的灵息,蓦然一晃攻近,那人避之不及,被君寒一拳重击腹部,身形立马便失了控制,流星一般砸进一条空当无人的巷里。
整个海市,呆若木鸡的目光愣是贯穿了整条街,傻愣愣的,瞧着君寒的目光跟见了绝色的花魁似的,岂一个花痴了得。
果然是久闻不如一见。
君寒轻缓落上此巷墙头,却不见人影,心下吁然。
——
休灵楼里头的那群呆妖仍傻在那黑压压、只漏了一缕阳光的阴森顶层里,寸步不敢离似的,死死盯着那笼了木匣的灵障。
不知为何,那灵障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闪着电蛇似的灵流,里头已被絮絮烟雾充斥,早已辨不清木箱形貌了。
“走,先退出去。”
这东西,中原的凡妖是真不敢随意接触,只能怂巴巴的躲。
“还在呢……”这温润一声却冷飕飕的穿透了此间群妖的耳膜。
一群长得惊世骇俗的妖精登时被吓得反往里窜,一窝的贴住墙,皆是魂飞天外,“你……”
那黑衣怀里仍捧着那包袱,见了群妖的惊愕,便亲和着歪头一笑,更柔和了语气:“又见面了。”他半身罩在阳光下,群妖在暗里,将他面具下银灰的右瞳打量了个清清楚楚。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色泽的眼睛……
被君寒追着揍了一台,这家伙似乎也有些疲惫,于是步伐缓缓,朝那木箱走去。
“阁下还真是不死心呐……”君寒的声音悠悠飘来,暗堂里忽见虚影一过,君寒拂袖一挥,一道电光似的灵蛇贴地窜出,那黑衣避之不及,终于被这隔空一击给狠狠砸在了墙壁上。
他怀里的包袱落地,黑布一松,里头包裹的黑骨便散了一地。
那个举止一直保持平淡修雅的黑衣人终于乱了神,不顾君寒紧接着挥来的攻击,却是忙不迭的去拾地上的骸骨。
君寒心中暗讽——原来还是个感情用事的蠢货。
于是掌心之力蕴得更狠,像是突然上紧了死弦一般,摆出了要一击将此人四分五裂的架势。
“快跑!”那群妖的腿脚终于利索了,才一品到元帅身上凶神恶煞的杀气便撒丫子奔走了。
那人失神般的捡着地上的骸骨,当真是不要命了一般,竟对君寒那呼之欲出的必杀招视而不见。
堂里灵光忽而迸乍而起,顿如盛了九天惊雷一般刺眼灼目。
看着那人慌错的身影,君寒心里就跟被人挑了刺一般恨得咬牙切齿,突然也无心去顾这休灵楼的安危,狠狠一击投出,裹着摧枯拉朽的杀气朝那黑影冲去。
“义父!当心……”
易尘追突如其来一喊,君寒登时从暴怒似的心绪里抽回几分神来,竟冷不丁品到了一分别来的杀气。
堂里不知几时又晃出了一抹黑影,避光横身一跃,挡在了那人身前,两手交叉一抬,愣是格住了君寒这猛力一击。
那黑衣少年周身迸起一团赤烈的幽焰,映得赤色双瞳妖冶璀璨,森寒一视,竟连君寒都感到了几分威压。
他吃了君寒半势猛招,仿佛终于蓄起力来,周身幽焰一盛,狠狠压回了一道屏障似的灵势。
便听堂里风声呼啸伴着墙石崩裂的震响,两力愈张愈阔,平地起山一般生生撑裂了此堂。
海市里突然炸起一道电火交织的猛光,冲天一蹿,周遭环风澜涌,眨眼便拂过了整个京都。
君寒在最后关头收住了力道才有惊无险的没把整个楼都给炸掉……
那黑衣少年却得了空子袭近,手掌燃了一团赤红近似血色的火焰,一掌直冲君寒心口拍来。
君寒实在担心炸了楼,于是不打算正面迎他此击,却不料边上的易尘追一见此势,下意识便闯到了君寒身前。
“……!”
纵是君寒这颗千年霜雪不溶的心也被这少年傻不拉叽的一举给惊了个弦颤,下意识便要去捞他,哪知手掌还没触及他的后背,便蓦地被一股滚火般的灵势给灼得生疼。
顿也见易尘追身上迸出那血雾一般的火势。
君寒愣住了。
易尘追堪堪挡住那少年一击,突然全身的血都被烧滚了一般,一咬牙,鼓了全身的劲儿将手中的剑横斩出去。
那少年眸底不惊的瞧着易尘追劈开他的攻势,顺便将一道反向的灵势给他压来。
这顶层是真保不住了……
无奈,君寒只能临时罩下一道灵障,裹住了休灵楼还苟延残喘的部分,却就这稍一分神的当,那俩全身被点炸了的毛躁少年终于玩火自/焚的都把自个儿给震了出去。
易尘追的剑凌空脱手而出,被他身上的余势震得一飞冲天,他本人却跟破落的纸鸢一般,飘摇的坠出了楼去。
这回就轮到君寒身子不受控制了。
易尘追落出楼围的一瞬,君寒亦飞身而出,身形更迅的顺空接住他飞坠无阻的身子,稳妥落地,同时指尖抽出一丝灵引,及时控住了飞落而下的利剑,拂袖一摆,长剑斜钉入地,滚滚灵息戛然收止。
“元帅……”舒凌驾马而来,马还没近,人先跃下,魂飞天外的立马冲过来把躺在君寒臂弯里不省人事的易尘追紧张的打量了一番。
还喘着气……
君寒却只冷冷瞧着那休灵楼上,那灰发的人抱着那少年离开的背影。
心里的刺突然戳的更深了……
这一瞬,君寒蓦然想起了自己曾经愚蠢的奋不顾身,心里一股邪火乱窜,恨不起旁人,只幽邪的嘲讽。
心甘情愿将命赠予他人、真心诚意不求/回/报的样子实在是可悲又可笑!
“尘追……”舒凌拍了拍易尘追的脸,又紧张的唤了他几声。
许是舒凌的动静太大,君寒冷不丁的从心里那火山喷发一般的邪火中落回神来,下意识垂眼一瞧,却见他怀里这少年的下巴尽被溢唇而出的鲜血染了通红,身上衣裳稍有破烂——看来在此之前已经被揍的有点狠了……
君寒心里那势无可挡的邪火神不知鬼不觉的灭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瞧了易尘追几眼,的确觉得情况有点不妙。
君寒稍一俯身抄起易尘追的膝弯将他整个人抱起,临走,道:“马上让徐达把第七层的东西送去金师院。”
“是。”舒凌忧心忡忡的挂着易尘追,却还是得先把手头的事办了。
君寒吩咐了这一句便走了。
“不找大夫吗?”
君寒背身在前,沉哑道:“不需要……”语气也稍有几分叹息的意味。
——
那人一路出了城门又窜了许远才停下身来查看这少年的情况。
“小渊……”
小渊回了些力便狠狠推开他的手,“你别碰我!”他咬着牙咽着喉口层涌不绝的血,将此话从齿缝里挤出。
他顺从的收回手来,小渊自己倚住树干,竭力的站稳了身子。
“难受吗?”他虽然不再伸手碰这少年,眼却还紧张的黏在他身上。
小渊倚着树干坐下身来,一把扯下掩面的黑布,两眉拧在一起,也睁不开眼来,沉默着,将钻心刻骨的痛意咽得死死的。
他也蹲下身来,抬手虚虚轻柔的抚住他的发,动作幅度不敢加大分毫,生怕惹得他再爆起火来。
小渊缓了好一会儿劲,才有气无力又幽怨的压火道:“下次你再自己找死,我决计不救你!”
他也摘了面具,听了小渊这恶狠狠的言语却仍笑得温和如常,“是我错了,以后一定不麻烦你。”
“嘁……”少年不屑了一声,又问:“现在怎么办?”
他垂眼颇怜爱的抚了抚那邪黑的头骨,“先让他入土为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