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之上,浩大战事已经终止,风平浪静。
天行子与元归道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坐会谈判桌上,越是修为高绝之人,往往越不愿意与人厮杀争斗,能走到这等境界,又有谁是傻子?
远在渺远之地的荆棘海域,高乘此刻心神震撼。山门轰鸣,一道雄山巨岳般的通天符篆显化,无边伟力从天地间汇聚。
流光闪过,孟千川脚踏神梭,飞遁到高乘的身前。
“怎么样,如今可还适应?”
孟千川看着身前的少年,满面春风的说道。
他那一场远游,从四海之中,搜罗到不少有秘纹资质的人,然而随着这些日子里的大浪淘沙。
坚持到的最后的,不过是二三人而矣。
尽管只有这寥寥几人,对于三山道而言,都是不错的增益,更何况还能有高乘这般的璞玉。让孟千川在山门中的话语权,都大了不少。
对于那些淘汰的人,孟千川也算是仁至义尽,尽其所能安排妥当,回乡的回乡,若是不愿意走的,他舍个名分,在荆棘海域之外的附属海域之中,替他们寻了一个肥差。
当然,如此的良心之举,绝非偶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孟千川费尽心机,所求的,无非是让尚且留在三山道之中的几人,安心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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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中,尤其以高乘为最!
在数年的修行之中,高乘的武学资质,甚至于秘纹天赋,都被逐一的发掘。甚至引来门中长老的青眼。秘纹之道,博大精深,其中有些道统传承晦涩,非得天独厚之人,不能成就。
三山道,虽说是正儿八经的土行一脉,然而同样有所区别。对于体魄强度,有着隐蔽的要求。而体魄之强,无非就是习武之人的标准!
虽然,三山道中并不提倡齐头并进,讲究专攻一路,精研秘纹,但是倘若自己弟子的武道修为,能够跟上,锦上添花。
那自然也无不可!
秘纹修者,有所成就之后,就意味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成就之前一贫如洗,家徒四壁,有成之后,万贯家财,广厦千间。
三山道有的是资源,毫不客气的说,如同三山道这等层次的秘纹道统,发动资源之下,可以轻而易举的堆出一位位九重境的武者!
十重境武者涉及到武道与内气的质变,往往需要阴差阳错的际遇。这等际遇,可遇而不可求,秘纹道统虽然有所研究,但是同样不可捉摸,玄之又玄。
至于更在其上,所谓的归元层次,那是凌驾于秘纹大师之上的不可言说之境。万道变化,殊途同归。到了那层境界,秘纹修者与武夫并无太大区别。
其实,在所有的秘纹修者之中,不乏武道境界高深之人,纵然是当下的孟千川,随着多年修行,同样在门内资源的推动之下,稳稳得跨入了七重境。
只不过,相比海外的惨烈厮杀,千锤百炼之的武道高手。秘纹修者们这一身的武道境界,多半有些名不副实。
当然,事无绝对,昔日一手建立起三山道道统的老祖师,相传也是一位差点问鼎十重境修为的巅峰武道修士。
只不过因为秘纹之道上的名头太响,遮盖了老祖师在武道上的地位。
如此一来,高乘的身份,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秘纹与武道兼修,就连孟千川都毫不怀疑,倘若高乘早几年拜入三山道。恐怕当今的道统之中,会有两位公子并立!
正是出于这种种的缘由,孟千川对于高乘极为看重,甚至到了视为心腹的程度。
当然,高乘也深知大树好乘凉之理,对于孟千川的拉拢,表现极为亲近。两者相合,高乘身份水涨船高,甚至有了“小公子”的溢美之称。
孟千川在山门之中的地位,也愈发稳固。
“谢过公子,这么些年过来,三山道待我不薄,日后若有所成,定当报答。”
孟千川对于高乘的回答,很是满意。
整个三山道,内部势力错综复杂,孟千川以一己之力,也是捉襟见肘。能得高乘相助,对于他日后掌控三山道,有些极大的裨益。
当然,投桃报李之下,倘若日后孟千川如愿掌握道统,高乘一个内门长老的席位,是没得跑了。
“对了,此行匆匆,还有正事。”
孟千川从容道。
高乘眉头一皱,迟疑着试探道:
“有外界的消息,传来了?”
孟千川微微摇头,坦然而自信的说道:
“外界风波,不染荆棘海域,这是秘纹修者的地盘,倘若风波烈,影响到了荆棘海域,那般后果极为惨重。”
“这一回,我来寻你,是为了山门中的筑基之考!”
“筑基之考?!”
高乘闻言一震,面庞之上流露毫不掩饰的惊愕之色。
“竟然是筑基之考?不是说十年一试么,距离上一次筑基之考,而今过去不过七年而已,还有三年期限才对!怎么会提前了这么多?”
高乘很是疑惑。
孟千川见状,解释道:
“若按照以往情形,纵然内外交困,荆棘海域之中,诸多秘纹道统连手,想要保下一方平安,其实并不难。然而,随着而今的事态发展,情况渐坏。”
“出于种种顾虑,三山道的掌教道主,与诸长老商议之后,才定下了
这个章程。”
高乘面色有些阴晴不定,他而今的修为,在同辈人中出类拔萃,近乎难逢敌手。
筑基之考,在三山道中事关重大,类似于海岛之上的明珠大比,最终的首胜之人,会有极大的好处。
倘若再给他三年之期,高乘有自信,那首胜之人必然是他,然而这场筑基之考提前了三年,一切就蒙上了一层变数。
他而今修为虽说在同辈人中,堪称绝顶,然而在高乘的估计之中,还有一些隐藏极深的同辈弟子,实力之强,不在他之下。
据说地山道中,就有一位七年之前入门的天才弟子,三年时间制霸同辈,声名鹊起恰似而今的高乘。
然而那位天才,在四年之前就已经宣布闭关,再未出世。这才有了高乘作为后起之秀的峥嵘岁月。
孟千川隐晦的提点道:
“这一次的筑基之考,非比寻常。道主长老们也考虑到而今只过了七年,门人弟子准备不足,故而准备了更多的天华物宝,倘若能够成为首胜之人,收获极丰!”
他一边说着,随手递给高乘一个黝黑的布袋。
“这是前些日子你帮我办事的酬劳,而今筑基之考,迫在眉睫。我也不多说了,快回去修行吧!”
布袋沉甸甸的,高乘闻言而知意,并未拒绝,躬身一礼就匆匆而去。
孟千川站在原地,看着高乘远去的方向,凝神片刻,正欲起身离开。
“这么光明正大的开小灶?”
浑厚而儒雅的声音响起,恢宏天光一闪而逝,虚空之中一道涟漪流转,三山道而今的道主,突然之间从虚无中一步跨出,走到孟千川身前。
“见过道主。”
纵然是名动沧海的纹川公子,在自家道统的道主面前,孟千川也不敢托大。
他恭敬一礼,神色镇静而尊崇。
只有寥寥几人,才会知道而今这位三山道的道主,是何等的雄才伟略。名声不显于当世,然而一身震古烁今的秘纹造诣,堪称开山老祖之下的第二人!
而孟千川,恰恰是那二三人之一。
面对道主的责难,孟千川不动声色,振振有词道:
“道主冤枉弟子了,弟子何德何能,敢干涉筑基之考?这是宗门大计,不容有失,弟子若是从中作梗,岂不是贻笑大方。”
“那你方才给那个少年的,又是什么东西?”
三山道主诘问道,他修为通天,秘纹手段功参造化,有心之下,三山道上发生的一应大小事物,都难逃法眼。
“不过是我昔日研究秘纹时的一些心得记载。高乘毕竟是我接引来的秘纹种子,当下走到瓶颈之时,我出手帮扶一把,也不为过吧。”
面对孟千川的狡辩,三山道主莫名一笑,他随意道:
“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这一次的筑基之考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另外,本道主赐你一道秘诏,你去虬龙坞一趟!”
“虬龙坞?”
孟千川有些疑惑,这是一个名头不小的秘纹道统,鼎盛之时,近可与三山道比肩,是荆棘海域中第一流的势力。
而今之际,沧海之上,巨陆来敌,大举入侵。
即使是各家秘纹道统也纷纷收缩势力,重兵集结。
这样一个紧要关头,三山道主却选择让自己远走虬龙坞,此中必然有着难以捉摸的深意。若是平常倒也罢了,然而当下筑基之考,迫在眉睫。
孟千川可以料想,倘若自己远走虬龙坞一趟,那么自己羽翼之下的高乘等人,必将受到明里暗里的冲击。
“这,可否拖延些时日?”
孟千川试探道。
“迟则生变,快去快回即可。本道主亲自主持这次的筑基之考,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三山道主亲自发话,言辞之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是,弟子领命!”
孟千川无奈的点头回应。
此刻,已经回返的高乘,自然不知道横生的变数。
他匆忙回返住处,三年里随着修为的提升,道统之内嘉奖给他一处独立的住处。
这几乎是只有内门弟子,才能享受的待遇。
这也提现了高乘天资的卓越之处,如果不是超凡脱俗的秘纹天才,根本没有资格获得资源的倾斜。
打开那个掩人耳目的布袋,袋中装着一卷手札,蝇头小楷写得密密麻麻。
高乘略微翻阅,就为止动容,手札之中的记载,鞭辟入里,如同天马行空。对于当下隐隐触及瓶颈的他而言,有着难以想象的诱惑。
他小心翻阅着手札,如同掌上明珠。
“叮……”
从手札里,突然坠下一物。
高乘伸手捡起,竟然是一枚合在手札中的书签,书签之上有着古朴的青铜纹路,疑似久远的古代秘纹。
他哑然失笑,看着手中的书签端详良久。
这一看就是孟千川的手笔,这位纹川公子,在秘纹之上造诣精深,对于古代的秘纹,更是情有独钟。
这书签之上,似是而非的秘纹,一看就是出自他手。
然而,高乘凝视着书签与手札,脸色却逐渐变得凝重。
孟千川表现的越是滴水不漏,高乘就越发能感受到这一次筑基之考的不同寻常。
他紧闭房门,将有所隐藏的书签,撇在一旁。摊开手札,潜心钻研。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若没有日复一日的苦学,就算是再怎么天资卓绝的天才,也只能泯然众人。
“山之势纹,巍峨崎岖,如龙蛇行走……”
三山道的秘纹,一直以来都以山纹为主,纵然是孟千川的手札之中,也不例外。
然而,在手札的后半部分中,却着重讲述了水纹的布置与篆刻。
三山道上固然土行为尊,然而如果把目光,放到了整个沧海。
那么水行秘纹,才是先天立足于不败之地。
能够交给高乘的手札,必然是孟千川精心挑选,能在筑基之考中,起到作用的秘纹。
高乘暗中推测,孟千川的意思,是在暗示他,水土融合,山海交攻!
他一把抓起那枚书签,果不其然,纤细的书签看起来就像是一把玲珑小巧的分海戟。书签之上的秘纹,仔细辨认之下,赫然是一道强大的古代水行秘纹。
他将书签置入一旁的杯盏中,盏中茶水瞬间异变,一道茶水涟漪,横生而起,将整个杯盏割裂。
“好强横的秘纹。”
高乘也为之动容,他一巴掌将碎裂的杯盏拍成碎末,抹去痕迹,而后专注于手札之中,与一身所学相印证。
三山道的山门里,一位位信使奔走,将谕令颁布。
“三日之后,筑基之考!七年之内加入道统的弟子,必须参加!”
一群年轻弟子在惊愕之余,纷纷摩拳擦掌。
在山门的暗市之中,各色的秘纹造物,洛阳纸贵,但凡能在比斗之中有所增益的造物价格飞涨,而且一物难求。
三山道的主岛之外,有着零零星星的散碎孤岛有些甚至是一丈方圆的海礁。
一处三尺见方的礁石堆里,突然有轰鸣之声传出,一块块石头横飞而起,悬浮半空之中。秘纹的光辉隐晦流转,将外界的海水阻拦下来。
这竟是一处不为人知的洞府。
此刻,一个衣衫褴褛的精壮男子,从洞府中走出,身上筋骨分明,如同礁石般硬朗。一眼望去就是能征善战之人。
“四年了!一眨眼,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这个胡须邋遢的男子,喃喃自语。
他一招手,磅礴而强劲的气势一闪而逝。
悬浮于空的石头,受到牵引,在他脚下汇集,拼凑成一尺见方的道台。
男子盘膝而坐,闭目凝神,驾驭着道台,缓缓飞向三山道的主岛。
“此番的筑基之考,还有谁能与我争锋?难不成,再冒出来一个孟千川?”
坐在道台之上,那个男子自顾自的调笑道。
闭关四年,虽然造诣精进,修为大涨,然而也有着不小的后遗症。
至少在情报方面,他全然不知道,当今的局势,已经恶劣到何种程度。
……
将孟千川差使去虬龙坞,三山道主的身影,转瞬间,出现在宗门大殿之中。
空旷的大殿,此刻寂寥无人。
他一人傲然而立,身上气势如虹,仿佛一座擎天巨岳,被藏在了大殿里。
然而,磅礴而雄伟的气势,被死死的束缚在大殿之中,没有丝毫的外流。就连两个站在门口,负责守卫的值守门人,也没有丝毫的察觉。
“天罡地煞?”
三山道主缓缓说出,而今在沧南之海上逞凶的两只巨陆来敌的名称。
他的嘴角突然间勾起神秘莫测的微笑,而后遥遥望向三山道以东的方向。
那是孟千川此行前去的目标,虬龙坞的方向。
“是时候做个了断。沧海之上,容不下见异思迁之辈!”
他冷声喝道,眉宇之间尽是大派峥嵘的傲然之气。
三天的光阴,匆匆而过。
高乘精神抖擞,来到三山道的练武场,比之自家乱波岛的演武场,阔气不知多少。
数百丈方圆的石台之上,篆刻着不计其数的秘纹,大抵都是坚固,硬化之类的纹路。
据说,这一块石台,是昔日的开山老祖亲自打造而成,千年以来,也未曾有什么大的损毁。
随着高乘的到来,一群新入山门的弟子,前呼后拥,围聚在他的身边。
“高公子,这一次的筑基之考,您可是胜卷在握呀!”
“就是,就是,凭借高公子的天资,这一代的三山道弟子,谁能相抗!”
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乏阿谀奉承之人。
“什么时候,一个修行不过三年的雏鸟,也敢号称三山道的弟子了?”
“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叫公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吗?”
有人出言嘲讽,毫不留情。
三山道中,纹川公子孟千川一家独大,为首席弟子,无人能出其右。
然而,首席之下的次席、三席,则有门中长老,作为依仗,同样根基深厚,全然不把高乘,放在眼中。
他们怕的是孟千川,可不是什么高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