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已经足够了。”陆十四喃喃自语。
风信然为自己做的已经足够多了,若是再奢求什么,就实在有些贪心了,又怎么可能为此而心怀怨恨呢?
“倒是还真有一些事情,要劳烦执习。”
心里虽那般想,但嘴上却不含糊,陆十四最终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说说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若不做,心里总会留下些遗憾。”陆十四苦笑一声,接着道,“之前与弹剑宫的仲吕有过交易,也不知他现在凑够那十柄剑坯了没有。但交易既然达成了,不管他有没有凑够,我总不能赖账。索性就将那块青玉璧先交予他,至于剑胚……嗯,就交由执习处置吧,不过,还望执习能拿出一些分配给磨剑阁。”
“嗯,既是承诺,自当履行。此事,我会亲自去剑主堂,讨要从你身上搜到的青玉璧,交给那仲吕的。”风信然点了点头,“还没呢?”
“还有,也是一枚青玉璧,被我放在自己的洞府内,原本是打算赠予……曾仪堂的,也要劳烦执习代劳了。”
“曾仪堂?”风信然额头微皱。
这个事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路人皆知,曾仪堂跟陆十四并不对付,甚至三翻四次的给予刁难,实在想不通,为何还要送予他一块拓文青玉璧。
那可是拓文青玉璧啊,其价值几何,便是风信然都难免要有所动心了。
“意气斋开业当天,表面上他刻意针对,但我又如何看不出,他之所以那般做,只是为了阻挠钟子彦插手罢了。这份人情,他或许不屑,但我却不能不还。”陆十四微微一笑。
在所有人看来,跟自己都不对付的曾仪堂,却在紧要关头,替身而出,为自己担下了不小的压力,人生际遇还真是奇妙啊。
“嗯,好吧,此事,我会交代人去做的。”听得陆十四的解释,风信然也只能点头,“继续。”
一抹迫不及待的神色,于风信然的眸子里一闪而逝。
“洁儿的事情……罢了,执习为她做的已经足够了,日后如何,只能看她的造化吧。”陆十四摇了摇头,略了过去。
然后就是沉默。
“没有了?”风信然皱了皱眉,问道。
“没有了。”陆十四摇头。
不知为何,气氛突然沉寂了下来,风信然就那么看着陆十四,不知是否错觉,好像在期待什么?
期待着去竭力完成陆十四的遗愿?
难不成这位风执习还有这等急他人之所急的嗜好?
若以风执习对陆十四的青睐,这番举动倒也说的过去,只是却未免有些急切了。
“嗯,这里是一枚养神丹,服下后,可以助你抵御住今日的剑心洗涤。”短暂的沉默后,风信然神色一缓,缓缓的自修中掏出一颗莹绿色的药丸,不等陆十四感谢,直接喂到了他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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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老夫来的突然,一时间,你或许还有未了的愿望未能想起来。你先好好梳理一下,待得明日,我再过来看你……”风信然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可没走出两步,突然转身
,神色略微的严肃了一些,“十四,你应该清楚,从你进入弹剑宫第一天,老夫就将你当做了接班人,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接连的劫难……哎,算了,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不过,接下来的话,你或许不会喜欢,但老夫作为磨剑宫执习,却不得不说。”
“磨剑宫为了栽培你,可谓煞费苦心,却不料,到头换来了一场空,如此结果,已经惹得下面的弟子怨声载道,身为执习,老夫也很是为难呐……”
风信然旁敲侧击的说了一通,陆十四又不是傻子,如何听不出言外之意。
这是要让自己补偿磨剑宫之前的种种付出啊。
仔细算来,磨剑宫在自己身上确实下了极大的赌注,所为的就是等自己成长起来,能够带领磨剑宫更上层楼。
琴剑君酌、磨剑阁阁座、铸脊玉髓……乃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付出不小的代价,换取陈洁儿拜入弹剑宫。
反观自己,似乎还没有为磨剑宫做出多大的贡献。
两厢比较,难免会惹下面人的非议。
从这点上讲,风信然的话虽有些薄凉,但陆十四又有什么资格不忿呢?
“风执习,弟子明白。不过,今日确实有些仓促,待弟子细细梳理一番,待得明日,定给你给磨剑宫一个满意的交代。”陆十四识时务的点了点头,郑重道。
“嗯,你明白就好,不过,老夫之前的话依旧有效,但有未了的心愿,便是再难,磨剑宫上下也必定帮你完成了。”风信然老怀宽慰的笑笑,在转身离去时。
望着风信然的背影,陆十四眼神微眯,不知为何,他竟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风执习的背影中,多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
大袖长甩,虎步龙行,这姿态,怎么看都像极了意气风发的得意人呐。
待得风信然离开剑牢,陆十四抬起的脑袋一松,重新耷拉下来,整个人却是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在过去的五天中,他想了很多。
尤其是自拜入稷剑学宫后的一幕幕,都萦绕其脑海,挥之不去。
陆十四真的像他刚才说的那般,没有遗愿了么?
那么薛家的灭门之仇,算什么?
别忘了,他之所以是陆十四,而不是薛衣侯,凭的正是那对薛家仇恨的执念啊。
执念如此,又怎么可能会忘记,在此时,又怎么可能不是遗憾呢?
那么,陆十四为何隐瞒?
只因为他并非昆仑仙境的出身么?
人都要死了,即便说出来,哪怕引发再大的波澜,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陆十四之所以不说,根本的原因,便在于过去五天的所思所想。
自陆十四被云咏君带入蜀山起,就发生了太多怪异的事情,让陆十四到现在也是想不通。
比如剑妖府。
自陆十四进入剑妖府,没多久,本命三如意法宝不群阙竟首次失去了控制,一意孤行的深入岩浆,最后更是弄的遍体鳞伤,差点就毁了。
而受不群阙所累,陆十四更是当场昏迷,而醒过来后,竟然莫名其妙
的得了琴剑君酌认可?
外人不知底细,自然都以为自己得了君酌的认可?
可真是如此么?
既然得了君酌的认可,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不对自己彻底的放开胸襟,以至于还有诸多玄妙,需要自己去一点点挖掘?
以前,陆十四以为,所有得了剑妖府飞剑认可的弟子,都需要这个一点点琢磨的过程。
只是后来在与赵心音的交谈中,却在无意中得到了不同的答案。
但凡剑妖府内的飞剑认可了某位弟子,两者便在当时建立心意相通,飞剑上的种种神通更不会对主人隐瞒,当然,不隐瞒并不等于就能使用,这就需要那弟子通过后天的温养,提升彼此的契合度,才能解锁了。
那么,为何独独陆十四是那个例外?
或者说,这真是例外么?
再者说,那琴剑君酌又是看上了昏迷中的陆十四哪一点,才屈身下嫁?
还有,就是陆十四离开剑妖府后,剑妖府内立即发生大变故,以至于引发魔窟的彻底开放,这是否又太巧合了吧?
最后,不群阙后来发生异变,乃至生出弑主之心,是否又跟剑妖府有关联?
只是一次剑妖府之行,就给陆十四带来了种种疑难困惑,后来事,就更多了。
那些琐碎小事,且不去提,只说陆十四最在意的,就还有两件。
一件事关磨剑宫,另外一件……涉及的却是陆十四最不愿去触及的人——陈洁儿。
先说磨剑宫,陆十四奇怪之处,在于意气斋开业之日,突然出现的柳生一众,准确的说,是其中那个名叫巫长云的憨厚汉子。
当时是,陆十四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只是冥冥之中,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因为绝对感性的缘故,陆十四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他就对那巫长云多看了几眼,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直觉不会错,而且那莫名的熟悉感,又略微的带着恶意,这就实在让人费解了。
因为这份恶意,陆十四对那一众同宫的师兄师姐,不由自主的就生出了偏见。
因为这份偏见,再加上“在商言商”的利益使然,最终让陆十四没有顾念同宫之谊,执意将青玉璧卖给了仲吕。
绝对感性,不是万能的,并不能时刻给予陆十四自觉上的引导,可一旦触发,必定有迹可循,只是这种痕迹,却很大部分被陆十四给忽略了而已。
换言之,陆十四跟巫长云,在当时,绝对不是第一次相遇,只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而使得陆十四遗忘或者压根认不出而已。
至于那份恶念,就跟更好理解了,两人第一次的相遇,必然不甚和睦。
恨屋及乌,因为巫长云的缘故,直到现在,陆十四都在刻意的跟柳生一干人保持着距离。
再来说陈洁儿,却又是另外一番感觉了。
而且这种感觉直到五日前,才突然出现的。
不过,这种感觉,并非来自绝对感性,只是他自己心中的疑惑,一个细思极恐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