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牢。
剑牢,是稷剑学宫专门用于处罚犯错弟子、囚禁仇敌的监牢,深入蜀山腹地,挖山而建。
剑牢的外面,便是威名赫赫的剑主堂。
有剑主堂坐镇,便禁绝了牢犯逃脱的可能,更何况,这剑牢也不普通。
偌大的洞窟,甚至不比一宫驻地小,只不过却要简陋的多。
没有房屋,没有桌椅,有的只是凸凹不平的山壁,以及一根根自顶部垂落的石笋。
石笋有大有小,倒是跟剑妖府有些类似,所不同的是,这些大小不一的石笋上都缠绕着手臂粗的锁链,材质上似青铜,却又掺杂着其他的金属,使其异常坚固,便是以锋利的飞剑劈砍,短时间内,也休想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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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石笋的数量足有三四百之众,锁链环绕,甚至有不少还绑缚着具具枯骨,给本就晦暗的洞窟蒙上了一层阴森。
借着剑牢四壁上晦暗的火把,隐约可以看到,整个牢狱的地上,几乎插满了剑。
剑有长有短,有窄有阔,有的古朴,有的怪异,歪七扭八的斜插在山石之上,数量之多,数之不尽。
前面说的剑牢不普通之处,便在于插满了地面的剑了。
不用怀疑,这些样式各异体型不一的剑,都是飞剑,准确说,曾经都是飞剑,而且都跟随着主人,于世上走过一遭。
至于它们为何会遗弃于此,原因也很简单,只因为它们的主人,都陨落了。
这洞窟,是剑牢,更是剑冢。
稷剑学宫创立八百余年,录于宗谱的门人弟子,就不少于二十余万,可现实里,便人口最是鼎盛的时期,蜀山之上的门人弟子,也绝不超过万人。
那么剩下的呢?
修士脱凡,可只要不能成仙,便无法长生,最长久者,也绝不超过五百岁。事实上,绝大多数的修士,都未能跨过三百岁,便寿终正寝了。
至于非自然死亡者,更是比比皆是。
在最近的千年中,被封印的昆仑仙境算得上是极平静的,可即便如此,每年死于仇杀或者意气之争者,都不下千数。
相比于其他宗门,稷剑学宫的伤亡只会更多,皆因为那被蜀山镇压下的魔窟。
剑牢中插着的这数之不尽的飞剑,其原来的主人,便是过往或寿终正寝或死于非命的门人弟子。
稷剑学宫自开山之际,便存在这一条不变得规矩,那就是落剑归根。
但凡稷剑学宫的门人弟子,一旦身死,那么所携带的飞剑,必须回归宗门,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也不容有飞剑遗落于外。
即便是现在,每一年中,稷剑学宫都会发布一些寻剑的任务,目的就是将那些收回那些身死异地门人弟子的飞剑。
至于稷剑学宫为何如此偏执,定要收回这些没了主人的飞剑,一度成为昆仑仙境最大的悬疑,直到现在,也没有外人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即便是稷剑学宫内部,知道这些失主飞剑去处以及用途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陆十四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成了知悉内幕之人。
此时的他,正被手臂粗的锁链捆缚于一根石笋之上。
是的,没错,陆十四被囚禁了剑牢。
偌大的剑牢,目前也只有他一个活人,嗯,是活物。
除了身上绑着的锁链,更有两柄似虚似幻的三尺剑气直接钉入其琵琶骨。
琵琶骨被锁,又有霸道剑气压制,陆十四一身的法易修为,都成了那镜中花水中月,除了能让他比凡俗之人更扛得住饥饿
外,再无用处。
至于那两柄三尺剑气的由来,正是那满地锈迹斑斑的失主飞剑。
剑牢即剑冢,剑之坟墓。
数之不清的失主飞剑,虽锈迹斑斑,早没了往日的锋利,但剑魂却是不散,就像那乱葬岗一般,冤魂不散,便成了鬼蜮,剑冢亦然。
整个剑牢中,剑魂无处不在,秉承着沾染自主人生前的意志,再配合特殊的法阵禁制,最终融合成一股绝强的剑意。
剑意霸道,又可为人控制,便成了看管这座剑牢最大的依仗。
原本,山长当初只是让风信然将陆十四带走看押,并未想过将其囚禁于此地,只不过在临走之时,莫谈笑的一句话,却让山长不得不朝令夕改。
“风执习,山长将此子交予你看管,可不要徇私啊,否则,箫魔传人一旦走脱,那咱们稷剑学宫,也就走到尽头了。”
风信然对陆十四的看重,人尽皆知。
不说其他,只是半年前,面对陆十四法易修为前途尽毁,风信然竟然不惜违背山长的劝解,执意以巨大代价换取玉髓为其铸造脊椎,就不知被多少人另眼相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风信然做过一次,那么谁又敢说他不会再做一次,徇私将陆十四给放了?
风信然身为一宫执习,大体还是识得的,事涉宗门存亡,想必便是对陆十四再如何青睐有加,也不会将其私放,可万一呢?
山长显然不敢拿宗门的命运去赌这个万一,所以,谨慎起见,他最终改变了主意,将押解陆十四的任务交给了一名剑主,关押的地点也改为了剑牢。
仔细算来,自被关押至今,差不多也有五天光景了。
一身白袍已经脏的失去了本来的颜色,满头的长发更是披散而下,遮住了脸庞,若非偶尔能听到细微的喘息声,此时的他跟死人无异。
陆十四之所以如此虚弱,除了五日里不吃不喝,除了琵琶骨被锁,修为被封,更因为每日都要在固定时间接受万剑穿心的洗涤。
是的,那看管这座牢狱的剑意,不仅仅只是幻化出两柄剑气,锁了了陆十四的琵琶骨,每日里,还会在特定的时间里,给予他一场身心的洗涤。
当是时,数之不尽,细若毛发的剑气,会如雨丝般自四面八方倒灌入陆十四全身的没一个毛孔。
这些雨丝状的剑气,杀力并不强,甚至弱的堪称挠痒痒,可保不住数量太多,而且一旦转入毛孔,进入内俯,便如同蚂蚁般对接触的一切进行撕咬,那份麻痒痛苦,别说陆十四只是个被封了修为的凡人之躯,便是神仙,也挨磨不过,又哭又笑,意志稍弱点的,怕是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被逼疯了。
五天的时间,陆十四便接受了四次万剑穿心的洗涤,能够坚持下来没疯掉已是万幸,饶是如此,不论体力还是精力,都近乎消耗殆尽。
距离今日的“洗涤”还差两个时辰,陆十四却已经没有任何自信,能够熬过去了。
就在这时,陆十四耷拉的脑袋突然微动,几番努力,却最终没能抬起头来。
脚步之声,由远及近,渐渐的清晰。
五天里,终于有人来了。
只从脚步声,陆十四判断不出来人的身份,本想抬头去看,可惜却半点力气都使不出,只能耐心的等待。
终于,脚步在身前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声叹息,幽幽传来。
是风信然。
陆十四嘴角撇了撇,本欲开口见礼,只是一想到自身的情况,还是免了。
本就不多的力气,还是留在
有用的时候吧。
“为了一女子,值得么?”风信然叹息后,感慨道。
陆十四本有着大好的前景,即便是法易修行尽毁,凭着那拓文玉璧的手段,加上其磨剑阁阁座的身份,未来未必不能开创出大片基业,便是开宗立派,也并非不可能的。
只不过,这一切,都随着弹剑宫那一战,而烟消云散。
弹剑宫若只是死三个弟子,他风信然未必就不能遮掩过去,在拓文玉璧巨大的利益下,有其他几宫甚至山长给予压力,不怕他莫谈笑不低头,只是……怎么就冒出个箫魔传人呢?
而这一切变故,追根究底,却着落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若不是那个叫陈洁儿的女子,陆十四怎么会那般冲动,甚至都不踏足弹剑宫半步,哎……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已经无益了。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遗愿么?”风信然问道。
“洁~~~儿!”
“什么?”陆十四的声音实在太轻微,风信然一时间没有听清。
“洁~~儿!”陆十四声音稍微大了些,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风信然终于听清了,也正因为如此,竟是气的胡子都抖了抖,满脸的恨其不争,只是最终还是熄了火气。
陆十四依然落得如此境地,自己再如何生气,还有什么意义?
“你放心吧,那女子……已经不在弹剑宫了。山长特意下的命令,前天正式转投品剑宫,并调入蜀山城,有她姐姐照应,想必不会再受责难了。”
听到这话,陆十四嘴角不由的上撇。
有风信然这话,他就放心了。
蜀山城城虽不是什么善地,但总归比弹剑宫要好的多,日后即便没了自己,赵师姐想来也不会亏待了自己的亲妹妹,更何况,还有自己之前送去的大笔白玉璧……
“你心里除了那个女子,就没有其他的遗憾了么?”风信然不甘心的再次问道。
没遗憾了么?
当然有,而且还有很多,只是时至今日,再谈那些还有何意义?
这剑牢中那强悍的剑意,不仅压制了自己的修为,便是藏于影子中的那两个伥鬼,也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龟缩不出。
至于,原本随身携带的竹、玉双箫,在被关押的当天,就被收走了。
没有琴剑君酌,没有竹、玉双箫,没有伥鬼,甚至一身修为皆被封印,此时的他,根本不可能逃离这座剑牢囚笼,能做的就只有等死。
不,或许,根本等不到稷剑学宫的发落,就会死于今日还未到来的剑心洗涤中。
陆十四不说,也没有力气说,却那份不甘,却还是被风信然敏锐的捕捉到了。
一只手突兀的递了过来,捏住陆十四的下巴,嘴巴刚一张开,便有药丸射入。
药丸入口即化,似清泉,又似暖流,瞬间滋润全身。
近乎油尽灯枯的陆十四,回光返照般的生出了力气。
这力气虽无法让他挣脱锁链,但调整下并不舒服的姿势或者侃侃而谈,却已经足够了。
于是,陆十四抬起了头,吹开遮住面颊的乱发,终于看到了身前的风信然。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使然,几日不见,风信然竟显出了一丝龙钟老态。
这让陆十四不由的有些愧疚。
“你我也算是师徒一场,可惜,你之罪责太大,我实在无力为你开脱,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趁药力还在,说说你未了的心愿吧,只要不过分,我竭力为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