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而又短促的惨叫,几乎压制住了嘈乱的打斗声,使得原本就左支右绌的越云喜更是大急。
因为这声音,赫然出自薛衣侯。
心中焦虑之下,越云喜竟然不顾身前的敌人,转目望去。
果不其然,薛衣侯整个人已经飞出一丈之远,落地之后,身体一阵抽搐便归于静止,生死不知。
“师弟……”眼见此状,越云喜如遭雷殛,一时间,担忧、悔恨、愤怒、恐惧种种情绪袭上心头。
担忧薛衣侯的安危,愤怒这些歹人的恶毒,而更多的则是悔恨,她恨自己的无能,竟然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更有着无尽的恐惧。
薛衣侯死了么?
或许,但现在不论他是生是死,越云喜都陷入了孤身奋战的境地。
在之前,哪怕身陷危境,但在越云喜的内心深处,虽担忧,但却没有太多的恐惧,因为她长年累月建立起的依赖性,已经不知不觉中转嫁到了薛衣侯的身上。
薛衣侯的存在,也恰恰给了她偌大的心里安慰。
可现在呢?
就在刹那间,薛衣侯还在问她最害怕什么?
她害怕孤独,害怕这种无依无靠的孤苦,这让她充满了不安全的无助,犹如……混沌的记忆中,那个于纷乱战火中孤苦无依而嚎啕大哭的婴儿。
砰!
越云喜的失神,于此时无疑是极为危险的,浑然不知一柄朴刀已经落到了她的身前。
眼看再近一寸,那朴刀便能捅入她的胸腹,然后要了她的性命,可就在此时,朴刀陡然一转,改劈为抽,最终用冰凉的刀身狠狠的抽在了越云喜的肩头。
这些歹人虽然下手狠辣,但却没有忘记之前龙头的交代。
男的宰了,女的留下。
换言之,眼前这小娘皮是必须要活捉的,军令不可违。
更何况,若是不留下这小娘皮,这一趟他们可不是要亏本了么?
啪!
右肩遭到重击,越云喜脚下横着踉跄数步,差点摔倒,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将手中的逍遥伞甩脱,但同时也将她从浑浑噩噩中惊醒。
“你们……杀了师弟,我、我要你们都陪葬!!!”声音冷厉而尖锐,让人实在难以相信,这阴冷的语气竟然会是从一个娇弱的女子口中发出。
一时间,炎炎的盛夏夜里,所有人竟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包括在外观战的龙头。
人在恐惧的时候会变得如何?
胆怯?昏厥甚至是被生生的惊吓而死?又或者……
越云喜给出了她自己的答案。
手中的逍遥伞徐徐的擎起,速度很慢,甚至有些颤抖。右肩的创伤,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一时间,整片天地,似乎也随着越云喜缓慢的动作而放慢了。
“内实精神,外失安佚。见之如妇,夺之似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捷若腾兔,追形还影,纵横往来,目不及瞬……”
低不可闻的呢喃之声,自越云喜的口中传出,然后……剑随意动。
呼!!!
晚风徐徐,本应该轻柔,可为何吹拂在人的身上,竟是那般的痛!
啊、啊!!!!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只不过转瞬之间,之前还气势汹汹的歹人,竟然悉数倒地,若是仔细看的话,便不难发现,每一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
,都有一个血窟窿,要么在咽喉,要么在眉心,要么兼而有之。
黑夜重归静谧,只是带着森然。
一个身材修长但却消瘦娇弱的女子却浑噩的站在死人堆中,这一幕,看在任何人的眼中,都会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至少,薛衣侯是如此,自始至终都没有加入战团的龙头是如此,至于那王对眼,早就吓的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越云喜略显呆滞的娇容缓缓转动,直向那龙头望去。
噗通、噗通。
只是这一眼,龙头就有种心脏要从胸腹中跳出来的窒息感。
不自觉中,那龙头已经连退了数步……
“啊!!!”一声粗粝的惨叫,终于忍不住从龙头的嗓子眼里挤压出来,紧接着转身便逃进了黑夜之中……
直到龙头的身影为黑夜所吞噬,薛衣侯才从恍惚中惊醒,再想去追却是已经晚了,叹息一声,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神色复杂的望向越云喜,一时间竟然不敢走过去。
“喜儿、喜儿师姐?”薛衣侯试探的叫了两声。
别怪薛衣侯如此谨慎,实在是越云喜此时的状态太过诡异了,仿佛神游天外,又仿佛进入了某种难以言明的境界之中,谁知道她此时是否清醒,若是冒然走过去,把自己当成敌人,一剑斩了,那死的就太亏了。
呼!
一阵寒风吹过,掀起了薛衣侯跟越云喜身上的衣袂。
“我擦,见了鬼了,这可是盛夏,哪里来的瑟瑟寒风!”薛衣侯全身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心头的怨念刚落,另外一边,越云喜娇躯一晃,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眼看就要委顿倒地。
见状,薛衣侯哪里还有其他顾虑,急忙发动清风颤,在其倒地前,将她拦腰抱住。
低头看去,越云喜此时俏脸苍白,满是疲倦。
“师、师弟……”空洞无神的眸子在看清薛衣侯的脸之后,渐渐有了神彩,但越云喜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脑袋一歪,却是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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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脱力了?
薛衣侯心头一阵乱麻,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哼,小子,现在你可满意了?”一声冷哼突然自黑夜中传来。
“老匹夫?!”对于这声音,薛衣侯实在太熟悉了,骇然转头间,一道身影徐徐的自黑暗中走出,不正是聂老头么?
聂老头一步步走来,而且脚下更是不客气,将一具具拦路的尸体踢出去了不知道多远,这才站到薛衣侯的身前。
满是爱怜的看了眼昏迷于薛衣侯怀中的越云喜,再看向薛衣侯时,神色立即就冷了下来。
“老匹夫,你不是不来广陵么……不对,你一直在暗地里跟着我们对不对?刚才你也一直冷眼旁观?”薛衣侯很愤怒,不是愤怒于聂老头的欺骗,而是愤怒于他的见死不救。
是的,聂老头看的明白,之前为了能够激发出越云喜的潜力,薛衣侯无耻的装了回死,主动的让自己迎上了一名歹人的武器,让自己受伤倒地,然后装死。
而这么做的效果,无疑是显著的。
巨大的恐惧激发了越云喜的潜能,挥手间,凭着并不锋利的逍遥伞,尽屠十几个歹人。
可那又如何?
比起自己的无耻,他更痛恨于聂老头的见死不救。
这老匹夫,难道看不出之前两人的危境么?若是他能够现身
,薛衣侯又何必用自己的性命去做一场豪赌。
“臭小子,倒是恶人先告状了。”聂老头那双本应该浑浊的老眼,此时却是精光四射。
是的,薛衣侯的愤怒是真的,但同样也是假的。
薛衣侯真的是在愤怒,但同时也确实是恶人先告状,以期避免被聂老头秋后算账。
薛衣侯用无耻的装死,激发了越云喜的潜能,可后果却是让她陷入了昏迷。
只是简单的脱力么?会不会有其他的副作用?薛衣侯不知道,所以此时必须尽力的撇清自己的罪责。
“哼。”被聂老头揭穿,薛衣侯老脸微热,却依然嘴硬,佯怒的冷哼一声。
“哎……回家吧。”出乎意料的,聂老头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最终没有惩罚薛衣侯,只是叹息一声,强自从薛衣侯的手中接过了越云喜,然后将其抱到了驴子上,一手牵驴,一手扶着她不至于摔落,也不招呼薛衣侯,便自顾的离开了。
什么意思?这就完了?
薛衣侯有些愣,实在猜不出聂老头的意图,良久之后,还是挠了挠头,捡起掉落在地的逍遥伞,捂着胸口的痛处,追了上去。
“老头子,你真的不能教我喜儿……师姐所用的武经么?”
相比于上次比武,这一次,越云喜那凌厉无比的快剑,给予薛衣侯的冲击力更大,也让他更加的眼热。
“老夫之前已经说过了,不会,自然也不能教授了。”聂老头不冷不热道。
“谁信呢?”薛衣侯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看样子,聂老头是真的不愿意教自己这门绝学了,既然如此……薛衣侯眼睛一转,却是有了决定。
既然从聂老头这学不了,那日后就悄悄的向越云喜偷师好了。
“老夫劝你别打喜儿的主意。”
有的时候,薛衣侯真的怀疑,这老头是不是学过读心邪术,否则,怎么就能总是一眼就瞧出自己的小心思呢?
“为什么?”薛衣侯梗着脖子不服道。
老匹夫管的似乎也忒宽了吧。
聂老头看着薛衣侯那倔强的表情,心中喟然一叹,今天若是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怕是难打消他的念头啊。
“也罢。”聂老头叹息一声,似乎下定了决心,“喜儿的武经确实不是老夫教导的,当然也不是什么生而知之,而是传承自血念玉。”
“血念玉?!”薛衣侯心头一颤。
“呵呵,看来你也知道血念玉啊。”聂老头抚须一笑。
废话,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血念玉啊,小爷又不是山野村夫,如何不知道。
所谓血念玉,确实是玉的一种。
玉,又被称作灵石,乃是石之精华,又被称作大地舍利,质细而坚硬,有光泽,略透明,经雕琢,可做配饰,为世人所喜。
但这只是凡人之见,而对于修行之人,更加看重的乃是玉的特质。
天下之间,现在发现的玉共分软玉、硬玉、黄玉、碧玉、青白玉、白玉、青钢玉七大类共计百种之多。
每一大类都各有特质,其用途也是完全不同,这些后文自有详述,再此就不赘言了,只说那血念玉,则属于软玉的一种,也是品质最高的,世间罕有,其价值自然就可见一斑了。
当然,血念玉的价值可不仅仅体现于稀罕,更在于其特质——它可拓印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