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实精神,外失安佚。见之如妇,夺之似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捷若腾兔,追形还影,纵横往来,目不及瞬……”越云喜口中呢喃,念念有词,心境渐渐的平息,吐气如兰,同时手中的长剑也缓慢的舞动起来。
这是在练太极么?
望着越云喜那缓慢的动作,薛衣侯都有些替她着急,正欲出声提醒,可还没等张口,眼前突然身影闪落。
“好快!”一时间,薛衣侯头皮都快炸裂了,几乎凭着本能,手中折扇猛然开屏挡在了身前。
下一刻,他明显的感觉到扇面似乎被什么东西蜻蜓点水般的击了一下,但转眼便消逝无踪。
放眼望去,身前哪里还有越云喜的身影。
“不好,在身后。”来不及嘲讽自己刚才的傲慢自大,薛衣侯空着的左手却是毫不犹豫的摸上了腰间。
逍遥伞出,倒转中开屏护于身后。
乒!
果然,身后立时传来了兵器相击的脆响。
虽然接连挡下了对方的攻击,可薛衣侯此时的境遇却是丝毫没有翻转,只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越云喜的踪影。
与人对战,却连对手都看不到,这无疑是致命的。
虽然有着千机扇以及逍遥伞的防护,但守久必失的道理,薛衣侯如何不懂。
绝对不能再这般被动了。
虽然不知道越云喜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横,但值此之时,哪里还有时间多想。
“转!”一声厉喝,开屏的逍遥伞面立时飞速的旋转起来,正如当初对付薛九儿那般。
飞速旋转的伞面不仅可作盾,更可借着旋转之力,将一切武器甚至是人弹开。
与此同时,薛衣侯身形旋转,只此一来,就让任何人难以近身。
若是仔细看的话还不难发现,逍遥伞在自转以及围绕薛衣侯公转的同时却也在悄悄的上抬,当薛衣侯转了数圈之后,逍遥伞已经笔直的竖立。
就是此时。
薛衣侯依旧没有看到越云喜的身影,但眼眸中却是精光一闪,双腿猛地在地上一蹬。
逍遥伞合,薛衣侯一跃而起,直达数丈之高,逍遥伞再开,同时旋转不断,如此一来,竟让薛衣侯如直升机般停滞在了半空,良久都不得下坠。
如此居高临下,薛衣侯终于看到了越云喜,只见对方赫然立于地面之上,神色先是诧异,但很快就归于平静,手中青铜剑斜指向天,同样的纵身一跃,追刺而来。
因为没有了视线的死角,加之心有准备,让薛衣侯第一次清晰的见到了越云喜的速度,竟然不比那狼妖慢上多少。
“十七帖,列字成阵。”
强忍着心头的惊骇,薛衣侯右手的千机扇立时作笔,企图故技重施,希望能靠着《十七帖》限制对方刺来的快剑。
当初,面对狼妖的速度,薛衣侯便是用这一招勉强的挡了下来,想来这一次,也定能建功,而一旦能够限制住对方的速度,薛衣侯便有了反击之力。
至于之前大言不惭承诺的只守不攻,早就被薛衣侯扔到了几千里开外了。
数丈的距离只是眨眼而逝,倒映在薛衣侯眸子里的越云喜因为速度太快,其身形甚至都变得模糊起来。
青铜长剑的寒光闪烁,千机扇在“
列”字的引导下迎击而去。
与此同时,薛衣侯的左手已经抚上了逍遥伞柄的机关,只要抓住机会便会毫不犹豫的按下,收拢伞面,以作剑势,直劈而下。
不得不说,薛衣侯这接连的应对不可谓不及时合理,只是……
眼看千机扇跟青铜剑就要撞击在一起,意外再生……
速度极快的越云喜以及她手中的青铜剑竟然凌空停滞了。
极动化作极静,不带一丝的惯性,完全打破了物理常识,正是这变化,让千机扇跟青铜剑差之毫厘,擦肩而过。
击空了?
薛衣侯的心猛沉。
十七字帖,是纯粹的防守武经,字成则化招,只要时机掌握的准确,便能起到四两拨千斤之效,任敌人的攻势如何迅猛强劲,都会被其引导,消弭于无形。
但十七字帖也并非无敌,想要发挥其真正的威力,必须具备两个条件,其一,是字成,换言之,就是要在迎敌之前,将字写完,否则就难以成阵,也就无法施展引导之效了。其二,是时机,字成化招,只有精准的掌握好时机,起笔便接敌,才能让敌方的招式不由自主的受其牵引,否则,一旦落空,结果就成了……独角戏。
就如现在,因为越云喜的突然停滞,让薛衣侯原本精准的时机把控出了岔子,挥出的千机扇起笔落空,没能跟青铜剑相击,自然也就难以继续引导了,可后面的笔画却又停不下来,如此反而露出了更大的破绽。
果然,面对如此明显的破绽,越云喜柳腰微扭,便让手中剑锋一转,避开了千机扇,斜刺里刺向了薛衣侯的腰间。
越云喜由极动到极静,千机扇击空,越云喜反击,这一系列动作,说起来麻烦,但只不过却是转瞬之间,接连的变故,哪怕薛衣侯反应再快,也已经避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青铜长剑扎入了自己的腰侧,然后猛得一拍。
啪!
左腰受创,使得薛衣侯全身力气一泄,再难支撑逍遥伞的旋转,而失去了逍遥伞的旋转,他自然再难停滞于空。
好在逍遥伞虽然失去了升力,却还有阻力,哪怕从空掉落,速度也是不快,更不会让薛衣侯跌伤,只是身形略显狼狈罢了。
反观之下,越云喜却早了薛衣侯一步落地,身形疾动,青铜长剑的剑锋便点在了堪堪落地身形不稳的薛衣侯咽喉之上,如同他之前对越云喜做的那般。
此时的薛衣侯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想想片刻之前,两人也是相同的位置,却是颠倒了过来,可现在……
“喜儿姑娘修为高深,在下佩服。”似乎难以承受如此羞辱性的落败,薛衣侯给自己找着理由道。
越云喜收剑,或许是消耗极大的缘故,俏脸绯红,气喘吁吁,良久才平复了胸口的翻涌,回复道,“我是锻骨阶十四周天。”
越云喜发誓,她这番回答绝对没有掺杂其他的意思,仅仅是再简单不过的回应罢了,可听在薛衣侯的耳中,却是那般的刺耳。
炫耀?讥讽?
如果越云喜说自己有二十周天的修为,薛衣侯都毫不意外,甚至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可十四周天算什么?
要知道,薛衣侯自己也是锻骨十四周天,换言之,两人的修为相同……
这世上
还有比这更让人受打击的么?
锻骨十四周天修为放在薛衣侯的身上,对外人而言,是一种耻辱,可在他看来,却是一种骄傲。
正如之前的春闱大比之中,薛衣侯曾对高冠老者说过的那般,他是实战派,这话虽有为自己修为低劣的强词夺理之嫌,但随后在斗擂上的表现,却也证明了其正确性。
凭着十四周天的修为,一路过关斩将,尤其是大胜薛慧真、险胜薛九儿,无一不是修为上的以弱胜强,若是再算上后来击杀北阴伯的胖子家臣、重创熊朗,说他是同修为境界下的佼佼者也不为过。
这便是薛衣侯为之骄傲的地方。
修为高算什么,真有本事,就放在同一修为上,看看谁比谁更强。
修为的高低,更多的只是纸面上的对比,而实战中的胜负才更彰显真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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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表明一点,那就是此时此刻,薛衣侯的骄傲被无情的击碎了。
同为十四周天,薛衣侯败了,而且败的毫无还手之力。
越云喜心思单纯,难以理解此时薛衣侯所表现出的颓废,但一旁的老者却是若有所思,显然已经猜到了某种可能,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撇。
一方面为女儿的表现所骄傲,另外一方面更是在落井下石。
薛家十四郎,任你心思狡诈,总算是在老夫的手上栽了个大跟头,哈哈,这次倒要看你还如何逞能。
不得不说,薛衣侯虽然在这里只有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可明里暗里,他与老者却已经有过数次交锋。
第一天晚上的比剑赌约算一次,第二天晚上的饭菜风波是第二次,第三次则是今天早上在锻铁房内的论道辩驳。
三次之中,除了第一次外,老者都丝毫没有占到上风,反而被薛衣侯给搞的失了颜面。哪怕是第一次,老者也是胜之不武,毕竟,那把被他视若生命的青铜长剑并非出自他之手。
接连的交锋受挫,饶是老者心中也是憋了口气,若是不能想办法打压下薛衣侯的嚣张气焰,日后即便行了师徒之礼,这师徒常伦怕是也难以建立啊。
好在,终于在此时此刻,义女帮他完成了心愿。
“小子,感觉如何?”心中得意须尽欢,老者毫不知廉耻的走上前去,装作安慰模样的拍了拍薛衣侯的肩。
“再来一次,我会赢。”薛衣侯抬头,强忍下心头的怅然,倔强道。
“今日能赢,那明日呢?后日呢,如此下去,总有一天,你将没有一丝赢的机会。”老者倒也没有反驳。
薛衣侯看似嘴硬的逞强,却也是有道理的。
越云喜虽有着远超她自身修为的实力,但实战经验毕竟太少了。两人若是再打一回,薛衣侯只要主动攻击,后者便难免慌乱,十成的实力也难以发挥出一成了,落败也就难免了。
但老者的话也没有错。
实战经验可以积累,但实力上,越云喜毕竟远胜薛衣侯,当她实战经验这块短板渐渐弥补上来之后,薛衣侯将再难有一丝的机会。
薛衣侯沉默了,或者说心动了。
越云喜留给他最深的印象,无疑就是快若雷霆的速度,而这速度显然跟其所修的武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若是他也能学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