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支二十一子弟的唱牌,很快就结束了。
其中最惹人关注的共有四人,风头最劲者,薛衣娘无疑。而最为人称道的,除了薛星云外,还有薛三娘,出身薛百里家的薛慧真。一男一女作为纯碎的薛家血脉,不论武经还是文卷于同辈中都处于佼佼之位。
而最惹人笑话的,自然非薛衣侯莫属了。
主支唱牌结束,便是旁支,五服九从的子弟不入长幼之序,按照年龄大小一一上前唱名,百多人倒也不乏出彩的人物,凭着春闱大比的风头,虽难以与主支子弟相提并论,但日后倒也能寻一个好的差事。
自此,第一轮唱牌结束。
紧接着进行的便是第二轮,名为辩言。
所谓辩言,主要是针对文卷的考试。但凡修行了文卷的子弟,都会被叫到擂台之上,席地而坐后分发试卷进行答题。当然这份试卷会根据每个人文卷的修为深浅而量身订制,考试的时间为一个时辰,随后现场阅卷打分,分出甲乙丙丁四等,甲为优秀,乙为合格,丙为及格,若是得分为丁,那么少不了就要吃些排头了。
此轮辩言,主支二十一子弟自然悉数参加,再加上修行了文卷的十七名旁支子弟,共有三十八人。
家主薛千裘成为此轮的主考,高冠老者则是巡检,防止有人作弊,而重点盯防的对象,无疑是……咳咳,大家都懂的。
文卷经义,门类繁多,现如今成为主流的便是诸子百家,说是百家,自是夸张之谈,真正得以归纳并发展成学派广为流传的只有十二家之言,分别为法、道、墨、儒、名、杂、兵、农、医以及阴阳、纵横、小说等。
十二家各有言论,或广或狭,也都有各自的经义,不过,因为宗旨不同,并非是任何人都能够有资格研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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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法、儒两家散布最广,有大量的经义典籍流传于世,也最容易为外人所得。杂、农、医三家其次,因为更注重民生,而被小范围的传播。道家典籍为化外之人所有,兵家则更多的传播于武将世家。剩下五家中,墨家法不外传,非墨门弟子不可授。名、阴阳、纵横三家隐于江湖,少有出世。至于小说家,则最为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虽多有文章传入市井乡野,却不见经义,掌有无数辛秘,又被世人称为百事通。
以薛家而言,家族收藏的经义中,法、儒两家最多,农、杂、医少许,除此之外,就只有一部兵家经义了。
不同于女子,只要求通儒家的《女诫》一书,为了开拓家中男丁的视野,像薛
衣侯这般主支的子弟,往往鼓励多多益善。
而薛衣侯作为家主嫡子,要求更严,必须研习两家三书。所谓两家三书,便是两家言论,三本经义,最终选定了儒家的《乐经》《礼札》以及唯一的兵家经义《握机经》。
其中,根据个人喜好,《握机经》成为了薛衣侯的主修经义,另外的两本儒家经义《乐经》以及《礼札》,更多的只是涉猎,并不要求深究,只为开拓眼界之用。
此次辩言,为薛衣侯共出了两题,一题考较《乐经》,另外一题为策论,考较的则是兵法。
题一,为填词谱曲,出自儒卷《诗经》中《离骚》篇的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君子一去兮不复返”,要求以碣石调谱曲,彰显此句中悲壮之情愫。
所谓碣石调,乃是现世的一种乐谱标记方式,特点是空明幽远,适合于琴瑟弹奏。
这对薛衣侯而言,还是很有些难度的。毕竟他研习《乐经》,涉猎的主要是笙箫一道,也就是所谓的吹箫,对于琴……七窍之中只通了六窍。
“这不是存心恶心我么?”薛衣侯略微皱了下眉,不由的剜了一眼游荡在身侧的高冠老者。
“薛老头,此题能不能换成六孔调?”薛衣侯努力的做出乖巧之状。
萧有六孔,所以谱曲一般都用六孔调,也是薛衣侯比较擅长的。
“可以,不过要降半级。”薛老鬼不冷不热道。
所谓降半级,便是在最后的阅卷时给减去半个级别的分数。比如薛衣侯原本可以得甲,降半级便只能是上等乙了。
“哎,降半级就半级吧。”薛衣侯无奈,只能接受这个结果,总比得不到分数来的强。
薛衣侯开始下笔,认真的以六孔调进行谱曲。
这道题其实并不难,当然所占的分值也就不高了,薛衣侯并没有用多少时间便作答完毕。
题二是策论,作为重中之重,于考卷中所占的比重达到了七成,难度也是不言而喻。
“彼有军五千,己率五百之众,如何于沃野之中破之……详陈军略几何?”这是题目,后续的还详细的介绍了双方的军备、兵种等等。
以五百破五千,可谓寡不敌众。战场又设在平坦的沃野,地利之上不偏不倚,在这种情势下,别说击破取胜,就是全身而退,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面对如此难题,薛衣侯竟没有推三阻四,反而咬着毛笔深深思索了起来,这一幕看在高冠老者的眼里,却是微不可查的
点了点头。
看来,这纨绔子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啊。
“敌方步甲四千,骁骑一千,己方只有五百步甲,实力悬殊何止十倍,又不占地利,想要战而胜之……”薛衣侯沉吟连连,眉宇之间已经拧成了一个小疙瘩。
“正面对抗,无异于找死。想要游击,也不可能,对方一千骁骑根本不会给任何的机会……”不多时,薛衣侯的脑海中便勾勒出兵甲潇潇的战场,两军对阵之处,杀气凛然,分外的紧张。
事实上,但凡策论,一般都是没有标准答案的,更不会过度的强求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结果,因为那是不现实的。这道题更多的是考量在占据不利的情况下,如何全力发挥出兵家所学,即便失败也不留下遗憾而已。
可惜,薛衣侯并没有领会其中之意,他是真的在寻求取胜之道。
一时间,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从《握机经》中所领悟出的云云兵法,更融入了前世的记忆。
需知薛衣侯的前世,任鸿涛之所以能够从一个临时工摇身变成安保公司的幕后老板,靠的便是他惊艳绝绝的军事才能,为公司的外勤团队量身制订出不少特种战术,于战场之上无往不利,百战百胜。
也正是受到了前世的影响,薛衣侯才会选择家族子弟中少有人问津的那一本兵家经义,并凭此取得了上等初蒙的文卷修为。
“常规战略显然是行不通的,如此只能剑走偏锋。没有天时便创造天时,没有地利便创造地利,至于人和,所谓哀兵必胜,倒不用过分的提及了。天时又分时间、天气等等,对方既然有骑兵,最好的应对之策便是布施暴雨,于沃野之上形成无尽沼泽,阻滞其行动,甚至陷其马蹄。至此天时便可转为地利,为了挫其锋芒,可将五百步甲化整为零,四散而去,一则拖延时间,二可分散对方的兵力,如此便可实施大范围的穿插合流,兵少则灵活,于局部创造出优势的兵力,逐一蚕食。而一旦能够拖延到夜晚,嘿嘿,那办法就多了,围尸打援、暗杀偷袭甚至可伪装成对方的兵卒假报军情,处处骚扰,再对中军帅帐实施斩首……嘿嘿。”
脑海之中有了主意,接下来便是提笔润色,飞白流畅一书而就,洋洋洒洒上万字,足足用去了三卷竹简,方堪堪写完。
“打完,收工。”落下最后一字,薛衣侯无比畅快的将笔一扔,直到此时,方才惊醒的发现,那高冠老者不知何时已经跪坐在了自己的身侧,支着脑袋细细翻阅着那三卷竹简上尚未干涸的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