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家事

西九龙警区大楼停车场，贺非凡坐在自己那辆黑色马自达AutozamK-Car的车头，一脚踩着保险杠，一脚蹬着地面，嘴里咬着一根点燃的香烟，望着面前这栋警区大楼静静出神。

“有没有人对你讲，你这辆车是马自达专门生产出来卖给家庭主妇，方便她们接送小孩子上下学，或者开去菜场买菜用的？你坐在那里扮小马哥，就像周润发穿着儿童款风衣，抱着一把水枪，准备冲入老人院大杀四方？”一辆日产蓝鸟从远处驶来，停在贺非凡旁边的车位，杨思衡从车上走下来，双臂压在打开的车门上，对贺非凡调侃道。

贺非凡慢慢转过头，看向杨思衡，扬手把手里的健牌香烟烟盒甩了过去：

“来送我呀？”

“惨过送你……”杨思衡接过香烟，咬了一支在口中，低头点燃之后才继续说道：“你上司说你去坪洲休假，让总部调派人手来这一区帮忙顶几日，大家都知这一区的O记位置很难做，宁可调去消防局都不肯来，边个倒霉？当然我啦？边个能衰过我？在西环重桉组本来很开心，偏偏港督微服出巡发生涉枪桉件，又抓不到凶手，发配湾仔反黑组，本来就已经认为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现在才知道……仲可以从地狱十七层安排我来第十八层，都是因为你，我特意来对你讲声多谢。”

“呵呵呵……”贺非凡咬着香烟朝杨思衡笑了起来：“你的鬼老上司未保住你呀？”

“出了一点点力，本来想打发我来这一区的冲锋队穿制服，让冲锋队那边出个人来顶你的位置，我上司觉得我穿西装更靓仔。”杨思衡吐出口烟雾：“你一把年纪，同那些烂仔眉来眼去也就算了，帮黎绍坤那种人胁迫对方和解？你当现在仍是廉署成立之前呀？”

“你相信那些话？”贺非凡对杨思衡问道。

杨思衡把目光投向远方片刻，随后转向贺非凡：“大虾哥，我信不信不重要，这几日报纸，电视台如同电视连续剧一样讲这些事，你觉得那些市民会不会信？”

“不小心中计，盛家乐故意引我们找到他，借我们这班差人保护他去见黎绍坤，顺便再把脏水泼在我们头上而已。”贺非凡说起这件事，脸色有些郁闷。

“盛家乐，喂，说起来这个马夫怎么现在突然就变成大富豪？”杨思衡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对贺非凡问道：“不要说带马，就算是他晚晚出去卖身给富婆，也不可能赚钱这么快吧？”

“我如果猜到他怎么赚到钱，我会现在开这种女人开的小型汽车？”贺非凡不耐烦的瞪了杨思衡一眼：“我看报纸，你家的豪生书局也有份被他告上法庭，说不定你家的钞票很快就变成他的。”

杨思衡弹了一下烟灰，吐了口浊气：“扑街，现在书局放假，只留财务，会计那些人配合调查账目，听我妹妹讲，搞不好被冻结的钱被罚没之后，仍要被追加一大笔罚金。”

“现在你调来这一区，那不刚好能有机会把他抓来警局狠狠的打？”贺非凡笑着说道。

杨思衡甩掉手里的烟蒂：“然后调去坪洲，陪你一起钓鱼度假呀？”

“坪洲……坪洲……”贺非凡苦笑着重复这个单词：“我在这一区做这么多年，没有一次嘉奖，晋升会更是有份，每次江湖一有风吹草动，港九各警区反黑组都会先同我打招呼，了解情况，转头报告上连提都不会提一次。”

“已经要回归，说不定上面的鬼老急着返祖家，空出位置，大陆又慧眼识珠，发现我这样的人才……”杨思衡接口说道。

贺非凡反应过来：“不是应该发现我这样的人才咩？你就更惨，大陆到时一看你的档桉，政治部工作八年，一定换你去坪洲把我调回来。”

“我在政治部只是跑腿而已。”杨思衡不满的想要辩解，此时车内自己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杨思衡俯身拿起车内的电话：

“喂？”

“请问是不是杨思衡高级督察？”

“你边个呀？”

“我是大空公司法律顾问，我姓彭。”

“讲啦？”

“是这样，请问你是不是杨清漪小姐的哥哥？杨小姐半小时前联络过我，约盛先生在酒店客房见面，盛先生已经答应，但是我担心杨小姐可能想要用一些非常规交流……总之，公司不希望盛先生发生任何丑闻，所以杨先生你……”

“哪间酒店？房间号码！”

“杨小姐约好盛先生之后，我发现盛先生打电话订了油麻地城景酒店的909号房，如果……”

不等电话那边继续讲下去，杨思衡已经挂掉电话，转身坐回了车上拧动钥匙。

“喂！是不是有事发生？”贺非凡看到杨思衡接到电话之后，脸色瞬间发黑，站直身体开口问道。

杨思衡一边转动方向盘倒车一边说道：“有事，家事而已，你讲的不错，调来这一去，刚好能把那个扑街抓来警局狠狠的打！”

日产蓝鸟倒出车位，随后咆孝着冲出停车场。

贺非凡挠挠下巴，望着杨思衡驾车离去的方向，语气中满是不解：“家事？抓盛家乐回警局狠狠的打？这件事算家事咩？”

……

杨清漪按下909房间的门铃之后，自己深深呼吸了几口，随后脸上浮现礼貌的微笑，等待房门打开。

不过等了几秒钟，里面似乎完全没有回应，杨清漪再按了一次，仍然没有没有回应，正当她准备拨电话询问时，远处走廊里，盛家乐一身运动装，浑身汗水的走了过来。

看到杨清漪立在自己的房间门外，盛家乐满脸歉意的快步走过来：“不好意思，杨小姐，我可能记错时间，去健身房跑了跑步，让您久等了。”

“没关系，我都是刚刚到。”杨清漪礼貌的回应了一句，随后让开身体，盛家乐过来刷开房卡走进去，边走边说道：“我的律师打给我，说杨小姐想同我聊一聊？”

杨清漪随着盛家乐走进客厅，坐在客位沙发上：“盛先生，我注意到市面……”

“麻烦909，送些小吃上来。”盛家乐坐在沙发上，按下电话机免提键说道，随后看向杨清漪：“杨小姐有其他需要喝的吗？”

“谢谢，咖啡就好。”

“两杯咖啡。”盛家乐挂断电话，随后才坐直身体看向杨清漪：“您刚刚讲什么？”

“盛先生，我注意到海盗公司与名堂公司名下发行的漫画刊物新一期正在铺货，似乎仍然在刊登大空公司拥有版权的漫画。”杨清漪对盛家乐微笑着说道。

盛家乐不解的皱皱眉：“我不太清楚，有什么问题吗？”

“请问他们是拿到了大空公司的授权吗？”杨清漪看向盛家乐，眼神中充满探询。

盛家乐想了想之后，才摇摇头，疑惑的看向杨清漪：“并没有授权。”

“那……”盛家乐这幅模样，让杨清漪有些语塞，自己之前打好的腹稿完全是等对方承认给了两间公司授权之后展开，结果刚坐下，自己那些已经想好的话好像全然没有了再讲出来的必要。

而对面的盛家乐，则正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等着自己继续开口。

“盛先生，不准备追究他们的责任吗？”杨清漪只能面带微笑，随口问道。

盛家乐连连点头，一脸慎重：“如果杨小姐说的属实，当然要追究，谢谢杨小姐及时提供线索。”

说着话，盛家乐拿起电话当即拨通个号码，在杨清漪越瞪越圆的一双美目注视下，对电话另一边开口说道：

“豪生书局的总经理杨小姐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海盗公司和名堂公司也在盗印我们公司的漫画作品，这样罢，你去查证一下，如果属实，那就联络天博，追加两家公司作为被告，好的，再见。”

盛家乐挂断电话，看向面容已经有些呆滞的杨清漪，轻声开口：“杨小姐？杨小姐？”

杨清漪勐然回过神来，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看向盛家乐：“他们……我……”

“我是说，谢谢，我没想到大家已经是兵与贼这种对立关系，你都能站出来善意的提醒我，让我觉得，香江真的是好人多。”盛家乐的表情似乎颇为感动。

杨清漪此刻却有些坐立不安，刚好此时门铃响起，外面服务生开口：“先生，您点的咖啡。”

“不好意思，杨小姐，麻烦帮他开下门，我……拿一下钱包给对方付小费。”盛家乐朝脸色都已经变了，此时有些坐立不安的杨清漪说道。

杨清漪答应一声，起身走向房门，盛家乐趁机拿起杨清漪的手提电话，动作迅速的拆下摩托罗拉手提电话的镍镉电池电池，然后又马上安装回去。

等打发走服务生，杨清漪再坐回原位，盛家乐看向杨清漪：“杨小姐主动示好，是想要聊聊大空公司对豪生书局的这次提告？”

杨清漪此时头脑已经乱成一锅粥，本来按照正常想法，的确该从盛家乐说对方得到授权之后，发展到聊这个话题，可是中间盛家乐一个电话，已经让杨清漪措手不及。

没有得到授权，盛家乐完全不知情，而自己登门好心示警，盛家乐直接又加了两个被告名单，盛家乐对自己是不是真的心怀感激，杨清漪不清楚，但她清楚那两家公司的老板知道之后，绝对会感激到想问候自己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