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知道了第一人是那已死了的名不见经传的金丹修士,就等于知道了第二人到底是谁。
“因为我已经有了卜算的基础。”血海又开始自顾自的说话,妖祖则是习以为常。
若不是这样,妖祖才会感觉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血海所在的那香炉之中,一缕青烟竟然托出了一枚古钱,只是一枚古钱,却迅速的翻转了数次,其速度之快,让人很难想象这香炉之中只是血海的一缕分神。
妖祖不禁在想:血海的本体又会强大到何种程度?
要知道血海现在的推算都是对于公输城那些修士的,动辄就要连带上一位或者数位返虚,一方面涉及到返虚的话,会让卜算之中误差很大,另外一方面如果进行卜算的人若是没有足够的修为,还会被冥冥之中的天道反噬。
所以进行卜算虽然能够知道一些本来不知道的事情,但是同时也伴有危险和陷阱。
若是血海,说不定会把一些对方想要知道的信息设下重重法术陷阱,若是对方卜算,或者是得到一个完全错误的答案,或者是被其中法术禁制反噬受伤。
所以他在卜算的时候也会小心翼翼。
他要知道的答案是“白衣是否还在公输城中?”
这个问题只有两种答案,若是还在,便说明那最后一人不是白衣,若是不在,便说明这人只可能是白衣。
因为夺天战场只剩一个人族是不被人知晓的了。
血海的想法很清晰,若是自己猜一次不对,便猜第二次,把所有在多台那战场中对于自己的谋划有威胁的可能性都猜测一遍之后,就可以得出那个最后的结论。
如果都不是,他只能认为这是华素问布下的第二手障眼法。
在血海的头脑中,其实已经开始推算所有可能的情况了,最后一个人选到底是谁,而如果确定是谁,他又会做出如何的应对,每一种应对的具体实施方法。在他刚有了“这个人到底是谁”这个念头的瞬间就已经有个应对“如果这人是某人的情况下”的方案完成,而他心中的名单同时则已经到达了十个人。
开枝散叶,他却能够轻松的看到这思想树木的全貌。
这是一种天分,也是一种诅咒,血海和人交谈,甚至不需要那个人说完,只说一两个字,就已经和他想到的可能性之中的某一种对应,然后他就已经知道了别人要说什么。
有的时候
在他看来,这些无法跟上他头脑思路的人,都是无聊的蠢物。
而等到他踏上了修行路,认真的斟酌之后,认定了只有返虚级别的修士才能够达到“和他交谈的最低限度”,就连他的手下,他其实也只是耐着性子,才能够说上几句。
他没有继续想其余人的可能性。
所有的思绪都停止了,因为卦象已经出来。
“结果很明显。”血海轻声说道。
妖祖道:“我看得出。”妖祖已经是月叶州的半边天地,对于血海推算的内容有了一定的感应。
白衣已经不在公输城。
所以他必然在夺天战场。
这是常人知道这些事情之后最直接的想法。
也只有白衣才能够担此重任,成为人族的最后底牌。
“不对。”血海却说道。
“不对?”妖祖奇怪。
血海说道:“这结果我知道的太过简单了。”青烟已经快速的再次开始卜卦。
妖祖却双目圆睁:“小心!”
与此同时,华素问正在弹琴。
瑶琴。
叮叮咚咚,珠玉落盘。
“倒是不知道华道友还有这等能耐。”北冥道人闭上眼目,认真聆听。
修士学什么都很快,毕竟灵气加持,法力充斥头脑,使得记忆力很好。
可是能弹琴和会弹琴实为二事。
华素问弹奏的曲子,甚至连一些大道的道理都蕴藏其中。
就像是人在讲道。
正道禅师低唱了声佛号,而钟天师不言语,却已经闭上眼睛。
这是一种享受。
突然声如裂帛,琴音夏然而止。
有一根弦断了。
然后就像是这些琴弦都到达了一种极限,一根接着一根的崩断,这屋中死一般的寂静,只因为华素问嘴角溢血,脸色糟糕。
到底是什么发生在了这位四方界第二修士的身上?
“是血海,他已经算到了,触发了我的后手。”华素问虽然看起来很是凄惨,但是却在笑:“他还在下围棋,我却已经将军了。”
血海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他只是轻哼一声,正在卜算的时刻,却受到了来自华素问那边对于他卜算的阻碍,可是问题在于这种阻碍很是无力,有如以卵击石,让血海有些奇怪。
妖祖也很奇怪:“都说长生仙人已死,这一次是被唐谦进入那天堑崖之后硬生生从鬼门关带出来的,所以很有可能身受重伤,若是阻挡不了你……”妖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声音却越来越小,因为血海那人形完全凝聚成了一张脸,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看不出是谁,却有了非常完整的表情,他
在笑,笑的很开怀,也很狰狞。
瑶琴有七根琴弦,华素问手中的琴七根琴弦也都断掉,木城之中就有七声响。
对木城完全掌控的妖祖脸色大变。
是胡言。
胡言有七具分身,都在木城之中,是最好的炉鼎,甚至开创炉鼎之法的人族都从未见过品相如此之好的炉鼎。
因为这是七个即将成为返虚的炉鼎。
对于胡言来说,每日虽然限制她的行动,可是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多余的限制了。
照顾的很好,炉鼎这种事情,最好是两情相悦,看一个心情。
“四小姐似乎已经被化龙内定了。”重明很是无奈的说道。
胡夫人不语,这一切似乎都是命运的戏弄,她这辈子都再向着突破到返虚,没想到到头来却成全了别人。
她突然双目睁大,重明看到不对正要上前去扶,却被胡夫人使劲推开,而紧接着她就喷出一口血来,一股玄之又玄的法力波动从她身上发出,重明只是略微被碰到了一点边缘,身体就如遭重击,痛的脸色发白,然后也吐了一大口血,他身边还有个刚进门的丫鬟,看起来是要来给胡夫人送吃食的,却被这波动波及之后直接消失不见。
湮灭成了灰尘。
同一时间,胡思等六个分身也都猛地吐血,并且法力波动波及到了周围的妖怪。
“这华素问让我以为她身体情况不好,而放松了警惕,却实则把注意打到了胡言的七具分身上,一举让她们七人重伤——”
血海的不算冥冥之中就将这木城和公输城之中的无数人和事都连接到了一起,他可以通过这些人和事来得到他要的答案,可是同样道理,华素问也能够对这些人和事出手。
整个月叶州的计划都是为了以胡言的分身作为炉鼎,若是能够使得月叶州多出数个返虚为前提的。
这炉鼎竟然被华素问隔空动了手。
因为胡言七人是整件事的核心。
“不碍事,华素问情况不会太好。”妖祖反而最先冷静了下来,他的谋算没有失败:“而只要胡言她们七个还在这木城,我就能够全部治好!”
妖祖有这个自信,他可以说是整个月叶州生机所在。
对于血海来说也不重要,妖祖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他有所了解,重点在于华素问这手奇袭给他带来的信息。
华素问在公输城说道:“定然不要让血海知道我受伤。”
血海说道:“华素问已经受伤。”
“而且这最后一人是白衣唐谦的消息,定然是真的了。”血海的笑容逐渐消失,而那烟雾身形也完全打散,重新变成了一缕青烟。
“她已经无棋可走,该我出招了。”
是夜,一生和尚又一次抵挡住妖怪攻山的同时,飞龙山一众刚刚战胜极心宗,就连夜兼程,赶往了叶笙寒的所在。
有的仇怨,不能靠说辞,只能用鲜血来处理。
话分两头,唐谦一行人应该已经到了白民国才是。
“这里的确就是你说的白民国?”唐谦有些不确定。
白梦近乡情怯,一路上话语也多了起来,讲述了很多白民国的风土人情。
在她的言语中,白民国就是一处人间仙境,似乎流水良田,高山峻岭,天下的美好都在这白民国中。富庶,安逸。
这也是她被人拐走的原因,这里的国民太过享受安逸生活,本身武力并不强劲,治安有的时候也会被一些外来人抓住空子。
白梦就是这样被拐走的。
可是他们眼前却没有良田没有流水,没有高山,甚至连“白民”这两个字的石碑都已经埋在了土中。
兰若词用刀剑勉强挖出石碑的下半段,其上写的是白民国东。
除此之外,举目皆是黄土。
“不可能,我只是离家数载,怎么可能连白民国的城池都消失不见?”
“若是风沙侵蚀,也需要一个时间,为何会全部消失不见?”唐谦轻声道。
这不合逻辑,确切的说,是不合这夺天战场的逻辑。
这里没有灵气,没有法术,的确有那灵气兵士,但是更像是妖祖对着里添加的禁制,使得这里有了更加完善的规则,比如“外来者如果是谋士,进入此处就会得到相应数量的灵气兵士”。
可是灵气本身不会被任何人使用,不管是原住民还是修士妖怪。
都不行,这就是这里的规则。
可是唐谦实在是想不到到底有什么能够把白梦所说的一座城池,一片沃土都变成眼前景象。
只有法术。
这是唐谦最后得出的最不可能的结论。
他的理智却在告诉他,这是唯一的解释。
就在这时,突然脚下黄土之内伸出了一双手,抓住了唐谦的脚踝,而唐谦整个人就被拉到了黄土之中。
“这经历似乎不是第一次了。”唐谦翻着眼睛,可是已经看到了突然出手这人手中的弯刀,稳准狠,已经对这他的脖颈砍来。
唐谦虽然身上有些气力,可是不代表他刀枪不入。所以他只有身上用力,旱地拔葱,猛地从黄土之中翻出,
堪堪躲过了这一刀,他躺倒在地,还没等起身,身体之下又从土中伸出两只胳膊,这是另外一人,勒住他的脖子,而两条腿,已经盘上了他的腰部。
唐谦越是用力,脖子受力就越大,他的呼吸就越加的困难。
“帮……忙。”唐谦脖子向后仰去,顺着那人用力方向,撞击到了土中一硬物,这土质在藏人的时候自然需要松软,唐谦也知道自己撞到了那人的头颅,使得那人手上一松,而他趁机用力抬头,勉强挣脱开了第二人的双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兰若词已经反应过来,抽出腰间吴钩,向下刺去,吴钩一边有刃,这一刺本来就是为了扎入土下,回钩,把土中那人钩出——而且若是真的被吴钩钩中,便不是被拉出来那么简单了,以兰若词的臂力,完全可以把被钩中的人分为两段。
那土中人反应却无比迅速,整个人从土中窜出,身体在空中旋转,一瞬间黄土弥漫,而这人真正的杀招是从背后摘下手中弯刀,向着背对他刚刚起身的唐谦而去。
叮——
唐谦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向后背剑,挡住了这一刀。
可是身前最开始发动攻击那人手中弯刀似乎是生了一双催命厉鬼的眼睛,又好像能够如同厉鬼一样交出声音,呜呜声响,已经割向了唐谦。
他的人也已经从土中窜出。
这个时候唐谦才刚刚看清了这人,只见他一头白发,脸上有白布遮面,身上也是一身白衣——可是在这黄土之中埋伏已久,却都沾染了黄色,唐谦也是从那人肋下比较干净的部位看出,这是一件白衣服的。
刀已经到了身前。
唐谦却丝毫没有慌乱,此时此刻他只能靠自己,身后听声响大概是兰若词已经被对方黄土眯了眼睛,而白梦一动不动,也没有什么办法,所以唐谦伸出了一只手,同时他抵挡身后弯刀的那柄剑已经脱手,只是起到一个阻隔的作用,他在前这只手向着身前刀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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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对付一柄刀,能做什么?
唐谦握住了刀刃的部分。
鲜血四溅。
而唐谦刚刚握剑的手已经抽到了前面来,他伸出了一根食指,这根食指修长,却有些粗,在他的手上,仿佛就是一柄剑。
那白衣人眼前似乎唐谦真的拿着一柄剑,剑的长度已经不是问题,唐谦和他之间的距离也不是局限,唐谦的手在,似乎就是剑在,而他也自知自己即将被洞穿喉咙!
同时发生了很多事。
唐谦出手,身后那人回刀让剑掉落,再出刀。
很多人,又说了很多句话。
唐谦身前这人说的是:“别管我。”
白梦喊得是:“二舅,三舅!”
因为白梦的话语,唐谦停了手。
而兰若词则是已经用吴钩勾住了唐谦身后那人的弯刀,口中还在说话:“你若是杀了他,我这个做刺客的会很不好——”他的话没说完,白梦已经快步跑了过来,扑到了唐谦身前这人的怀中。
唐谦的手终究是没有刺出这“一剑”。
白梦摘下那人面罩,喜笑颜开:“我就知道是二舅。”
兰若词一脸的无奈,他的话还没说完,不让他说完话就和要了他的命一样难受。
唐谦却无所谓,他撕下身上一块衣服,包扎了一下手上的伤口,就盘膝做了下来,看了看身旁那同样白衣的,还站立的男子,揉了揉脑袋。
那男子哼了一身。
唐谦则等待白梦叙旧完毕,以及一个解释。
“这位是我的二舅白华,这位是我的三舅白明。当年两人曾今去往北边的大漠一段时间,能够很熟练的进入沙土之中,不过回来之后白民国并没有适合他们施展这种手段的沙土,当时倒是被很多人笑话来着。”白梦介绍道。
这也是她能够认出两人的原因。
兰若词依然忘不掉贫上一句:“这白民国都是姓白的,会不会名字太难起,所以弄个白面什么的?”
白梦小时离家,终究变化太大,不过她却认出了两个舅舅,白民国人寿命极长,这么多年身形相貌倒是不会改变。
等到白梦说道唐谦他们送她回来这白民国,两人面色却稍加缓和。
“舅舅,白民国发生了什么?”白梦问道,这也是唐谦最为关心的问题。
之前都出现了那么夸张的巨鸟,会不会还有什么糟糕变化?这夺天战场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其实就是触怒了老天爷。”白华看起来比较容易交流,虽然刚刚出手狠辣,可是如果确定是朋友,交流起来也很是随和:“老天爷一生气,整个白民国就全都消失了,死了很多人,剩下的都成了流寇,我们在这国门之处,就是等待过往的行人,能截杀最好,我们的吃食都需要从路过之人身上获取。”
“你们不会……吃人吧。”兰若词突然哆嗦了两下。
正等白华摇头要说话的时候。
唐谦却突然说道:“做什么不好,非要留在此处?你说的是老天爷,而不是老天,我想应该不是巧合——你知道或者认识这一切的元凶,对吧。”
唐谦的话语,让气氛再次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