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弥漫,天间的第一缕阳光只是努力了一下,便没有继续尝试把光芒照耀到天堑崖。
华素问正盘膝而坐,此处已经是天堑崖边,他们已经爬了上来。
孟婆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等着,唐谦则是在山崖间找到了几颗小树,折了一些树枝过来烧火。
他们在这里已经一天了。
华素问其实此时还只是魂魄,按照她的说法,她大概算是“凝实一点的魂魄”,可是终究是个死人,想要真正的活过来,就必须寻找她遗留在天地间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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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坐一天,一共来了三次所谓“生气”。
第一次宛如紫气东来,清晨突然漫天祥云,那所谓“生气”经过的之处,干枯的山上竟然生长出青草,枯木也抽芽逢春。
此时时间是年关,数九隆冬,天堑崖在中州以北,正是寒冷的时候。
可那团生气经过孟婆和唐谦的时候,两人甚至都感觉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清爽舒适,倍感温暖,无需使用法力,也不会感觉这附近的寒冷,因为这是纯粹的生机。
等生气尽数进入华素问的身体,她的身形凝实了几分,变得更像是真人。
第二次是在正午,中天大日,照的华素问的面孔耀耀生辉。
第三次便是现在,崖边起了大雾,或许只有华素问这种境界的修士能够举手投足之间改变如此大范围的天气。
孟婆不禁感叹道:“地府专攻死生的修士何其多,却没有一个能够将生死参透,长生仙人虽然也不算悟透,却比整个地府所有修士走的都远。”
可是第三次生气却只是一团很小的微光,冲过雾气之后变得更加小了,最多等同一只大一点的萤火虫,微光没入华素问的身体后,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你可别夸我了。”华素问浅浅的笑道:“整个四方界都在拒绝我的存在,所以能够找回来的生气其实不多。”
死人就应该死掉,这是天地间最简单的道理,华素问是死人,所以天地都在限制她的法术,她的神通。
“所以所你对于身体的构建还不够完整吗?”唐谦手中拿着本书,正在百无聊赖的看着。
孟婆感觉那本书有些眼熟。
“小子你是不是把地府书阁里的书弄出来了?”
唐谦耸了耸肩:“之前借的,这不是走的太匆忙,也就没来得及还,这本是五百年来的地府流水。”那本书灰黑色封皮,上面的文字却是流动的,而且是速度很快,因为五百年中,生死太多。
“在看什么?”华素问凑了过来,脱离了地府回到四方界她的法力法术反而不增反降,就算是聚拢生气想要重塑肉身也是一样。
“月叶州那边情况不太妙。”唐谦拍了拍那本书,书上文字稍缓,其中一些名字逐渐消散,而又有很多名字补充上来,唐谦的手指划过那些名字,文字之中蕴含的信息就直接进入他的脑中,大概就是这人何时何地,因何而死,以及一些大致生平。
华素问一点都不避讳,靠在唐谦身旁,然后也伸出手指,她只是读了个名字,就知道了事情大概:“这些人都是死于瘟疫,可是都是些凡人。”
唐谦轻道:“月叶州那边有可以对付修士的瘟疫。”
公输城中。
第二门的第一战,其实只是过去了半
天而已,刚刚翌日清晨,整个公输城都忙乱了起来。
“喂,快些,北城又出了三个!”
“修士能有法袍的都围在脸上!没有法袍的就用布!”
“已经死掉的修士绝对不要直接触碰,用布裹着手再运到南城烧掉!”
“这是瘟疫!我再说一遍,自己如果能够察觉到瘟疫之力,就去东城医馆,别接触旁人!”
高声叫喊比过年还要热闹。
却绝对不是过年的喜庆。
来自付戾的瘟疫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当时去土台前的其实只有二十多人,可是只是一夜的功夫,已经出现了上百人身体发热,咳嗽不止,严重一点的喉咙带血,再严重一些的甚至连肺叶都咳了出来。
一般最严重的都是修为低的修士,以崖关支援过来的兵士为主。
千百年来修士从未如此狼狈,公输城中叫喊声音此起彼伏,人人都以布遮面,手上也裹着白布,只要是昨日去过土台,见过那绿色毒气的,都被集中叫到了医馆,不论是否发病,都不能与人接触。
东城的医馆,其实并不大,因为整座公输城都没有做过应对战争的准备,它是一座巨大的堡垒,却不是一座完整的城池,其实医馆环境清幽,是为了让天命返虚修士在此静心疗伤的。
“那些密室现在有什么用?能打开的全部都打开!没人需要在其中打坐!”公输般在医馆大声的指挥着公输家的弟子操纵机关,公输城一些大的机关是可以依靠公输般用法诀操控,可是细小机关,都需要人力进行控制,各司其职,才能把整个公输城运转起来。
更糟糕的事情是很多公输家的弟子都已经病倒。
医馆的院子中遍地躺的都是修士,他们很多都在咳嗽,鲜血遍地都是,苦痛的呻吟让人误以为这里是地府中的十八层地狱,医馆院子已经摆放不下,其外的街巷中也开始放置病患。
而真正意义上的在医馆帮忙救治大夫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行动不便,甚至还用一根拐杖行走的纪古,另一个就是精通医术的一生和尚,纪古本身也有瘟疫在身,只能够依靠修为法力压制。
而一生和尚的师父正道禅师其实医术也很高明,却是在研究应对之法。
“瘟疫之力不只是神通那么简单。”正道和尚手中拿着一团墨绿色的法力,它却是在活动的,正在努力突破正道和和尚的法力,就如同有生命一样。
正道禅师继续说道:“其中蕴含了的其实可以分为‘瘟疫’和‘之力’两部分,瘟疫是一些就算是我们都很难看清的小虫,而之力就是来自那付戾的法力,所以相对来说,这种力量对我辈返虚影响不大,甚至很难突破我们的法力。”
“但是麻烦之处在于其有着很强的隐蔽性。”正道禅师说到这里的时候很是严肃:“它可以在修士体内潜伏,就算是感染了哪怕一丝瘟疫,之后很快就会再生出一缕,一团,然后让整个修士全身都被这瘟疫之力击倒。”
“白衣那边说这瘟疫之力除了能够吞噬人的生机,还对法力有着强大的腐蚀性。”唐谦这边同样在研究,只不过是白衣所知告诉唐谦,唐谦再讲给华素问。
华素问毕竟是曾经的长生仙人,整个四方界的第二人。
“如果修士依靠法力抵抗,就基本上等于在慢性死亡,而且因为付戾是天命修
士,天命以下的修士法力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修行瘟疫一道的修士其实不是特别的麻烦。”华素问皱着眉头:“我的那方世界中修士几次经历覆灭重生,各种道路都走过,天下本无新鲜事,现在大部分修士走过的路,在那方世界中都出现过,曾经有过几个擅长使用瘟疫的修士,我很仔细的观摩过。”华素问似乎对那本地府流水很感兴趣,拿过来之后津津有味的一页一页翻着。
她一边翻书一边说道:“其实瘟疫的两种力量之中拿刀的士兵是瘟疫,而那付戾的力量就是粮草辎重,是给拿刀的瘟疫进行补给的,如果能够杀掉付戾,瘟疫的力量就会骤降,不过还是需要一些草药——大量的草药,不是灵药都行。”华素问突然想到了什么,咬着手指不说话。
唐谦不禁问道:“怎么了?”
“天地之中的变化,不只是灵气,末法时代过后,很多曾经有过的灵兽都不见了,很多曾经出现过的草药灵药也都失去了踪影。”
唐谦皱着眉头:“包括治疗瘟疫的药?”
华素问点头道:“瘟疫也分很多种,月叶州那边的似乎和伤寒类似,需主药七叶麻黄,苦甘草,天杏仁,还有一些石膏。”
唐谦脸一拉:“石膏还能入药吗?”
华素问眉头一挑:“天下奇怪有趣的药物千千万,石膏只是很基础的药材,清热止渴,泻火除烦,而且还可以止血呢。”
唐谦点头说道:“好像一些金疮药的土方子里会放一些的。”他对于一些刀伤剑伤还是能够处理,可是若是到了这药理病理,却一点不通。
华素问接着说道:“现在苦甘草,天杏仁还尚在,石膏多得是,可是其中的七叶麻黄四方界已经再无出产,我知道一处地方……”华素问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那是我留的后手,储存了生气的同时,还有一处药园,因为那处洞府常年封闭,应该还有可能是十万年前四方界的土壤。”
华素问的表情不是很好。
唐谦不禁问道:“那里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吗?”
华素问说道:“也还好,只不过那地方你有些熟悉,乃是晴山。”
唐谦突然知道了是哪一座洞府,杜立山的师父,也就是杜天曾经说在晴山有一处洞府,可以躲避末法时代,但是当年少的华素问去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有人在的迹象。
华素问接着说道:“很多年后我进去过一次,里面有那杜天设下的阵法,我又加上了一些禁制,所以那里现在等于是有两位返虚设下的阻碍,我的实力因为生气和天地抵触,不一定能够完全破除那里的禁制。”
唐谦说道:“所以去那里既有能让你恢复实力的生气,还有可以培植七叶麻黄的土壤?”
华素问笑道:“我甚至还留了一些七叶麻黄的种子。”
唐谦不禁感觉这一切有些太过巧合:“你能掐会算?”
华素问眼睛看向一边还吐了吐舌头道:“小道尔。”
ps:这个药方其实是从《伤寒杂病论》中的麻杏石甘汤搬来的,把其中的几味平常的药材改了点名字,是不是对现在的病有帮助不大也不知道,只是随口胡诌,随便乱写,当不得真,另外这部分的剧情也是当前情况下,比较闷,过一过嘴瘾,是一定会打赢的,不论书内书外,我们必定能够战胜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