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时间是疗伤的圣药,可对幽玥来说却是一剂毒药。
时间是手中的沙子,抓的越紧流失的越快,若随意放任,却可收获一份意想不到的闲适,幽玥病了,这一病就是两年,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很多时间,幽玥一个人斜倚在榻上,盯着手中的医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中乱哄哄的,有些事越不想却越清晰,有些人明知今生无缘心却苦苦的去思念。
爹走了,走的无影无踪,时间冲淡过往的一切,不知时至今日,瀚澜大陆上有几人能忆起他曾经的英勇神武,爹把一生奉献给了诏国,生前没有嘉奖,死后却落个叛国通敌的罪名,被诏国如草芥一样抛弃,商怀玥----罪臣之女的名讳也就应运而生了,在阳国却将慕容战奉为战神,为无数英勇男儿顶礼膜拜的天神,商怀玥与慕容战都魂葬参合陂,不知是讽刺还是荒谬。
与木头杳无音信两年了,很多时候,幽越独立庭中,夜凉如水,桂枝蔓延,扪心自问,这样做对不对?就让木头以为自己魂葬参合陂吧!自己阳国民间第一郡主,罪臣之女的身份与他之间早隔万丈深渊,如果相逢注定在千山万水外,那么,就请让我一个人在渡口安然的等待吧!看着你扬帆起航的船影,我的心是充实的,自己可以为心爱人一起承担风雷霹雳,却不可以将他拉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佛曰:有缘有伤方可成一段美满姻缘,他们之间,或许就因为缘分太浅,所以注定了今生彼岸观望吧!
这两年如水般的时光,自己一直躲在卿天羽的雍倾王府势力的庇佑下,过着天不知地不问的日子,原来有些人是需要深知,知道他的过往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佛曰:往前跨一步是来生,往后退一步是前世,人很容易追想前生却无法把握好今生,有些人有些事放在特定的场景下,观者的心境就变了。以前在幽玥的心中,卿天羽就是孤傲、冷血、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现在,幽玥是感激他的,爹与师兄们的死后“名声”,自己的“安居乐业”都靠他的争取与庇佑,他也并非心如硬石之人,只是更多时候,为了他心中不可告人的报复以及在尔虞我诈中为了生存不得不如此去做,他不是不心痛,只是伪装的太好了。
师父去了阳国明召寺坐禅,当年的畔月公子如今的明了禅师,先皇十八皇子的身份昭然若揭,自己这个幽玥郡主的身份也就顺理成章,在金銮大殿上,当师父面对列祖列宗宣誓她这个女儿时,幽玥知道师父只是怕自己无后路可走,宁可打诳语也要保护自己,原本以为自己会哭会反驳,原来什么都没有,因为师父说,哪怕是参禅之人也活在红尘里,这么多年,幽玥心中一直有丝恨师父,若不是师父的选择,大师兄怎么可能远走他乡?师兄们又怎么会客死异乡?师父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师父眼角的那滴泪又是留给谁的?
都是过往,都是追忆,手心中除了紧紧握住那些不论是发光还是暗淡的回忆,还能去改变什么呢?为爹报仇?可是逝者已去,为娘申冤?可事过境迁。幽玥现在的心是一潭连风都吹不起涟漪的湖水,脚下的路说漫长或许很短暂,说有无数个明日或许只剩下一个今日,红尘里过多的俗事她都不想也不愿去干涉,该来的来,该留的留,该去的去吧!
有些人只能留在心底,再多的美好也只能是记忆,除了回忆,别无选择。
今夜/哀愁是遍地的野草/烦闷压在心头/忐忑与不安/萦绕着夜的孤寂与我的不眠/为什么相遇相知易/相望难/相守是奢侈/说过的话语被谁遗忘/过去的光阴被谁丢弃/心中的眷恋从未改变/只因记忆未被光阴侵蚀/亲爱的人儿/我如何排解这心中的苦楚/不活在夜里/不留在梦中/谁愿抚我心,吻我情/解我解不开的忧愁
今夜/月亮吝啬它的光辉/星星躲在梦里酣眠/昏黄的烛光/投下一圈圈甜甜的光晕/亦如当年无异/身影被拉得很长/却形单影只/孤苦无依/心底的你又在哪里/天涯何处是你流浪的足迹/亲爱的人儿/我到何处去寻找一盏明灯/觅你的足迹/踏上你的旅程/与你再次并肩携手/笑看风雨/喜迎朝阳
“啪---“一滴泪珠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困了,跌落枝头,幽玥看着地上被摔得”粉身碎骨”的露水,心不由自主的沉重起来,这两年,说把心扉紧闭也不为过,很容易伤感但学会了不哭泣,不知是自己长大了还是心态老了,为人处世漫无目的按心的意愿行走,脑中过往的回忆太沉重无法增添新的记忆了,每个人的一生中都有数不清的过客,可有些过客注定了永驻心间,不知是缘还是孽。
盛夏,清晨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空气中充满了花草、大地、雨露的味道,走在其中,犹如踏在人间仙境里,这里的一切都很安详,雍倾王府里的这片树林,没有参天古木,没有稀贵树种,可幽玥从第一次在这里放开心怀后,就不由自主喜欢这里,特别是林中那株老槐树,偶尔无人时,幽玥会坐在丫间,任思绪飘向云端,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穿过这片树林之后,有一个不起眼
的小屋,屋里有一位幽玥真心实意疼惜的知己----千然姐姐,卿天羽众多姬妾之一,可也是最特别的一个,幽玥疼惜她,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疯嗔,而是发自肺腑的。
冯千然,一位文静安然的女子,她也是卿天羽地位权势路上的一个垫脚石,与众多的垫脚石无异,不知这是命运的可悲还是可叹,听说,即从孩子流产之后,她就彻底疯嗔了,在这样一个偌大的雍倾王府里,人情淡漠的如阳春里的薄冰,第一次见到千然姐姐,她正在被另一个妾室欺负,从此以后,幽玥只想拉住她的手,对她小心说:千然姐姐,不怕!不怕!
人只有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才会长大,而长大之后的人就开始怀念未曾长大时的自己。
林子深处传来刀枪的撞击声,在清晨的林中飘荡的无异常清脆,幽玥知道是卿天羽在练武,自己那点拳脚功夫早就荒废了,这两年来,自己稍微剧烈运动一下,心脏就不可抑制的疼痛,那种被针扎过的感觉,虽生犹死,也不知卿天羽这两年来对自己的关怀备至、无微不至是不是与这心脏上方的疤痕有关?不知为什么,幽玥现是越来越怕见到卿天羽,多见一次卿天羽心就多一分惧意,不是卿天羽冷酷无情,恰恰相反,温情似水,他的态度给府中众人带来疑惑,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他的内疚。
两年,对人的一生来说很短暂,两年,对每天的十二个时辰来说很长,在这两年里,幽玥几乎过着井底之蛙的日子,关闭了心扉,搁浅了万船,红尘俗事半分都不愿理也不想听,阳国皇室的婚嫁丧娶,家宴酒会一概不去,身体不好不是借口而是事实,付穆宣的赫赫战功、无量前途都已是昨日黄花,师父是心中的死结,多看一眼心都会流血,因为怕被伤害所以选择了逃避。
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坐的是一种心境,观的是一种心态。
红尘俗事,俗事红尘,过眼烟云,烟云过眼。
石子小径上,脚下传来鞋与石的摩擦音,很轻很缓,不远处的矮丛里传来私语声,幽玥不禁嬉笑,不知道是哪房的丫头在闲磕,最近最热议的话题莫过于卢荣国宗室之女安静,传闻她的仙姿美貌,她的几任夫君,女人闲话多的是鄙视与唾弃,不守妇德,不遵妇行,流言是那遍地的杂草,听与不听,见与不见它都在疯狂的生长着,安静的是是非非与幽玥没有半分关系,幽玥只是羡慕那份闲磕的心情,自己即从参合陂一战之后,整个人似乎脱胎换骨了,心态一下子老了十岁,那曾经无忧无虑、欢跑乱跳的商幽玥不知跑哪里去了,现在的商幽玥学会了心平气和的看万事变更,只有与天娴公主在一起时,或许能找到一点点自己曾如此走过的痕迹。
一路走着任思绪荡漾着,心也飞的很高,心里一片宁静,若不是路尽头伫立的那个人让幽玥吃了一惊,幽玥会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幽儿,你去哪?早上露水重,也不披个披风”卿天羽拿着披风将幽玥从头兜下,欣赏了下,似乎很满意,眉眼带笑。
幽玥一直与卿天羽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卿天羽的好她知道,可是无法坦然接受,她依靠幽玥郡主的身份一直深居在雍倾王府中,本来就于情于理不合,外界关于她与卿天羽的流言蜚语也是妇孺皆知的,她这个阳国民间第一郡主一直戴着神秘的面纱示人,真正见过她真容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猜疑来源于母亲---商欣悦,这位当年瀚澜第一美人,虽没有英雄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曾惊扰几场春梦,幽玥对母亲的记忆是半点都无,只能从支离破碎的语言中去猜测,但这些是根本无法说透一个人的一生的,幽玥也不想知道太多关于母亲的是非,只要知道母亲在九泉之下能安心,如此便够了,她这个有名无实的阳国郡主,守住这份安宁也就够了。
“七哥,谢谢,我随便走走,你去练武吧!”幽玥客气的推开卿天羽搁在肩头的手,他的温情本就不该给自己,给了自己也承受不起,他心里清楚,她亦了然,有些东西,大家都装傻,放在心底,便好!说明了,明说了就变味了。
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太静了!太近了!彼此的一举一动都能听到风走动的声音。
“你是去看千然吧!”卿天羽踏着地上的小石子,又漫不经心的将石子踢走,提到千然这个名字,眉宇间一片坦然,似乎他说的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疯婆子,正因为雍倾王府的宽容大度才给这个疯婆子留下了一条活路,他知不知道,曾有一个女子,把她的真情与真爱都奉献在他的面前,可是他却视而不见,虽说她们都是垫脚的石子,可千然是一颗沦落在沙石中的璞玉,她的善良,她的真诚,她的智慧……没有人呵护,没有人珍惜,是谁给了她这样的命运,又是谁将她推进了人生的深渊,这朵娇艳的花,开在春风里也败在春风里。
司空见惯,幽玥也就心平气和了许多,卿王妃茹洁似乎是个宽容大度之人,对众多妾室忍让谦和,含朔、怜璞、素莞……知与不知名的美人,在王府中随处可见,用卿天羽的话说
,都是送来的礼物,利益的筹码,茹姒是众多妾室中最标新立异的一个,不是出众的才华也不是过人的才智而是飞扬跋扈的性格,她是茹洁的表妹,茹太皇太后的宗亲之女,如此高贵的出身与身后的家族权势,不怨她的嚣张,可幽玥最不待见她,不知为什么,她总是不放过千然,就算她们之间曾有过多深的仇,多大的恨,千然失去了孩子疯癫了,这还不能唤起一个人的怜悯心吗?非要赶尽杀绝才能以一泻心头之恨吗?就算曾经为了争宠而水火不容,可这些恩怨情仇早就留给昨日了,人走楼空,人死情空,这些恩怨情仇的主谋就是眼前之人,可眼下主谋却一派云淡风轻样,记不起谁是千然也不珍惜茹姒的芳心,这就是女人一厢情愿的悲哀吧!
幽玥不想怨也不能怨卿天羽,他有他的苦衷与不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关对与错,只能说是权利的吸引力太大了,欲望无止境,她们的人生路不论是自愿还是被逼,踏上来了,只有走下去的命运了。
“我陪你一起去”
幽玥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千然的一厢情愿是有目共睹的,最近她情绪一直低落,幽玥问她,她只会独自一人垂泪,如一只受伤的小兽般独自舔着流血的伤口,很多次,幽玥都想请卿天羽去安慰她几句,可自己知道,卿天羽是绝不会把时间与精力放在一个无用的女人身上,他的骨子里难觅儿女情长的丝丝蜜意,他为了登上崖顶而忽略了两边的风景,可他知不知道,高处不胜寒,今日难得他主动请缨,幽玥的心里一阵窃喜可面上却波澜不惊,不知从何时起,幽玥也学会了掩盖自己的心情,或许对伤悲的千然来说,会是个意外的惊喜吧!
两个人的脚步错落有致,踩出了鞋与石交错的韵律,林边的光越来越亮,视野也越来越开阔,那座孤落落的庭院在晨曦中悄然苏醒。
“吱呀----”推开栅栏,幽玥感到气氛有些怪异,原来这份怪异来源于未出来迎接的千然,千然虽疯嗔,可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每次自己只要推开栅栏,她都会悄悄的立在栅栏边,用小女孩天真般带着疑问的眼神打量自己,“你是谁?”“我是幽儿呀!”每听到这个回答,千然就变成了一位慈爱的母亲,亲切的拉着幽玥的手问东问西,问长问短,似乎她一直站在栅栏边,静等远归的游子罢了。
“幽儿,你为什么不回家呀?”
“幽儿现在就回家了”
“幽儿,你不回来,你母亲会不会很伤心呢?”
“不会,他们知道千然姐姐对幽儿很好呀!”
“千然姐姐,千然姐姐”幽玥有点惊慌,高声呼唤,门怎么是锁死的?难道千然不在?怎么可能,千然从未踏出这个小庭院半步,那是不是遇到什么不测,“千然……千然?”
“过来,让我!“卿天羽一把拉过在门边胡拍乱喊的幽玥,上去踢门,可几脚下来,门却纹丝不动,卿天羽蹙起了眉,门被反闩住了,而且是闩死了,”过来,窗户是开的“
透过窗户,可见屋内狼藉一片,千然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不停在翻箱倒柜,不知在寻找什么,嘴里念念不停,整个人如一具失魂落魄的尸体,没有半分生气,惨白的脸,空洞的眼神,这样的糟蹋样,映入卿天羽眼中,活生生一个疯妇人样。
“千然姐姐,千然姐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丢了什么?“幽玥一脸的担忧,千然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受到了刺激?更让幽玥伤心的是,从卿天羽脸上看到了漠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幽玥只想卿天羽能和颜悦色的安慰或者问候千然几句,希望这”无关痛痒“的几句真实或虚假的关心,能缓和千然的病情,可今日自己的这个决定似乎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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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上,防君子易防小人难,无耻的手段都被人鄙视,可很多人都喜欢这小人的手段,有些东西不是你躲它它就会让你,不远去的栅栏边,有双眼睛正聚精会神的盯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一举一动,一草一木都未逃过她的算计,上翘的嘴角彰显她此刻的得瑟。
“冯千然,开门!听到没有?“
千然不知是不是被卿天羽的厉声吓到了,端起身旁的脏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全喝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的焦虑与不安。
“千然姐姐,千然姐,那是脏水,不能喝!不能喝!“幽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千然姐姐会不会做出更疯狂的举动,不是担心卿天羽的看法而是千然姐姐的安危,幽玥明白了,不爱你的男人,乞求一丝一毫的怜悯都是奢侈,更何况是爱呢?”都是你,都是你,把千然姐姐吓到了“
曾经的千金小姐,也未能逃脱命运的摆弄,是人的错还是命的错?
女子怀春,憧憬着“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其实,现实不过是”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可悲!可叹!
不论是怜取还是珍惜眼前人,道理都明白,可惜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