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风是个调皮的小娃娃,掀起行人的衣角,钻入温暖的怀抱,不知它是否也惧冷意,揭开行人的头帽,不知是否是为了瞧瞧被头帽遮盖下的娇容。
是谁曾说,东风无力百花残;又是谁曾言,千里江山寒色暮,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牢狱更像人间地狱,那黑洞洞的门不正是走向无底深渊的入口吗?人世间为什么要有牢狱?是为作奸犯科的人来改过自新吗?若人间不再有牢狱,是不是只会留下歌舞升平,天下太平了。
幽玥一个人不安的来回走动,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原来这个人间深渊入口是有宽度的,从左到右,九九八十一步,从右到左,九九八十一步,双手紧紧搂着胸前的一个小陶罐,估计粥早结冰了,音权将军进去快半个时辰了,也不知天湛在不在里面?若在,有没有受皮鞭之苦?有没有挨饿受冻?有没有被欺凌?若不在,他又会在哪里?三天杳无音信,都快急疯了人,听说近响午圣旨就会下达,不知天湛能否逃过此劫,现在怎么办才好呀?难道天湛真的会被斩首示众?以敬效优?可是他还是个孩子呀!这个天湛,幽玥是气他也爱他,行刺这样的蠢事,他怎么就这样义无反顾去做了,他有没有考虑后果呀?幽玥深深的自责,都是自己这个姐姐没当好,才会让天湛闯出这样的弥天大祸。
“佛祖,你高高在上,普度众生,求您帮帮弟子,让天湛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幽玥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祷。
“音权将军,音权将军,天湛在不在?他好不好?有没有……”
幽玥一见音权出来,立马扑上去,心中的疑虑一股脑的倒出来,音权对天瞧了瞧,深深的叹了口气,“不要多问,马上圣旨快到了,只能看天意了,薛海一口咬定天湛行刺他,他背后是芳芷皇后的势力,安南王府现在是在劫难逃,用他们的话说是气数将尽,天湛这次也是凶多吉少,我们也只能等圣意了”音权说的直叹气,他也是独臂难挡武钢车呀!“以后不要再叫在下什么音权将军了,在下现在无半分军权,直呼姓名便可”
“音大哥,你的意思是……”幽玥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无心之语会在他人伤口上撒盐。
“其实也没什么”音权对幽玥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经过这件事,我想开了很多事,人生在世,没有过不去的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可强求,只可惜我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音权语气渐渐悲凉起来,“不然,天恬不会落到……安南王府也不会……我无以为报,愿用后半辈子来偿还”
“音大哥,你不要自责,我想恬姐在天之灵是不会怪你的,你为了救天湛也吃尽了苦头,受尽人欺辱,我无用,帮不上什么大忙,天湛这次不论福祸凶吉,你都尽力了“幽玥真诚的劝道。
“或许这就是命吧!”音权很坦然的说道。
幽玥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再说下去自己会泪流满面,她也不明白,为何事情到这个地步了,自己从头至尾没有一滴泪,是自己不爱安南王府嘛?不是!是自己不关心天湛的死活吗?不是!可每每感到心痛不已,觉得自己涕泪横流时,伸手去摸,却无半滴泪珠,“音大哥,你觉得陛下会处死天湛吗?”
“不知道,此事就怕芳芷皇后从中作梗,那就麻烦了,现在各关口我都买通了,就等圣旨到了”音权盯着黑森森的地狱入口,心很凉,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变卖安南王府的财物去贿赂他人,这双手!横刀立马,取敌首级,满是鲜血;这双手!捧金奉银,巧言欢笑,满是肮脏。是什么在改变自己的这双手,是形势所迫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钦差大人,您慢点,这路滑地湿不好走,风大霜重空气寒,您不该……”
“格老子的,闭嘴!跟个娘们儿似的多嘴多言”
“是,是,大人,您走路虎虎生威,领兵布阵之人怎可……”
这个声音好熟!好熟!幽玥在脑中拼命的思索,“格老子……格老子……”对!就是这个声音,很粗犷,很豪放,他是谁?他是谁?答案呼之欲出,他是!他是!这种感觉就似你梦寐以求的一件东西就在手边,可你就是抓不住,种种的懊恼包裹着心房。
“奶奶的,老子今天运气背“
“格老子的,怎么又是小“
“在下江湖戏称轩辕三光,就是吃光、杀光、赌光,不知孙子你想怎么个赌法?“
“你孙子等着人给你收尸吧,老子三光中最嗜杀光”
“孙子,老子有言在先
,钱给你不代表老子输了,你孙子一定抽老千了,但老子一时搞不清你在哪下手了,你小子自求多福,别再让老子遇上了”
……
卿天羽!卿天羽!他是……他是……他是轩辕三光!
人生何处不相逢,为什么心已经在刻意遗忘一个人时,与这个人有关的另一个人出现,勾起了对往日千丝万缕的记忆。
四目相对,幽玥吃惊、困惑,轩辕三光打量、好奇。从眼神中,彼此读懂了对方的疑问,似曾相识,在哪见过?
薛海见轩辕三光紧盯幽玥不放,心下窃喜,看来这个毫不起眼的穷破“小子”真的跟雍倾王府有点关系,不然这太皇太后派来的钦差大人怎么会死盯着“他”不放,就算交情不深,也有几分薄面,自己以后想回京复职,还是要多仰仗太皇太后帮忙的,那也没抢光打烂完安南王府还是对的,不然这臭小子今天“恶人先告状”,自己岂不是乌纱不保,“大人,您还去不去?”
“格老子的,你去把犯人带来,老子把他带回京,去!”轩辕三光照着薛海的屁股就是一脚,把薛海踢的踉踉跄跄了好几步,薛海是满肚子的委屈与愤怒,这个太皇太后派来的钦差,粗鲁的就跟头牛毫无区别,这些京官,平日里在京哪个不是点头哈腰、巧言讨好、阿谀奉承,一出来,就以为天高皇帝远,作威作福,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平日里还不知是哪一副嘴脸,这个钦差跟他说理,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先前不让他来他偏来,现在来了又不来了,薛海真想砍上轩辕三刀几刀解气,可又没胆,这芳芷皇后都要礼让几分的太皇太后,先帝所赐“贤后”之名,自己若跟这钦差过不去,不就等于不给太皇太后薄面了,那还不亦于以卵击石,到时真的不知死是怎么个死法,眼下只能唯唯诺诺去把卿天湛“请”出来再说,后面再见机行事吧!
轩辕三光目光如炬,上上下下打量着幽玥,幽玥被这种眼神盯得有点毛骨悚然,浑身似有成千上万条虫咬噬着,有一种羞辱感,似乎被人剥光了衣物暴晒于光天化日之下,幽玥越想越生气,他太无礼了,抬起头迎着目光,恶狠狠的盯了轩辕三光好几眼,若眼神能杀死人,估计轩辕三光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哈哈哈---老子说你这个小女娃胆子还不小,还敢回瞪老子”轩辕三光不知是贬还是褒,“小女娃,你说,咱俩在哪见过面?面相很熟,可一时就是想不起,老子最讨厌回想什么了”
幽玥很吃惊,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性别,自己短袍长褂,盘发巾纶,标准的男子装扮,看来这久混赌场的人,还是眼力非常的,可是承认还是不承认,自己的心是排斥那个名字的,那段往事让它随风易散易逝吧!就当是个梦,梦醒了就不需去追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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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多少人对这两个字来说是过客,又有多少人为这两个字停留片刻,时光总是匆匆的流去,没有谁为谁留在原地未曾停步,当一段记忆回忆时全是苦涩时,忆与不忆就没有区别,想与不想就没有意义了,遗忘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吧。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彼此过客,未曾见过”幽玥不是排斥轩辕三光,她只是不想去回忆那个曾经的过去。
“女娃子,格老子说见了肯定见了,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轩辕三光围着幽玥左三圈右三圈,似在打量一件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看着幽玥心里怪瘆的慌。
“若我们见过,他会不会高抬贵手放天湛一马“当这个念头闪入脑海中时,幽玥也很吃惊,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利用吗?手段是不是太卑鄙,心肠是不是太恶毒,当那段曾经成为一种过往,被深深的锁在心底,打开与关闭一样,都需要勇气的。
说!不说!举棋不定,徘徊不前,人总是这样,面临选择时更多的是层层的顾虑,若能抛开,万事都将变得简易许多,心也将开阔许多。
“我们在……”
“老子想起来了,是副画,你就是画上的人“轩辕三光的口吻似恍然大悟,大彻大悟版,有一种捡到宝般的兴奋,”可老子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到的“原来心情从高峰到溪谷只在转身之间。
“画?”幽玥吃惊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怎么可能会是一幅画,自己年长十六岁,从未留下任何丹青之笔,看来这个久混赌场的赌棍,在那鱼龙混杂的地方呆久了,做人说话也颠三倒四,不知所云。
当天湛跨出牢门的一刹那,抬手虚挡了一下眼睛,瞳孔一时不适应光亮而变小,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一夕之间成为他人阶下囚
,这种心理落差是双倍的,是世间万物无法丈量的,安南王府这个称号所带来的一切荣华富贵,今日都化作了昨日的追忆,用一落千丈来形容家道败落也不为过吧!
“总有一天,我会归来,重挂匾额,重振昔日,意念如石,坚不可摧”天湛在心中默默发誓道。
“天湛,天湛,你还好吧?”这句话问的有点自欺欺人吧!幽玥心中清楚,此时的天湛怎可能一切安好如旧,如此大的变故,在一朝一夕间,就算外貌依旧,也无法抵挡住内心的凄凉,都说人活世上,更像猴子爬树,往上瞧,全是屁股,往下看,全是笑脸,以前的天湛看到的全是笑脸,从今以后的天湛看到的更多是屁股,这种心理落差,不知他能否接受。
雄鹰,只有脱离母亲的怀抱,翱翔于蓝天,才谓雄鹰。
大树,只有接受风雨的洗礼,扎根于大地,才谓大树。
这是自然规律,更是生存法则,没有谁能呵护谁一生,没有谁被谁呵护一生。
路在脚下,没有谁能陪谁一生,没有谁能为谁遮风挡雨一生。
车轮一圈一圈转过,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证实它曾这样走过,溅起的灰尘弥漫在空气中,在阳光的折射下,颗颗都是金子,如此天高阔远的深秋,每个人的心却是冰凉一片。
“天湛,长路漫漫,以后的路我无法陪你了”幽玥死死抓住囚车的车辕,希望自己的这份微薄之力能阻止滚滚前进的车轮,这不亦于蜉蝣撼大树----不自量力之举吗?
“傻丫,谢谢你!你回夕阳城吧!”天湛一个一个搬开幽玥的手指,不是他狠心,如果两个人中必须有个人受伤,他是男子汉,他愿意来承受,一路走来,虽知总有一天会分散,可这个算起来“萍水相逢”的傻丫,不离不弃陪自己走到了最后,不管是对姐姐的感激之情,还是真心对自己的关切之意,心都是由衷的感激的,只可惜,这份感激之情算不算来的太晚。
“音权,不论我姐爱不爱你,只要你愿意,你就是我心中的姐夫”天湛的口吻是真诚的,目光是恳切的。
“天湛,只要我在,安南王府就在,我会等你,前途坎坷,多保重!”千言万语都包含在一声“保重”中。
“老子说你这女娃,还要一路跟多久呀?是不是准备跟上京呀!”轩辕三光有点恼火,幽玥一路上死扒住囚车不放,这行车速度太慢了,“老子都说了,这小子有太皇太后这个贤后的庇护,死不了,你怎么还是一副送终的模样?老子看着都不吉利”轩辕三光本来就对这趟差事不满,被卿天羽招至麾下,还以为能跟着他的肆硕骑干点惊天地泣鬼神的奇伟之事,到头来第一件事,就被一个老太婆指挥着跑到这个偏远的边城抓个“小毛贼”回去,这个“苦差事”怎比得上赌场上的自由、快意,心里窝火,嘴上就不留情面了。
“傻丫,放手吧!回去吧!”天湛辦开最后一根手指,幽玥不留心,一下子坐到尘土中,车在她眼前一圈又一圈的转过,所有人在眼前只留下一个身影,变得那么模糊,那么遥不可及。
珍珠大的泪珠一粒粒落下,坠入尘埃中。
以为不会哭泣,以为没有泪水,以为自己很坚强,以为自己很勇敢,原来所有的以为都是错的。
秋凉袭来/孤雁独飞/谁会在这片景下独自哀吊/失去的/保留的/碰触的/都是一种悲伤/那亘古的风吹开谁的心扉/送上了怎样的蕴意/古老的钟声默默的敲打/安慰红尘中失意的你我/放眼的片片尘埃中/埋藏了怎样的离愁别绪/千言万语道不出一个心苦/千万滴泪也说不完一个悲字/交错着/纷扰着/侵袭着/传入耳廓悠悠远远/映入眼帘深深浅浅/记忆刻在脑海中/心在铭记!
幽玥哭的肝肠寸断,哭的泪流满面,哭的悲痛欲绝,十六年来的泪水就在此时此刻都哭净吧!
天湛哭的无声无息,哭的心力交瘁,哭得双目圆睁,从此以后,泪水就舍弃在这片生长之地吧!未知的前路,需要一切,可就不需要眼泪。
眼因多流泪水而益愈清明,心因饱经忧患而益愈深厚。
高歌一曲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佛乱其所为。
暗追前事,千结羞红,善枝偷醉,花团锦簇,流年暗度,不识愁滋味!
今非昔比,两两无语,濯沧浪水,唯怀此恨,梦寄残醉,遍尝酸苦味!
王谢堂燕,飞百姓家,长波妒盼,遥山羞黛,鱼灯飞影,断魂梦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