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璠的拜师学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越发精湛,道法涉猎面积也越发广泛,点墨里的分水、搬山、蔽日、金符、招物、御空、遁地、借法等多达十余种她都有学习到。用老道人的话来说,就算比起当日能将灵力外溢的云梦祯,单璠对道法的天赋恐怕也要高于她,这不是在跟单璠开玩笑,单璠自己内心知道这是事实,因为她的梦祯姐是个无神论者,自然就练不成心有神明的道术了。
不仅道法有成,单璠经过这些日子,三人中潜移默化的关系已经大变样,师傅还是那个爱无事就吆喝的师傅,可那个师哥却是成了少言寡语的闷葫芦了,在与单璠的日常来往里更是高显冷范儿,单璠则变成了时时刻刻都将师哥挂在嘴边的蛮横师妹。
天气已逐渐转凉,听说北方有些地方已在下雪,单璠给师兄师哥买了棉衣棉裤,都是崭新的,老道人怕冷,从前什么破烂衣服都穿在身上裹有时还跟徒弟挣的他,现在他干脆不穿道袍了,只因穿了棉衣后道袍就穿不下了,老道人也懒得跟路过的世人们展现他的绝技,反正有已经超越他的单璠在场把控全局,他也就落得个太上皇的清闲。
单璠很爱干净,师兄的竹箱里有一半装的是她的衣物,本来陈雍庭提出来拿竹箱给她装的时候单璠是拒绝的,但被师兄悄声告知竹箱里全是破烂,除了他写的符纸,师傅有用的东西也就一本书籍在竹箱底部。被揭老底的老道人听不见陈雍庭在单璠耳朵旁嘀咕什么,只是说道:‘小璠啊,你师兄的竹箱里也没什么值钱的,就拿来给你用吧,不知道你师兄在师傅面前还偷偷摸摸地说什么,所以师傅决定今后就让你师兄给你背!走到哪儿都给老夫背着竹箱!’
陈雍庭无所谓啊,之后的竹箱里不止有衣物,有挂在竹箱外的草编做的小动物,还有单璠买的零食。
瓷华山的宝物出世直到现在师徒三人在路上都还有听别人说起,单璠不是去羡慕谁谁得到了那柄红莹莹的女子佩剑,而是觉得他们三人也得有护身的兵器,师傅师兄两人从来就没钱买,单璠盘算着每人拿一把剑,走到这鱼龙混杂的道灵界里,也好唬唬人啊。
午时,进了一家酒楼吃饭,三人落座后小二哥守在一旁等点菜,主外的单璠率先问老道人:“师傅想吃什么啊?”
老道人放下手中随身携带的方巾,说道:“一条鲈鱼,红烧清蒸都好。”
一人点一道菜是陈雍庭提出来的规矩,弄得老道人真是爱死他的这位好徒儿了。
小璠前些日子问完师傅后还会认真地询问师哥的意向,但从三天前,每天可从婉约贤惠到刁蛮不讲理之间来回变样的单璠一连点了两道菜,单璠是想着霸占你陈雍庭的点菜权,看你把我放眼里不,但陈雍庭是个很守规矩的人,看到师妹点了两道菜,他就很自觉地不点了。
师兄不与自己理论,单璠觉得不好玩儿,但她又肯认输,所以只能默默地踢师兄点了他爱吃的。
饭间,单璠提出想法道:“师傅,咱们行走道灵这么久了,一件称手的兵器都没有诶,要不下午师傅在店里歇息,我跟师兄去打铁铺看看?”
老道人还没说话,陈雍庭就反对道:“不行。”
单璠有些吃惊,随后十分不开心师兄不赞同她的意见,幽怨道:“为什么不行啊?”
陈雍庭吃着饭菜,咀嚼间说道:“咱们这一派不能碰生铁,师傅的桃木长剑上次被毁掉了,倒是师妹可以去买三把来。”
单璠噘嘴道:“好!就买三把桃木长剑,反正也是武器。”
老道人根本没机会插嘴啊,同桌的俩徒弟就把事给定了下来。
饭后,单璠给师傅老人家开了一间客房,为了不让师兄主动去查房价,她索性把中等房的乙字号房牌给师兄看了一眼,才跟着师兄出门去。
作为主导的单璠学会了问路,可她不知道桃木长剑哪里有卖,又向师兄问道:“师兄,这桃木长剑哪里有卖啊?”
背着竹箱的陈雍庭知道师妹有此一问,他笑着说道:“咱们不买,去棺材铺看看,买一点桃木来,我来做。”
被提及去棺材铺的惊讶神情很微妙,但单璠自行给略掉了,继而欢喜道:“那还等什么,来的路上咱们不是路过一家么,可师兄你干嘛早不做,偏偏等着我要了才做,真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对于师妹的矫情,陈雍庭听着很无奈,他自言道:“自从师妹你拜师以来,什么时候轮到我跟师傅出手过?”
单璠细想一番,好似大大小小的架算下来十来场,尽是一路走过,看不平事便挥拳相助,她嘻嘻笑着拍了拍师兄的臂膀,不好意思地娇气道:“好啦,快点啦,弄得我好像成你们大男人了一样,我要一把女孩子专门用的桃木长剑,师兄你要好好地做给我。”
陈雍庭不会做女式,门派里的桃木长剑都一个样,他边走边说道:“做不了,桃木长剑祖上传下来什么样就什么样,若是乱改,坏了将来作法驱鬼伏妖的威力,这可不行。”
单璠追了上去,祈求道:“就改短一点嘛。”
“不行。”
“那整体改小一点呢?”
“还是不行。”
“哼!”
“卖乖也不行。”
单璠气不过,扬起能打翻三百斤大汉的小拳头,不痛不痒地给了师兄一下,便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等到了那家棺材铺,店家的两个中年伙计正在做着别人的订单,老板在一旁监工,见到由顾主上门,他迎了上去,棺材铺不与其他铺子的性质,雇主上门来,总是家里有不吉利的事,所以店主平静地问道:“二位,有事吗?”
单璠喜欢看稀奇,目光停留在伙计们的熟练劳作中,陈雍庭则与老板说道:“我们就是来买一点边角废料,要桃木的,老板这里有吗?”
很多人做生意为了揽回头客,都是在这等小事上不算钱的,这老板很上道,指着一旁的废旧木料:“那里有很多木材,只是混在了一起,需要的话你就找找吧。”
陈雍庭目光望向房屋的一角,那里的木块有方有圆有长有短的全混在一起,陈雍庭没管正看的起劲儿的单璠,一个人走过去,在木材堆里翻了许久,找到了两根适合做木剑的桃木来。
当陈雍庭拿着两根一寸宽厚的长木头走到老板面前要算钱的时候,老板笑着说道:“这些木料都是不要了的,就不算钱了。”
单璠听到了老板的话,觉得老板是个好人,她跟着师兄出了棺材铺时,她问道:“师兄啊,那里有很多工具啊,应该能用他们的做出木剑来的吧?”
陈雍庭的手拿着木头夹在腋下走着,道:“是可以用他们的做出来。”
单璠又问道:“那你怎么不在那里跟他们借用一下,好把桃木长剑做出来啊?”
陈雍庭说道:“木头都免费给我们了,再找他们借工具,当着他们的面儿做出木剑来,那就得算钱了,划不来。”
容易将自己代入进棺材铺店老板的心理,单璠内心的一股羡慕嫉妒被师兄的一句话给带出来,觉得好有道理,她跟在师兄身边,觉得师兄越来越精明了。
下午,陈雍庭找客栈厨房借了一把柴刀来,就在厨房的门外的院子里做木剑,单璠呆在一旁看着。柴刀厚重,陈雍庭觉着不好用却不嫌弃,坚持给师妹做了两把桃木长剑来,还回柴刀的时候把刀刃用石头磨了一会儿。
晚饭在酒楼大堂,师徒三人正一起用膳,老道人看着陈雍庭的手指被单璠随身携带的布巾包裹着,知道陈雍庭做木剑误伤了自己,老道人主动给徒弟夹菜道:“以前师傅带着你的时候也给你做木剑,没有把手弄伤过,你这么不小心,不怕师妹心疼?”
单璠的目光斜着落在师兄的手指头上,她心疼要死啊。
只是陈雍庭觉得师傅到哪儿都不忘调侃自己,他吃着饭耐着性子说道:“是我不小心划伤的,师妹给我包扎了,伤口明天就会愈合,没有什么大碍的。”
可老道人见到单璠望陈雍庭那专注目光,知道这丫头心疼得紧,她的长凳上静静地放着两把木剑,老道人觉得这样挺好。
桃木长剑单璠给了师傅一把,老道人笑着收下了。
晚上单璠一个人在房间里练师傅传授的口诀,具是点墨里的道法口诀,单璠因体质在这一途上毫无阻拦,一路顺风顺水,俨然成了比师傅还要厉害的道士了。
夜半时分,单璠还未休息,她收工后口渴又饿,便去楼下看看。
酒楼晚上不做客,所有的房客都已睡下,形影孤单的单璠拿住火星燃燃的怀竹穿过漆黑的大堂,一个人到处寻找可以吃的,她脑袋里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师兄,想着他什么都会,可是出门的时候发现他的房间早已熄灯,单璠才想起他都睡下了,第二个才来到了厨房。
圆月当空,天气有些寒冷,单璠一手护着怀竹的火苗,穿过走廊,径直来到下午师兄做木剑的院子里,院子的前头就是厨房了,饥饿的单璠加快了步子,却发现院子里的石桌上,有人备好了一桌的热汤火锅。
是涮火锅的一种吃法,清汤里炖有肉骨头,单璠吹灭了怀竹,来到那石桌旁,砂锅里炖着的浓汤咕噜噜地冒着泡,听泡的声响就知道汤汁浓郁,砂锅旁有几样小蝶蔬菜,还有一些零星的杂肉,鸡肠,鸡胗,牛肉,牛肚那些马七八糟的,好些单璠都不认识。
“小璠吗?”
单璠身后传来了师兄陈雍庭的声音,她转过身去,开心道:“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陈雍庭也不隐瞒,说道:“我看你练习道术在房间里呆了很久,肯定会饿,我就来厨房给你准备吃的,刚才还回去找你呢,叫你也没理我,以为你睡下了,我就打算回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师兄的话刚说完,单璠感动得都哭了,她跨出步子一下扑到在师兄怀里,紧紧地把师兄抱着不松开。
习惯了师妹的一惊一乍,陈雍庭应付起来也有了经验,他拍了拍单璠的后背,说道:“好啦,这么晚出来是不是饿了?”
单璠的脸颊搭在陈雍庭的肩膀上,来回摩擦了两下,她委屈道:“我就是出来找吃的呢,出门的时候你的房间灯都熄了,我才一个人孤零零的出来的。”
陈雍庭又拍拍单璠的肩头,说道:“那你快下来啊,我们一块吃夜宵。”
单璠扭了扭身子,被摩擦到的陈雍庭不敢乱动,只听得师妹撒娇道:“不要,我要再多抱一会儿。”
十息的时间在陈雍庭那儿很漫长,在单璠那儿感觉又太快,过后陈雍庭再一次说道:“再不下来水就快干了,就吃不了了。”
单璠噔的一下从师兄怀里下来,一个人搂着的感觉实在太考验臂力,以前抱爹爹抱爷爷的时候,都还有他们撑着自己的腿呢。厨房门上的屋檐挂着一盏煤油灯,熏黄的光芒照着师兄妹俩人,单璠坐到凳子上,陈雍庭也落座,接着他被皱眉师妹问道:“师兄,这些水淋淋的东西都是些什么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看上去好恶心。”
陈雍庭给单璠调着蘸料,应道:“这些都是牛跟鸡的一些内脏,有肠子跟胃。”
单璠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她从来没吃过,嫌弃道:“师兄,这些东西能吃嘛,感觉好脏啊?”
“这哪里脏,我都洗干净了。”陈雍庭把蘸料一分为二,给了单璠一碗,捻起一根鸡肠扔进砂锅,简单地晃悠两下,继续说道,“这些都是好东西,在我们家乡,很多人都喜欢吃,因为比较穷,能吃的都不会错过,刚才师兄跟厨房的活计要这些东西的时候,他还收了我的钱呢,又不是白来的,来,你也尝尝。”
陈雍庭将涮透了的鸡肠子给送到单璠的碗里,单璠还不敢相信这些能吃,但见师兄认真且鼓励的眼神,单璠用筷子给鸡肠蘸满了佐料,轻轻地捻进嘴里,牙口一合上,那脆脆的感觉弹到单璠的每一颗牙齿,她惊讶道:“很好吃诶,没什么怪味道。”
等单璠惊呼的时候,陈雍庭又给她涮好了牛百叶,单璠抱着试着的心态,在陈雍庭的淡淡笑容中再一次惊呼人间美食。
师兄妹在这冷冷天气里吃着热乎乎的涮火锅,给了单璠一场很满足的夜宵。
所有人在遇见自己第一个喜欢的人的时候,都是不知所措的,单璠跟陈雍庭算是比较好的榜样,陈雍庭为了不耽搁单璠,一直封闭着自己的真情实感,单璠为了自己的爱,又常主动去争取,这一退一守持续了两三个月,单璠借着今晚的美好时候,吃着碗里的蔬菜说道:“师兄……”
陈雍庭涮着自己喜欢吃的在锅里搅荡着,他应了一声:“嗯。”
单璠埋着头吃着,不让陈雍庭看到自己越发涨红的脸:“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啊?”
盯着师妹看的陈雍庭咀嚼的腮帮明显降了下来,他笑道:“喜欢啊,不喜欢你我给你煮火锅?”
单璠猛地抬起头来,质问道:“可你每次都很嫌我烦的样子……”
很势力的陈雍庭接受不了单璠那么强大的背景,爷爷是单族族长,爹爹是曾经风极一时的叛族少年,还跟林羡这样的天道者打过架,就连外公外婆都是隐匿不出世的灵龙族人。如果换做他陈雍庭是单璠的身份,遇到了一穷二白的她,那这肯定有戏,陈雍庭自个儿都想得明明白白的,他从砂锅里捞出绿油油的青菜,啄进嘴里说道:“我们是师兄妹啊,要保持距离,走太近今后谁还敢要你了。”
十七岁半的单璠嘟囔道:“我谁也不要,我就要师兄你要。”
陈雍庭直视单璠说道:“你也要跟师傅一样气我是不是?”
单璠不敢看师兄的眼睛,怕那眼神像刀子一样扎进自己的心理。曾经那个看到自己就叫姑娘的师哥,在此时完全变了个模样,单璠又埋下了头去,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师兄表演杂技的时候,师兄哭得一塌糊涂样子,现在怎么就要轮到她了。
“师妹你别不开心,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下一刻单璠扬起小脸蛋儿,满不在乎地涮着火锅,还给自己师兄涮,一副神采自得的样子。
待俩人吃完,陈雍庭将桌上的东西给收拾进厨房,单璠也跟着打下手,这是陈雍庭始料未及的事:从来都是看着他做事的师妹,好像懂事了诶。
“走吧,回去歇息了。”
单璠轻轻应了一声,等着手拿怀竹照路的师兄走到前方,单璠心下一秉看准时机,右手捏出兰花指,指着师兄的后背轻喝一声:“定!”
一道三寸玄光符咒从她指尖激射而出,贴在了陈雍庭后背。
果真,走在前头的陈雍庭右脚前踏却停在半空,整个人瞬间静止不动。
“嘿嘿……”身后传来师妹的嬉笑,她跳跃到陈雍庭身前,越过的时候拍了拍师兄的肩头,幸灾乐祸道,“谁叫你不听师傅的话,不好好学习道法的,现在自个儿解不开了吧。”
单璠盯着陈雍庭打量了许久,瞧着师兄的眼珠子在转动,她嘟囔道:“这么说来师兄你也听得见我说话咯?”
单璠取下陈雍庭拿在手中的怀竹,靠近师兄脸庞,很期待地问道:“是你闭眼还是我闭眼呐?”
等了许久也只是看着师兄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单璠醒悟道:“你好像是动不了了哈……那就我闭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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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身体动弹不得的陈雍庭看着双眼闭着的师妹嘟起小嘴儿,主动凑到他的脸庞轻轻一吻,这下使得陈雍庭胸腔内气息乱涌,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一些。
诡计得逞的单璠趾高气扬地哼着小曲儿跑开了,远处拿着怀竹的她轻喊了一声:“解!”
随着已溜掉了的单璠一声令下,陈雍庭整个人立马松垮了下来,差点没有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