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星冥帝国两百里之外的深山林,因尝到甜头在这举国上下尽皆官兵的地方并未被帝国涉足,这里没有村落没有居民,但在没有被占据的地方也会有人的足迹,是个稀奇事。
林间有被行走出来的小路,旁处的茂密丛林中有枝干摇摆,从中出现四五人,他们没有衣着,尽是赤裸,有男有女,面容脏乱,其中两名女子毫不忌讳他人如何看待自己,自顾自地走了出来。
一行人行为迟缓似猫,弓着腰两脚行走。他们顺着小路往山上走,期间遇到了同伴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声响,便一同结伴而行。
还有没有被人类文明侵染的野人?
有身形笔直的和尚来到此处打斋,已三天没有进食,他右手持赤褐色铜钵,左手虎口穿起佛珠指姆拨动,衣着月白讲经僧衣,上有斜方游格,是神勉和尚无疑。
有一胡子满脸的野人蹲在地上,正在用树枝掏着结在树干的螺纹旋转的蜂窝。蜂巢被外物侵扰,成群的蜂子嗡嗡杂乱地围绕在野人周围,已有几十只附着野人男子背部以及手臂,有些已刺下结束生命的尾针。
野人似乎没有痛觉,脸上神情只有期待,用力将蜂巢从树干上打掉,蜂巢掉落在泥地上,野人男子用脚在地上踢了几脚,蜂巢滚到远处,大量尾端黑色的杀人蜂倾巢而出。
野男人子心神振奋,他很笨的围着蜂巢跑了半圈,只为了将蜂子能够甩掉。自以为跑到蜂子身后了,野人抱起蜂巢就往别处跑去。奔跑中野人用手从蜂巢内里掏出一块乳黄蜜巢,不想让蜂蜜掉落,他停下才跑了几米的距离,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带着浓郁清香的蜂蜜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流经粗乱胡须滴落在地。
蜂群赶上,不停攻击着他,野人只是抬起手肘摇摆两次就再无多的驱赶。最后有些不耐烦了,他站起身来走动,蜂子后续跟上,也不见他如何神烦,便又开始了奔跑,但他嘴上也不闲着,右手从环抱在腋下的蜂巢不停地掏出令他垂涎的蜂蜜,一路吸吮一路奔跑。
野人男子一不小心脚下趔趄,摔倒在地,将蜂巢压瘪了,手中还未吃完的蜂蜜也掉在了泥地中,他将蜂蜜拾起,赶忙又咬上一口,只是这样的口感让他吃起来大为不好。孤身一人的野人不在意自身疼痛,活像眼中只有美味的蜜熊,他蹲在地上,耳畔嗡嗡声响好似已听不见。吃完了手里的蜂蜜后,野人男子两手将整个蜂巢掰开,掏出什么就吃什么,全不将就。
他全身的皮肤薄弱处尽是蜂刺,有些已经开始肿胀发红,神智逐渐变得模糊不清。野人汉子甩了甩脑袋,眼睛一眨一眯,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势必命丧于此。
不远处行来一高大同类,说起高大,不如说是神勉和尚挺直了腰背。神勉一到,蜂群退散开去,留下瘫坐在地的野人汉子。
神勉和尚对他伸出佛钵,那浑身点点猩红蜇伤的野人汉子往后躲了躲,佝偻着身躯顺势将蜂蜜护在胸前。
神勉低首口宣佛号,为求不惊吓到别人,他目光淡淡,神情平静。
那野人汉子一愣,他自然不懂人的好坏,可面前的人容貌至善对他并无威胁,对神勉和尚戒备心降了许多。
“可以分一点蜂蜜给贫僧吗?”神勉和尚抖了抖佛钵,幅度很轻很小。
那野人汉子的眼光中似乎瞧见了神明,敬畏中带着喜悦,往前挪了一屁股,从怀中蜂巢里掏了掏,将自己最喜欢的乳白蜂蛹伸到佛钵上方,正要松手却瞧见神明对他摇了摇头。
野人男子懂得神勉和尚的意思,他将手连带蜂蛹缩了回来,他有些慌忙了,随意地将蜂蛹放在泥土地上,掏了一把蜂蜜伸到佛钵上方。
也不嫌野人汉子的手掌污秽,面无神采的神勉和尚点点头,那野人汉子便松开了手掌,只因做事从来随随便便,黏在手上的蜂蛹两三只一起随着蜂蜜流进佛钵中。
终于有蜂蜜可以填填肚子,神勉道:“阿弥陀佛,谢谢施主的蜂蜜。”
瞧见佛钵里尚且蠕动的蜂蛹,神勉和尚捻指将之取出放在身旁的一片绿叶上,随后走到贴着山壁留下的小股清泉旁,用佛钵接了些许清泉水就着,将蜂蜜喝下。
突然有一只鸟儿飞过,落在了那三只蜂蛹所在的树叶上,尖喙轻啄三下,三只蜂蛹成了鸟儿腹中食。
“阿弥陀佛……”眼瞧杀戮发生的神勉口宣佛号,心有惭愧,他不吃蜂蛹,蜂蛹却因他而死,实在罪孽。
正忏悔间,山林里飘来一句轻扬:“来者可是神勉徒儿?”
“师傅?”神勉仰头张望,应道,“师傅是你吗?”
那声又传来:“如何是不得了?”
极远处的翠绿山头有金光灿烂,如水波般在天空中蔓延开去,真如佛陀临世。
神勉将佛钵收入背后包袱,迈出步子往金光处走去。佛光耀生处为群山至高,神勉顺着依稀可见的山道登山而上,在一处由绿荫生长而成的佛印蒲团上,瞧见了一直只存于脑海的佛门师傅。
神勉的师傅生得粗狂,四肢肥短,皮肤黝黑脸似黑熊,让凡夫俗子撞见,定然会远离三分,与他这玉面徒儿相比,着实一个天生嫉妒,一个天生骇人。
身不着衣的两名女子泥沥的手指在粗犷和尚的身上抚摸,她们一左一右,带着天性的魅惑娇态有往粗犷和尚身子紧靠的意味,同为野人的男人们则不敢靠近这个面相凶横的和尚,平日里他们都是隔着好几丈远听他嘴里念叨,已经成习惯了,一天不停脑袋就犯疼。
神勉和尚在距离师傅两丈处双膝跪下,施五体服拜大礼道:“徒儿神勉,拜见师傅。”
“哈哈……”神勉师傅却是大笑着,只手凭空将徒儿托起,道:“我这个师傅不称职啊,离开你十七年不曾与你说经讲道,如何能担你这份五体大礼?”
“师傅言重了,徒儿使得。”神勉站直身躯,低首道,“徒儿不知师傅这些年都去了哪方?为何徒儿途径四海八方也寻不到师傅踪迹?”
“师傅一直都在此处敛经说法,没日没夜地敛,风雨无阻地讲,敛与身后人听,讲与天地听。”
神勉这才发现身后跟来了那位野人,蹲在身后一直瞧着自己。
“师傅,他们是?”
从粗犷僧人怀中飘出一枚丹药,落入神勉和尚身后的野人男子口中,得以保命的他离得神勉和尚远了些,只听得粗犷僧人说道:“都是师傅带到此方净地的孤儿。”
“师傅带来的?”
点了点头,粗犷僧人威严道:“没错,师傅距离天道者仅一步之遥,佛门讲究斩去七情六欲苦修,师傅偏偏在众生中反其道,与女子合身,与男子说法讲道,故而逆天行事成就佛心大道。”
“斩七情六欲成就佛心大道?”神勉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只瞧见这里的野人并不惧怕师傅,心有疑惑的神勉终于皱了皱眉头,问道,“既然他们不反抗,不争斗,为何就是逆天行事?”
“养人夺其魂魄私修大道,即逆天行事。”粗犷僧人兴致道,“徒儿有意与师傅同证大道?”
神勉摇头,道:“师傅,徒儿无心证道,只愿修道,修到何处是何处,以求世人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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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犷僧人不勉强,只道:“你修心十余年,心性神清,实为不易,师傅夺你所愿,只愿你我二人都能修成心中各自大道。”紧接着单手竖十,粗犷僧人竟向神勉低首,道,“你去吧。”
神勉再一次五体伏地,轻声道:“徒儿告辞。”
粗犷僧人没阻拦,任由徒儿施完礼,下山离去。
徒儿的远去让粗犷僧人感到极大可惜,而他证佛道的行径未曾让神勉觉得他这个师傅做得不妥,存在即道理,神勉倒是太开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