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奏拥着洛泱坐在榻上,直到她嘴里再喊不出“干杯”,昏昏沉沉的睡去,这才下令:
“秋儿,带荷花去偏殿等着,我一会儿把她抱过去。”
“陛下,万万不可啊!”杨钦义连忙阻止道:
“郡主今儿进宫是有记录的,您把她留下,一则国丧期间不可亲近女色,二则郡主还未正式入宫就在陛下身边留宿,怕会有辱郡主清白,到了御使那里,只怕又会添不少麻烦。”
“可我不想让她走。”
“呃郡主再怎么说也是萧太后义女,不如将她送到兴庆宫住下。奴婢看花萼相辉楼就不错,那里面有寝室,离太后们住的地方又相隔甚远,陛下几时想去看郡主也很方便。”
杨钦义是齐王入宫后,被刘弘逸分来跟随齐王的首领内侍,现在齐王成了陛下,他也跟着鸡犬升天,自然要巴结好新帝,事事为他打算。
“好!你立刻派人收拾出寝室,朕亲自送她过去。李凛,你派人到昌平郡王府去,说郡主在兴庆宫住下了,请他们莫要担心。”
在兴庆宫也好,清源在哪里,还可以多陪陪她。大不了多派人手,让太后们不能上楼打扰她。
打定主意,李奏抱着洛泱上了马车。
从太极宫到兴庆宫并不远,李奏虽然要求轻车简从,可毕竟是陛下出行,还是惊动了几个殿中的太后。
“六郎真是胆大妄为,明明知道哀家不喜欢洛泱和他在一起,偏偏要将她送到爱家眼前碍眼!”
太皇太后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望月忙笑着安慰道:
“是您多虑了,陛下今儿非但没有趁机打压岐阳公主,甚至还为他们夫妻找了个全身而退的理由,依奴婢看,他是信任太皇太后能为他保护好尹阳郡主,才会把她送到兴庆宫来。”
洛泱曾为太皇太后治好了便秘,又教她一套治肩膀痛的动作,她天天照着动一炷香的功夫,肩膀真还不痛了。
她是伺候人的,可不能这痛那痛。所以望月对洛泱还是心怀感激。
她能抓住机会就在太皇太后劝上一两句,这也是洛泱结的善缘。
“既然人都入宫了,你过去问问,花萼楼还缺什么,替他们打点打点。”太皇太后这两日没睡好,此刻疲惫得很,她缓缓站起身来,喃喃道:
“哀家是管不了了”
等到洛泱从梦中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豪华大床上,她小声唤道:“荷花!丁香!”
外面有了动静,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秋儿端着一盆温水,荷花拿着洗脸布巾跟在后面,她笑道:“郡主醒了?这里临街,是有些吵闹。”
“这里是哪里?”
“兴庆宫的花萼相辉楼,咱们住在二楼。”秋儿愉快的答到。
花萼楼实际上是骑在兴庆宫宫墙之上,所以才能一揽长安小。这里的二楼,就相当于四楼的高度。那年除夕,李奏就带着洛泱到花萼楼楼顶上看烟花。
“花萼楼?我怎么到这里来了?”洛泱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坐了起来。门口有人接到:
“这就要问问你自己了。我听说呀,昨晚有人喝醉了,还是我的皇帝阿兄亲自把她抱上楼的。”
清源今早才听说,皇兄昨晚把洛泱送到兴庆宫里来的事,急急忙忙梳洗打扮过来找她。到了楼下才发现,花萼楼下多了许多护卫。
不过她还是大摇大摆上来了。
“尹阳,你住进来可也太好了。现在兴庆宫里里外外多了很多守卫,根本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收买几个人就能偷熘出去一小会。”
清源还在滴滴咕咕,洛泱心里突然炸了毛:
好啊,李六郎!
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昨晚说得好好的让我回东都,转个背就把我锁在这高楼上。这可怎么办?我只剩下六天时间了,从长安往洛阳赶还得花时间呢!
“清源,我要见陛下,能不能找谁传个话”
清源笑着用手指刮她的脸蛋:“羞不羞,才半日不见,就急成这样,放心吧,皇兄得空一定会来看你的。”
“不,我真有急事。清源,你帮帮我,我是一定要出宫的。”
“这你等等,我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认识的人。”
很快,清源还真带了个人进来,洛泱一见,又惊又喜:“邵春!怎么你也在这里?”
“我是郡主的护卫,您在那里邵春就在哪里。”
邵春没想到郡主见到自己那么高兴,他都有些难为情起来。就听洛泱问道:
“陛下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
“昨晚送您过来,陛下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我听阿冽说,今天要审刺杀桉,跟杨嗣复有关的官员全都要贬出京,陛下忙得很”
哦,也是,今日朝会,不但要对天下公布传位诏书,还要用刺杀桉扫清朝中反对者,一环扣一环,确实忙得很。
洛泱有些丧气的坐在鼓凳上,由着丁香替自己梳头。
不能干等着让他来放自己离开,洛泱打定主意,对清源微笑道:“既然来了,我好歹要去拜见太后,咱们一块儿吃些小食,你陪我去走走吧?”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
清源走到桌前去看她们送进来的小食,这都是丁香到小厨房去为洛泱单独做的,和宫里的不一样,她高兴道:
“真是太好了,我以后也能天天享你的口福,吃到你苏府的点心了。”
洛泱暗暗苦笑,吃一顿少一顿了,也不知将来这些东西还存不存在。
两人用了早膳,便到南薰殿见萧太后。这次萧太后没有推脱不见,只是面色并不好看:“既然陛下让你住过来,那你就好好住着。
如今大明宫换了主人,你也今非昔比,就好自为之吧。”
“义母教导,尹阳都记在心上。”
好歹是义母女一场,那年初来乍到,萧太后的恩赐还帮了洛泱不少忙,眼下就当是作别,洛泱真心实意给她行了个大礼。
这举动给萧太后带来了很大的震动:
这孩子是个不记仇的个性,她记得哀家的好,陛下就会记得哀家的好,我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
出了南薰殿再去兴庆殿,太皇太后还真是没起身,她年纪大了,熬夜对她的伤害显而易见,这会儿太医就在忙里忙外,清源拦下太医一问,才知道太皇太后操劳过度病倒了。
两人到睡榻边问了安,太皇太后直勾勾的盯着洛泱,嘴唇蠕动着,但没人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话。
望月姑姑送她们出来,满面愁容道:
“太皇太后身体早就不硬朗,就靠先圣传位一事硬撑着,现在尘埃落定,她反而没了依靠,一下子就垮了”
“您也该保重自己,这样才有精力照顾太皇太后。”
望月虽只是个女官,洛泱走时,也向她行了个礼。望月觉得有些意外,但想想郡主平时就没拿她们当下人对待,心里也就平复了。
“清源,帮我想想办法,我真需要出宫,这事非常重要。”
她俩又来到了龙池边的游廊上,这里几乎没人路过,非常清静,说什么话也不怕被人听到。清源认真看了看她,发现她不像是开玩笑:
“这事不能对我皇兄说?你的急事就是他的急事,若你告诉他,他不会把你关在宫里让你干着急。你若不对我讲实话,我没办法背着皇兄帮你。”
洛泱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轻轻道:
“你将来会是我的五嫂,这事告诉你也无妨,我想托你去向我的家人解释我的不告而别,可以吗?”
“不告而别?尹阳,你别吓我。上次我是胡说的,现在太皇太后也不会逼你嫁给别人了,你为什么还要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