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泱与李奏的蜜里调油,并不能让大家思潮停止变化。
齐王还没有登基,就把女人看得高于国家,苏氏莫不是苏妲己转世而来?她会带着大唐走向商代覆亡之路。
这大概是所有谣言中最恶毒的一条。
屋漏偏逢连夜雨,司天监突然预测到西南会有地震,司天监令信誓旦旦道:
“臣夜观天象,其西南九星如钩状,此乃钩星,钩星直则地动,而起因便是有星陨于甘谷,齐王殿下,甘谷乃京畿,要提防京师异动啊。”
“你言下之意是京师有不祥,导致西南地震?”李奏面无表情,眼光冷冷拍在司天监令脸上。
他一个哆嗦,默默瞟了眼站在前面的几位相公、尚书。鼓起勇气道:
“臣句句实言,殿下若是不信臣,臣情愿交出头上这顶官帽”
“你以为本王不敢?”
李奏压住心中怒气,最近各种针对洛泱的谣言让他愤怒,他几乎立刻认定钦天监令是与人勾结,故意在朝堂上扇风点火。
户部尚书刘麟忙上前打圆场道:“殿下,不如多等几日,若是西南并无地震报告,再处罚钦天监令也不迟。”
“对、对,前几年钦天监预测京师地震,第三日便震倒了不少民房”
“是啊,当时圣上还带领群臣上祭坛祈福。”
大家的议论让李奏恢复了冷静,那年自己还是漳王,钦天监预测出京中地震,确有此事。愤怒果然会让人失去判断。他悻悻道:
“就算预测正确,也未必与京中有关。你下去吧,再有变化立刻来报。”
亏得当时刘麟阻拦,只过三日,朝廷便收到了剑南西川节度使送来的加急快报:西川地震!
算起来,就发生在钦天监预测出地震的那一日。
地震预测准确,那“星陨甘谷、京师异动”的可信度无形中便大大提高了。
在暗处造谣的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这次,甚至有意无意的往齐王身上引。
史上因谣言被废的太子不少,更何况,齐王身份还是不如太子名正言顺的皇太弟。李奏刚把宋申锡送走,便让阿凛准备,他要跟着唐弘出宫。
天才刚黑,李奏便来到了苏府。裴煊、元桥和洛泱已经在书房里等他。
“殿下,今天浅草堂已经查到了造谣之人,最初针对洛泱的是郭家,后来出现针对您的谣言,竟然出自礼部尚书左丞杨嗣复。”
元桥在京中无事,已经接替元枫管起了浅草堂。
那里经过长时间的培训,已经有二十来个出众的探子,分布在平康坊、东、西市,这些人多口杂,容易获得消息的地方。
“杨嗣复?”
洛泱和李奏异口同声道。这个杨嗣复平时不怎么出头,让他们都忘了,前世他与杨丽娘不清不楚,是推动安王争皇太弟一位的外廷推手。
今生杨丽娘没有入宫,他们便渐渐把他给忽略了。元桥又道:
“这次多亏了如烟、如霜姐妹,把杨嗣复迷得神魂颠倒,这才跟他上了曲江池上的游船。在那里,她们见到了颍王。”
“竟被我猜对了。李永中毒,虽然能解,允之说,没有一年半载不能尽除。若是把我推倒了,他是最有希望上位的人。
那日太皇太后在兴庆宫,提起颍王生母是我父皇宠爱的贵妃,我就知道不是无缘无故。”
李奏一口回绝郭家的亲事,导致如今旁生枝节,洛泱看着他面上澹澹愁容,不由得有些心痛。他看出她的心思,笑着拍拍她的手背:
“怕什么,禁军在我们手上,他若是敢反,我就敢让他一辈子出不了十六王府。”
洛泱当人知道这是安慰她的话,事情远远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现在的人对自然现象不能理解,便把解释落在神鬼预兆上。
果然裴煊道:“颍王这段时间与李德裕走得很近,我们不得不防。李德裕在朝堂的号召力非同寻常,他对你拒绝太皇太后的不满,已经多次在不同场合提到。
此时若是倒向颍王,确实是我们不小的麻烦。”
洛泱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她对元桥道:“五兄,你帮我打听打听,颍王府里是不是有位婢妾姓王,听说她深得颍王宠爱,还经常替颍王出谋划策。我想与她见上一面。”
她记得史上武宗有位王才人,是穆宗送他的婢妾,能歌善舞还聪明,武宗上台她经常在背后出谋划策,
两人连丹药都要一起分享,武宗登基四年服食丹药而亡,王才人殉葬。
说不定可以从她圣上下手,更容易成功。
等到李奏牵着她送她回后院,洛泱将武宗曾想立王才人为后,但大臣们皆以王才人无生养为由反对,她笑道:
“算算年龄,她十三岁入颍王府今年已经二十五,这个年龄没有一男半女,心里一定很着急。虽然我没有桃花针,但有个针灸治不孕的方子,我可以用普通银针试试。”
在现代,这是个常规治疗,只是大唐医师大多是男性,怎么可能往女人私密处行针?这才导致无法治疗。
武宗育有五子七女,他与王氏始终没有孩子,问题大概率出现在王氏身上。
洛泱是女人,若是王氏肯帮他们,她可以替她去了这个隐疾。
李奏听明白了原委,沉吟道:“我们也要早做打算才是,先订婚,一年后向宗正寺申请,你年龄大了,需要提前结束丧期,我们便可完婚。”
唐朝有这么个规定,女儿守孝没那么严格,若是已经二十岁左右,那就已经是大龄娘子,这时候已经许配人家的,可以申请只守一年孝。
“你才年龄大!明年才十九,以前这时候我还在学校读书呢。”哪个女人愿意说自己年龄大啊,这个笨蛋。洛泱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好好好,是我年龄大了,没有后嗣,不但动摇国本,我心里也着急得很,天天晚上躲被子里哭,这样行了吧?”
洛泱“噗呲”笑了:
“没见过你这样一点不害怕的。我虽能替你种新稻、种棉花,但毕竟这是男性的社会,大臣们不会因为我会打算盘、会记账,就认为我可以母仪天下。
他们需要的不是才华,而是能让你那天平保持平衡的一颗筹码。”
“你不要永远都那么懂事,有时候我希望你像以前那样蛮横不讲理,我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卷着花香的晚风拂过,李奏握住她的双手,两人久久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