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内,内帐里外两个意外僵局。
外面是见势不妙要逃出行宫的安王,挡在他前面的只有李好古的徒弟李吉祥,安排给他他的两个帮手都倒在血泊中。
里面是形势突变的对峙人数,圣上身边有李好古和王守澄右军八名护卫,韦元素这边只有冲进去的三个人。
其中,没见过大场面的汤靖,代替了前世凶猛的李宏楚。
汤靖见了天子本就已经怯三分,再看三打八,他的气焰瞬间无影无踪,以至于韦元素豁出去冲向圣上的时候,他还呆在原地。
内帐的局势,几乎就在韦元素负隅顽抗的一招一式间便有了定论,挡在圣上前面的李好古却心急如焚。因为此时他已经听到帐外安王说: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阉奴,让本王抓到了吧?跟我到圣上面前去对证,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安王见无论如何掩盖不了自己闯入行宫大帐的事实,索性抓住李吉祥的衣领,贼喊捉贼。
哪知李吉祥心中确实有鬼,他没少帮齐王传过消息。
师傅想帮助齐王,推翻这个被王守澄钳制、能力有限的庸皇,李吉祥也全程参与。、
他慌了。
安王一说要让内侍狱剥他的皮,二十岁不到,做贼心虚的他立刻慌了。之前跟在师傅后面,雄心壮志的他,消失在安王喷到他脸上的唾沫中。
李好古眼看李吉祥半瘫软的被安王拽着领子进来,他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捡起汤靖的刀,大步冲了过去,嘴里骂道:
“你这个逆徒!圣上待你不薄,为何与逆贼私通?我李好古一生为大唐兢兢业业,拼了临老无人送终,也要亲手了结你!”
安王突然见他提刀冲来,吓得丢了李吉祥闪开,李好古紧闭双眼,一刀捅进了李吉祥的腹部。
“师傅、师”
李好古将沾满血的刀扔下,这时王守澄带着神策军冲了进来。
“圣上,臣护驾来迟。”王守澄扫了一眼地上的死尸,竟然毫不意外,他一挥手,军士们立刻将地上的尸体都抬了出去,他冷冷道:
“李好古,我早觉得你不对劲,就是没抓住你的把柄。怎么?想杀个徒弟就能保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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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惊恐的目光,此时落在李好古脸上已经变成冷漠和厌恶。
李好古缓缓跪下,给圣上磕了个头,垂泪道:“咱家对不起圣上,明明知道安王与韦元素勾结,欲行不轨”
“你个老贼竟敢含血喷人!”
安王急了,他看到韦元素已死,自己反扭住李吉祥就说是进来护驾,不但能撇清嫌疑,还占了护驾头功,正在心里暗自庆幸,没想到瞬间反转。
“圣上,安王曾许咱家,只要将圣上的起居透露给韦元素,他登基之日,咱家便可领勋告老还乡。咱家糊涂啊!”
他再对圣上磕了个头,趁机捡起那把杀死李吉祥的刀,抬手抹了脖子。
李好古倒地,血溅湿了他身边的地毯,总是满脸笑容的他,歪着头像是睡着了一样。
齐王今天给他的任务就是,不要放走安王,坐实安王与韦元素勾结造反,借王守澄清查韦元素,彻底灭了安王一派。
他最后一个念头,随着他的笑容渐渐消散:
真好,我终于出宫了。
王守澄咬牙道:“把逆贼拿下!拉上祭台,吉时一到,斩首祭天。陈弘志,你立刻回城,将安王一府投入内侍狱,等待圣上发落。”
他在进来之前,就下令把在场的左军悉数拿下。
今天护驾出行,且参与刺杀王守澄的,都是韦元素的嫡系心腹,清理了这一千人,王守澄接手左军就没有了阻力。
从行宫往外抬尸体,文武百官就慌了神,有人留在帐篷里不敢出来,有人到行宫外看究竟,也有少数人要进去护驾的。
李奏他们就在其中。
但行宫门口已经被神策军堵死,并没有放他们进去,李奏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李好古的尸身被抬了出来
他袖子里的拳头捏得紧紧的,这个看着他们兄弟长大的宫中老人,一辈子小心谨慎不站队,最后,还是死在他们兄弟相争的刀剑上。
跟在李好古尸体后面出来的是安王,他冕冠、玉带已除掉,亲王祭服也被脱掉,一身崭新的白色夹衣,映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看着安王被四个神策军押上祭台,大臣们都议论纷纷。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李奏当前还无从得知,但他知道,李好古已经用他的命,完成了除掉安王这个任务。
裴煊悄悄拉拉李奏的袖子,两人退了出来。
很快,他们听见身后礼部尚书在跟守在门外的神策军说:
“祭天吉时已到,请圣上入礼,再迟就来不及了。”
圜丘的围墙内一片雪也没有,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那是王守澄刚刚调来的右军到了。
这次血洗左军、安王府、安王身后的族亲,全都在所难免。
“人算不如天算。别忘了你曾说过的话,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不就是因他已疯狂,我们才选择让他留下的吗?”
左右无人,苏元枫低声说到。
李奏深吸口气,向列队中自己的位置走去:“好好祭天吧,望上天能原谅人类的残忍。”
他们身后不远处,随着人群往列队中走的裴煊,眉头紧锁,脸色很是难看,他矛盾重重又心不在焉,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
仿佛眼前的通天祭台,成了东都公主府里那座三层楼高的摘星亭。
楼上楼下,两个稚嫩的小小娘子在吵架:
“杜芊芊,裴表兄这幅画是我先拿到的,有本事你就上来抢!”
“你以为我不敢上?苏洛泱,你等着!”
“等着就等着裴表兄,你在下面接着我,我要跳下去啦”
“你们俩个能不能出去玩?别整天到公主府来。哎呀!好了好了,我再画一幅一模一样的,你俩就别争了。”
“不行,你要在画上多画一片芊芊青草,那就是专门画给我的。”
“草是吗?画了你就离开?”
“苏洛泱在这,为什么单独要我离开?”
“不离开我不画。”
“那好吧反正离开了还可以再来。”
“你说什么?”还是青葱少年的裴煊问。
杜芊芊扬起她无忧无虑、稚嫩的笑脸:
“我说我喜欢你,裴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