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极在长安住过一段时间,他还特意跑到昊天观,去看过那群在晚霞中盘旋的鹤。
“想不到竟然是假的!”元极愤愤道:
“我听说宫里每年都给昊天观拨修缮款,可工部的人一去和那些道士谈,他们就劝工部把修缮款捐给道观。
本就行为可憎,现在连祥瑞都是假的,可恶至极!这事非告诉圣上不可。”
“这事后面牵扯的人肯定不少,工部、户部,只怕还少不了管寺庙、道观的礼部在里面。”
李奏知道此事,是因为两年后,安王与颍王在圣上风疾发作的时候,有一场权力之争,颍王将假祥瑞在安王府如法炮制。
圣上有恙,安王府出现祥瑞,那还了得?
安王很快被禁足藩邸,连兴庆宫也不准他随意进出。
前世李奏被削爵后大多时间闭门不出,因为他不再是威胁,大家都不怎么避讳他。这样,阿凛、阿冽在外面走动,听到的事就会比较多。
包括安王出事后,就有人风言风语传出,昊天观的祥瑞是假的,理由和洛泱说的一样。
虽然避着元极,李奏并未说是前世的事,但洛泱也联系前后,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谁说穿越就步步先机?这叫做步步是坑!
特别是当今圣上,他不但让史官反复修订了几遍父亲、长兄的史料记录,自己的更是一改再改。
真真假假,只有自己亲历才知道。
洛泱兄妹因为是从珍王府过来的,待的时间也不能太久,李奏送他们到墙边,元极旧话重提:
“表兄,记着啊,这次饶过你,下次来,可不能两个甘蕉打发我。”
“我有的都给你,但你若要吃龙肉,我就只能杀人灭口了。”李奏笑着开玩笑。元桥也笑道:
“龙肉我可不敢下嘴,你还是留给我妹妹吃吧。”
洛泱哭笑不得:“肉麻!你俩能不能少说两句,一会外曾祖君起床要找人了。”
“很肉麻吗?刚才有人说的更肉麻”
再听,两人已经到了墙后的空王府里,渐渐走远了。
阿慕推着李奏往回走,不禁问道:“师傅,仙鹤祥瑞我们事先已知,可破,但柴俊会不会接到帖子吓一跳,然后就不敢来了?”
“他接到帖子不来,岂不是更加坐实他心中有鬼?阿慕,你在苏府养过鹤,傍晚你和阿冽到昊天观摸摸底,两件事合成一件事,与我们齐王府何干?”
阿慕到了长安之后,还是被留在了李奏身边。
洛泱觉得跟着李奏还能多学点东西,再则李奏身边趁手的人不多,他又不让李蕊她们贴身伺候,做内务上,那几个侍卫还不如阿慕细心。
阿慕这两天隐隐有个感觉:总觉得出藩邸以后,有人在背后跟着他。
可不管他回头还是躲藏,都看不到身后有人。
他还不知道,该不该把这感觉告诉齐王。
阿冽、阿慕两个,先到柴俊府上送了帖子。他虽然已经得到宫里内侍的知会,但看到那张大红色的齐王府请帖,面色还是有些不自然:谷
“多谢李副尉亲自来送帖子,请转告齐王,下官一定按时赴约。”
阿冽他们出来,跟躲在墙角的李蕊、绿萝打了个眼色,两人径直去了昊天观。
果然,阿冽他们没走多久,柴俊坐着马车出了门。长安城里没有急事不能跑马,更不能跑马车,所以她们跟得还算轻松。
奇了怪了,马车顺着朱雀大街,竟然到了昊天观!
阿慕正好回头看,看到李蕊也露出了诧异之色。她们用眼神望了望前面停下来的马车,阿慕心领神会,赶快拉着阿冽往人群中匿去。
在昊天观里,李蕊她们反而不方便走动,阿冽、阿慕只好兵分两路,一个去跟柴俊,一个去看道士如何给仙鹤做手脚。
昊天观非常大,除了昊天殿以外,还有三清殿、灵官殿、三官殿、玉皇殿,大大小小几十座殿堂,后面的袇房更是一排排的,隐藏在绿树、竹林之中。
入了袇房区,人少,且非道友不能随意走动,阿冽的跟踪变难了。
他身上穿着官服,这会天还没黑,并不方便他飞檐走壁,看着柴俊消失在竹林转角,追过去,人已经不见了。
落日余晖中,“哄”的一声,吓了阿冽一跳,抬头看去,那群鹤已经从袇房后面的池塘边展翅飞了起来。
这样看,再往后,连遮掩都没有。
阿冽只好匆匆离去,回去报告了殿下再说。
阿慕找线索倒很顺利。昊天殿很高大,一则它的土台就很高,再则它有两层,人就算站在土台上,也看不到殿顶。
何况此时昊天殿已关门,人们只能在土台下仰望。
此时两个道童正猫腰半蹲在屋顶上,他们一人背着一个鱼篓,很快把鱼篓里的鱼倒了几条在斜顶的背面,已经飞到空中的鹤饿了一天,都着急的在空中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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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最初也会冲下来啄鱼,但训练的时候被驱赶过。
后来慢慢发现,就这样绕圈圈,总会吃到下面那些鱼的。
阿慕躲在对面殿堂的山墙后,正好把那两个小道童看得清清楚楚:
师傅和小娘子没猜错,这帮牛鼻子道士都是骗子。昊天观香火如此旺,占的宅地也越来越多,还年年能得到宫里的香火钱、修缮钱。
全都得益于这个假祥瑞。
阿慕正要跳下去找阿冽汇合,忽然后颈被重重击了一下,人便失去了知觉。
下面的阿冽,等到那些仙鹤转了几圈飞走了,天也渐渐黑了,昊天观殿前广场人也越来越少,甚至看见柴俊出来,一头钻进马车棚里走了。
可阿慕还没有出来。
阿冽心道不妙,找到李蕊,脱下官服卷吧卷吧交给她,自己身上剩了一身玄色袍子,又掏出蒙面巾蒙上脸,交代了李蕊几句,这才钻进了夜色中。
李蕊和绿萝两人不敢耽搁,匆匆离开了昊天观,往藩邸走去。
朱雀大道看上去笔直一条,可走起来不是那么回事,看山跑死马。好在街道两旁的灯笼都点起来了,两个女人赶路也顾不上说话。
两人正满心焦虑向前赶,忽然一辆马车在她们身边慢了下来,窗子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