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瞒天过海,城内笑里藏刀。
苏洛泱一早起来,被丁香她们左一件右一件往上套:
中衣外面是一件松花色丝锦大摆曳地长裙,天缥色的锦带系于胸前,外面披着一件银朱色宽大广袖衫,广袖衫上点缀的花瓣颜色,与胸带呼应。
"我这是去珍王府扫地还是拜见高祖?"
洛泱不习惯的踢着前面的裙摆,荷花蹲下去,将她翘起的鞋头勾在裙摆外面道:
"我替您把前摆放好了,您走路的时候稍微慢一点,就不会踩到了。"
"又不是过年,干嘛穿那么隆重?"洛泱嘟囔着。
在东都,她喜欢穿窄袖的小衣,做什么事都方便,可到了长安,阿娘说,当今圣上不喜欢女子穿胡风的窄袖衣,专门下旨让公主们都穿上这样超宽大的广袖裙。
等丁香再把松花色帔子给她挂在手臂上,她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这一身的丝帛绸缎给压得走不动路了。
关键是穿那么多它还不保暖,因为脖子到胸前这一块都露着呢
"这里要挂璎珞圈的,当然要露出来。您平素穿得随意,这到了上京,出入王府宫廷,得跟着长安贵女们一色的打扮。"
洛泱捂住脖子上的那块玉佩说:"我不戴璎珞,就挂我的玉坠子。"
李奏这块玉佩因为本身作用是钥匙,所以它不像男子寻常挂的玉佩那么大,小巧的样子挂在李奏身上有点不起眼,挂在洛泱脖子上倒是很像一块玉坠。
这也无伤大雅。
丁香接过荷花手里的那朵芙蓉花,昨晚她们用水养着,早上一看,昨晚半开半闭,现在全开了。
"这么大一朵就往头上簪?"
荷花笑道:"您这走出去,还不知要惹来多少羡慕?这季节大家只能戴绒花、绢花了,宫外女子,还有几个能戴鲜花的?"
"好吧。啊,这个假花不要,给我插珠花吧。"洛泱指指丁香手里,纱做的茉莉花。
终于打扮好了,洛泱站起来抬起手臂转了一圈,笑道:"我像不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天仙?"
门外有人笑道:"我看看是谁这么不知羞?"
四郎在母亲那里等了半天。不见妹妹过来,他着急要走,便过来催她,正好听到妹妹夸自己像天仙。
洛泱正往外走,他抬头一看,不禁也面红心跳呆住了:
天天外面拈花折柳,没想到自己家中小妹,已出落得沉鱼落雁,比那些见过的郡主、公主们都美了三分。
这颜色,就是进宫,那也得是个宠妃!
珠对女儿的打扮很满意,这才像个京城大家闺秀的样子,在洛阳将军府里,那就是一只猴。
他们先去平昌郡王府,外祖君、外祖母早早等在堂上,这个小外孙女他们都还没见过,也不知道她爱吃什么,就听说爹娘宠着她,挺能折腾的。
在王府外遇到出来迎接的,二舅父的嫡子李彤,李彤引着他们向正堂走去:
"祖君他们都在堂上等着了,都说小表妹在府里追鹤逗狗的,我看她斯斯文文,就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准是姨父姨母舍不得小表妹出嫁,故意这么说的。"
元植笑道:"她这是跟你不熟,装装样子。"
走在母亲身后的洛泱,恨不得冲上去踢他一脚。
平昌郡王膝下就是一个嫡女,珠不爱管事,也是郡王夫妇宠出来的。
现在见到这长相有七分像女儿,乖巧漂亮的外孙女,那是看也看不够。
拜见了外祖父母,李彤又陪着他们去了十六王府的珍王府。洛泱心里砰砰直跳:
十六王府,要是能遇见他就好了。
珍王是德宗皇帝最小的儿子,他的亲王爵位还是长兄顺宗继位后才封的。他这一辈的老亲王,如今只剩下他一位。
洛泱是在外高祖君的卧房里见到的他,乞巧节前夕珠赶回来,就说是珍王已经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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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状况,也就是勉强拖下去。
听说重外孙女来了,珍王还是让人把他扶起来坐在榻上:
"苏洛泱,名字好听,长的模样也好看。你母亲早该把你带回京城,找个好夫婿"
婢女正准备给珍王穿袜子,洛泱看着珍王的脚有些疑惑,便问道:
"高祖父患的是什么病?现吃什么药?"
"哦?你小小年纪还会诊病了?"珍王呵呵笑道:
"我什么病也没有,所以御医也没开方子,就跟我说这不许吃、那不许吃,嘴里淡得只想一闭眼去了算了。"
"是不是消渴症?"
珍王本以为这小妮子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她还真说出了自己这个病的名字:"对,就是这个不吃药的消渴症。"
消渴症就是现代的糖尿病,孙思邈在《千金要方》里就已经有了成熟的治疗方法。
关键是那一句"不知食宜者,不足以全生"。
可珍王不爱听,他觉得自己年纪一大把了,还米面果糖盐都不能吃,酒也不能喝,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洛泱刚才看到,珍王的脚已经出现皮肤干燥发黑,所以才断定他是得了消渴症。
她笑道:"我说我怎么胃口那么好,看见什么都觉得好吃,原来是接了高祖君的。"
"胡说,你自己贪吃,还赖别人。"珠忙打断到。
没想到,这隔了三代的老亲王,就喜欢听这样俏皮的话,他忙指挥婢女:
"鞋不忙穿了,我也走不出这屋里去,你去把我的小点心拿出来,给洛泱尝尝。"
他也不怕这些孙女、重孙看见,把他藏着的好吃的,都放到洛泱面前。
洛泱一看,哭笑不得:
又不忌口、又不运动,唯一好的就是心态好,可光靠这个不能缓解病情啊。
她转头对珠说:
"阿娘,以后我有空可以过来替高祖君按摩和泡脚,消渴症主要靠养,我还能做写合适他吃的食物过来,多陪陪高祖君。"
珍王频频点头,哈哈笑道:
"人人都嫌我烦,怪我偷吃这些糖啊饼的,只有小泱儿说给我做吃的,明珠啊,你可要把小泱儿送过来!"
出了正殿,珠有些担忧的说:"泱儿,你又顽皮了。在咱们府里随你去闹,这是老祖宗,你要闹出点什么事,你外祖君第一个不放过你。"
四郎听母亲这样说,刚才还觉得妹妹挺勇敢的,自己就不敢这样对高祖君这样说话,现在他也想责备妹妹几句。
他的话还没有出口,有人在前院下了轿子。
那男人清秀白面,他远远就笑到:
"溶儿参见堂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