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正端坐在前院大堂里,翻看府上的账册。“离儿给母亲请安。”木离一进屋,见人,微微俯身。秦氏翻着账册的手,顿了一下,眼皮子翻了翻,冷漠挂满脸,却不言。凤太师走上前,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秦氏抬头,冷漠以对,“老爷这是看我不顺眼?”木离看着她,嘴上浮上一抹苦笑,母亲缘何这般对自己?此刻的她,站在屋子内,慌乱得不知怎么稳定自己的心绪,她甚至有些后悔回凤府来。“明日宫里有荷花宴,你带离儿进宫,怕是没有合适的衣衫,铺子里有现成的,不若领离儿去试试。”凤太师稳了稳心神,沉声道。秦氏放下手里的账册,余光扫过木离,淡淡开口道:“让管家陪你去吧。”木离眼里闪过泪花,怔了许久,才应声道:“是,母亲。”秦氏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木离抬头瞅着她,终于朝门口迈了脚步。刚出门,老管家也退了出来。只听身后,砰地一声,不用细听,也明白,那是杯盏落地,碎了一地的声音。木离顿了脚步,昂了昂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兴许是父亲发了怒火,打翻了杯盏吧。而在不远处,有一双眼睛,盯着这一幕幕,心疼不已。“师傅。”木离抬头,看清了不远处的白衣身影。她稍微稳了稳挣扎的心,努力换上一副笑颜,快走了两步,走到师傅跟前,“师傅怎么过来了?”玄机圣子看着她,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祖母没事了,要不你去瞧瞧?”木离喜出望外,刚才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祖母好了,是不是能正常说话了,能下地走动了,能……”她欢喜雀跃,一连串的问,让玄机圣子默了声。“算了,师傅一向不多言,离儿自己去看。”不等玄机圣子开口,木离便跑开了。老管家跟在后面,连跑带撵,喊道:“大小姐,先去选裙裳啊。”“不用,你去选几套看起来简单的裙裳,拿回来便好。”木离止步,回头应了一声,又朝老夫人院落跑去。*“祖母,祖母。”木离一路小跑,终于站到了祖母房门前。“你这丫头,喊什么,推门进来吧。”老夫人在门内应声。木离推门而入,看到靠在榻边的祖母,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你这丫头,过来。”老夫人到底是见多了世面,不惊不喜,褶皱的脸颊上瞧不出激动来。木离往前挪了挪,靠着祖母,跪了下来,“祖母病了,却未能在祖母跟前尽孝,离儿该罚。”老夫人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是该罚,该罚……可是祖母不舍得。”“祖母。”木离呜咽了嗓子,有太多的话,憋在心头,却怎么也说不出。“离丫头,哎,以后祖母都不会让丫头受委屈了。”老夫人说着,伸手拉了一下木离,将她拽起身。……一道微光闪过,瑶池之中,最硕大耀眼的青莲,忽然又暗了一下。“上仙,这青莲又有些蔫了,莫不是小殿下又伤了心?”一位小童拧了拧眉头,半屈着身子,对着瑶池旁边的尊者呢声道。尊者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都是小殿下该有的劫数,帮不得。”小童不解,却也不敢吱声。“好好看着青莲,若有异常,再来唤我。”尊者离开前,丢下一句话,转身而去。小童木了木:刚才青莲暗淡,不算异常?……“离儿以后都不离开祖母。”木离又往老夫人身前靠了靠,一脸傲娇道。“离儿不嫁人了?”老夫人打趣她。“祖母,”木离娇羞一声,娇涩满脸。若是玄机圣子在,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小离儿还有这般娇羞的时候?“刚才外面有丫鬟嚷嚷,说明日宫里有宴?”老夫人看了看她,笑着问道。“回祖母,是皇后娘娘办的荷花宴,听闻往年也有,母亲收了帖子,老管家已经告诉离儿了。”木离轻声开口,祖母刚刚病愈,怕是听不得大声。虽说离儿平日声不大,却有些冰冷,如今刻意在祖母前面压低了声音,也就几近温柔。“你母亲刚出祠堂,你要体谅她,若是心里委屈,跟祖母说。”老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开口道。木离点了点头,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老夫人也默了声。木离抬头,祖母老了,脸颊上沟壑深浅不一,看起来颇为沧桑。祖母这病,看来将她折磨的不轻。“祖母,端氏,端氏她……”木离顿了顿,终没有说出端氏是下毒元凶。她不清楚,只是父亲说一切证据指向端氏,祖母身边伺候的丫鬟小荣,祖母这病症,还有弄不清安王的枯拉之毒,……人死了,死者为大,一切便成了无头绪的死结。“丫头,无论是谁,做了亏心事,终归会露出马脚,就算不是端氏,也不要怕,祖母会小心的。”老夫人一脸慈笑,示意她不要担心。木离除了点头,便不知从何说起。她在老夫人屋子说了好一会儿话,见祖母眸子无神,有些困倦,才不舍离去。老夫人病好了,玄机圣子则离开了凤府。木离去厢房客室,自然也就没见到师傅。正好天色晚了,老管家从铺子里将群裳取了回来。木离未用晚膳,便回了自己院落。她猜想,师傅怕是去了酒肆。等过了明日荷花宴,她再去寻师傅,多谢他对祖母的救命之恩。转过,又想,反正师傅也不是外人,谢不谢似乎也不重要,师傅又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自然不会在乎这些。木离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师傅那双好看白皙的手,忽然就乐了。师傅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那双手怎么比女子的手都好看,这是羡慕。不知师傅会给自己找个什么样的师娘啊?师娘一定是个有福气的,这般出尘的师傅,简直是女子们的梦境啊。木离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遐想着师傅的另一半人生,暗自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