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归来

抛开各自的艺术水平不论，单纯只从技术上讨论，《千千阙歌》也要比《短发》和《眉飞色舞》复杂了许多。它需要的声部更多。单单只说这一点，就可以预知，它的录制，要比之前两首都要麻烦。她的人声方面，也比另外两首歌的技术含量大了许多。总之，徐正华给这首歌预留出了长达两周的制作周期。《短发》的demo加正式录音室版加一块儿，也就五六天，《眉飞色舞》更是夸张，因为杜雪岚比较给力的缘故，前后才花了三天多。管玉兰为徐正华这一次的制作人工作，要了一份400块的时薪。不低了。已经是有一定知名度和业界地位的成熟制作人，才能拿到的价格。当然，徐正华现在有资格要这个价了。合约一签，徐正华第二天就开始投入工作。“不行不行，你这个唱法不行，不要唱的那么开，收着点儿，另外亮度不够，声音里的亮度，给我再提一点。”“打住打住，唇齿音，刚才就说了，唇齿音都给我打出来！”“这首歌的感情发力点就在这里，声音要亮，但不要打的那么开，收着点儿，所谓风流蕴藉，风流不值钱，要命的东西在蕴藉这俩字里，懂不懂？收，含蓄，婉转。然后唇齿音，把那个脆劲儿给我唱出来，这个地方就要脆，再来……”这一次跟之前都不一样了。见过了好一批乐手，初步地每种乐器都选出两个人，让人签了保密合同之后，就把谱子给出去，三天后再次面试，才会选出最终的那个。但最难的点，其实是在靳晓青这里。粤语转北方官话，怎么样继续唱出原唱的那种韵味，这个极难。关键是，这一次再无成例可供参考了。徐正华必须指导着靳晓青一边唱一边寻找自己心中的感觉，慢慢地调整她的发音、唱腔和小细节。歌词并没有大动，主要是不敢大动。尽可能的保留原作的词，做到能不调整尽量一个字都不动。韵脚还能压得上，但靳晓青真的唱起来，却让徐正华听得格外别扭。粤语的音调蛮奇怪的，用粤语发音唱出来的感觉，原词相当顺滑平稳，但切换成北方官话唱出来，有点地方就会显得略微生硬。那也不行，词不能再改动了。原词的意蕴，就在那字里行间，变得太多，味道就没了。于是调整靳晓青的咬字、发音，甚至不惜刻意让她把一些字发一些别扭的音，还别说，虽然会让某个字听起来发音奇怪，但整首歌的听感，却会一下子顺耳不少，“好，笔呢？给我，晓青，这个字你也标注一下，以后咱们就这么唱。”“好！”“不行不行，你这个又太亮了，我不要这种光辉感……你打上去之后声音的亮度太高了，压一点，一旦太过光辉感，会让你的声音格外凸显，一下子就把辞意给压住了，得不偿失，降下来一点……”怎么说呢？靳晓青的嗓子是真好，唱功是真好。徐正华毕竟也是菜鸟，又是新人，在给靳晓青排练之前，他遇见的只是安小菁这样的新嫩，和杜雪岚那种嗓音特点鲜明，但其实可塑性并不强的，现在遇见靳晓青这种是真的可以纯靠嗓子吃饭的，才一下子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嗓音和唱法的搭配，能玩出那么多种丰富的风格和色彩来。她的音域很宽，共鸣超好，而且声音极有亮度。拿上辈子蓝星的歌手打比方，她声音的亮度，那一抹光辉感，甚至能约莫接近张韶涵的感觉——所谓声音里的光辉感，男歌手得首推孙楠，女歌手则大约可以以张韶涵为第一了。明亮，纯净，通透，光辉。所以她这个嗓子，既能把《渡口》唱得深沉哀婉，也能把《橄榄树》唱得蕴藉风流，同时还差不多能把《阿刁》唱出张韶涵的那种光辉感来。呃，认真来说的话，比张韶涵声音里的光辉感，可能还是要略逊一点。但真的已经很牛逼了。关键张韶涵可唱不出《渡口》的感觉来啊！一口气折腾到夜里十点多，管玉兰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赶紧掏出来一看，居然是徐正华的手机，等到看清来电号码，她更是挑了挑眉毛。“安小菁的电话，你自己接？”徐正华顺手接过来，“那行吧，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接通手机，“喂，你好啊美女。”“哈哈哈，本姑娘杀回来啦！出来撸串儿不？”“啊？”徐正华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对，今天周五了，“你这会儿已经回到学校了？”但问题是，自己的手机号，好像没通知她？她是怎么就知道的？“是啊，下午四点录完最后一档节目，他们都建议我休息一晚上，赶明天的飞机，但我一分钟都忍不下去了，我要回学校！这不，我马上就到校门口了！哈哈哈，出来出来，请你撸串儿！”“呃，好啊，不过我不在宿舍，正要回去。你先找地儿，我大概二三十分钟就能回去，管姐开车送我。”“呃……你在……工作？”“对，给一位大美女录歌。”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等到再开口的时候，安小菁已经恢复了过来，依旧是一副兴奋到不行的感觉，“那行，你赶紧回来，对了，给郭昆打个电话，叫上，我叫袁维跟永熙，行动行动！啊啊啊啊，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挂了！”呵，看来是真的憋疯了，累疯了。这还哪里有刚认识那时候文静秀美的样子。“周六周日你自己在家找找咱们刚才排的那个感觉，别周一再来，你直接找不到了哈！”临分别，徐正华还又回头叮嘱靳晓青。靳晓青笑吟吟的，“放心吧我的大才子，周一保证让你满意！”她自己就有车，于是大家在楼下分开，管玉兰乐滋滋地开着车子，送徐正华回学校，到了半路才小心地提醒，“安小菁爸妈的事情，你是不是要跟她提一嘴？哪怕婉转点儿？怎么说也轮不到她爸妈给你脸色看吧？”徐正华笑，“一码归一码，自己受的气自己想办法出，还能逼着人家女儿回去找自己爸妈麻烦？疏不间亲的老姐姐！”管玉兰想想也是，就不再多话。其实安小菁应该是已经把事情经过弄明白个大概了，虽然她和陆铭都不在场，甚至她也没有问自己和管玉兰，但是想必以她的那个聪明劲儿，想从她爸妈那里听到实话，并不会太难。但知道归知道，怎么处理就是另一码事了。那毕竟是她爸妈，仅仅只说人之常情，她也不可能因为自己这么一个“外人”，而非要跟自己爸妈起什么嫌隙。而对于自己来说，跟安小菁还是可以做朋友的。一起吃吃喝喝，完全没问题。等车子在校门口停下，还没等徐正华再打电话问地址，就已经听见袁维在喊，“正华，这边！”管玉兰摆手说不去了，要回家，于是徐正华自己迈步走过去。看见安小菁了，果然很兴奋的样子。但马上，当她看见袁维毫无避忌地迎上去，一把挎上了徐正华的胳膊，却是不由得愣了一下，眼神马上就凌厉了起来。